飯後,兩人在海邊散步,突然看見一條舢闆靠岸,—個身材魁梧的漢子背着一條鼓鼓囊囊的重袋子上了岸。接着小鬼子的海上緝私艇飛快而來,而且向那人連連射擊。高玉田和相關平日就非常恨小鬼子,因爲他們在海上天天都對漁民巧取豪奪真,敲詐勒索。
再看看那漢子衣晃蕩,破衣拉撒,象個窮苦人,于是決定要幫他一把。恰好那漢子左膀被槍彈擊中,掙紮了幾步,摔倒在地。高玉田和相關二人飛快沖到他面前。高玉田将他背起,相關扛起袋子,三步五步,就把他弄到家裏。
二人知道小鬼子必然會在這—帶搜捕,兩人急中生智,将那漢子連同袋子放在閣樓上,然後将兩筐鮮魚倒在地上。小鬼子雖然搜查了相關的家,可始終沒注意閣樓。隻顧得地上的一堆鮮魚了,一人揀了幾條大魚滾蛋了。
事後,高玉田和相關才發現那條袋子裏裝着六十支手槍。少掌櫃對他倆自然感激涕零,曾多次要宴請并同他們結交。但高玉田認爲這些軍火販子,雖然有時也講點江湖義氣,可是後面均有另一黑勢力操縱,絕不可深交,于是都婉言謝絕了。
盡管如此,見了他們,總是胸脯拍得咚咚響,賭咒說:“隻要一旦用得上我的地方,那怕掉了腦袋,也不皺眉頭。”
“對,這個少掌櫃倒是購買槍枝的好線索,可是對他怎麽說呢?”高玉田思忖了一陣,心裏有了主意。
高玉田主意一定,就快步走過了三條街,來到了上海大賭窟。進了門,乘電梯到了五樓,按照少掌櫃說過的,高玉田很快就找到了第六賭廳,走進去一看,雖然人聲嘈雜,烏煙瘴氣,在衆多的賭客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少掌櫃,便走了過去。
這個家夥今天是赢家,正興高采烈地抓起一把鈔票,要往賭桌上的“大”字上押。高玉田擠到他身邊,叫了一聲:“老少。”
少掌櫃回頭一看,見是高玉田,就高興地嚷道:“嗬,什麽風把你吹來了,來押一注。”說着要将一把鈔票往他手上一塞。
“我找你有要緊事。”高玉田現出一付焦急的模樣說道。
“哦!”少掌櫃看高玉田那付神色,愣了一下,又留地瞥了賭桌一眼,但還是将鈔票往大錢包裏一塞,說了一聲:“咱走!”
“什麽事?”剛離開賭桌,少掌櫃就問。
高玉田看了看周圍,然後輕聲說:“這不是說話的地方……”
“好,跟我到上邊!”
兩人走出賭廳,少掌櫃領着高玉田到了七樓,從身上掏出鑰匙,打開了一間房子,進去後便順門帶上了。
高玉田坐下後,少掌櫃又從櫃裏取出一瓶人頭馬,給高玉田和自己各斟了一杯。
“什麽事?”少掌櫃問。
這時,高玉田端起酒杯,放到唇邊抿了一口,放下酒杯,說:“我的一個朋友想買一批手槍,請少掌櫃代爲設法搞到。”
别看這個家夥似乎粗裏粗氣,—聽是這事,立刻鄭重了起來,不安地說:“這個麽……”
“當然,我介紹這筆生意,也希望搞點外财了!”高玉田很坦然地解釋說。
“對,對對,人無外财不發嗎!”少掌櫃信以爲真了,而且挺贊成地說,“見錢不掙是傻瓜!”
兩人談話顯然物投機,終于談妥了由少掌櫃代爲購買一百支二十響駁殼槍,于是,少掌櫃說道:“咱們是熟人生講,要價是一千五百大洋。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至于什麽時間,由你說定。”
高玉田高興地說道:“好!到時我通知你。”
“好的!”
高玉田最後說:“這筆交易是瞞着大爺高士奎的,你切勿走露風聲!”
少掌櫃一拍胸騰脯,慨然說道:“幹我們這買賣,上不告父母,下不傳妻兒,你盡管放心好了。”
于是,高玉田便起身告辭了。他離開大樓時,他對此事交涉的順利是比較爲滿意的,也卻沒想到“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就爲這件事,使他陷入困境,險些葬送了生命。玉田又多辦了幾件事,直至日落西山,夜幕降臨才急匆匆準回走。
如果說上海灘的淩晨是展現出它的貧困、饑餓的一面!那麽它的晚上則把它的奢華,**暴露得淋漓盡緻。街頭在霓虹燈紅綠交輝的映照下,車水馬龍,行人熙攘。酒巴間、咖啡館,舞廳裏動人的歌聲、軟綿綿的旋律,不時在夜空中伺響。各大小賭場,街頭巷尾的賭攤無不人山人海;出賣靈肉的女人,更是這畸形城市的象征……
高玉田對這一切早已厭惡之極。他低着頭準備着即将與師父的一席談話。想起高士奎怪癖的脾氣,感到要說服他也不是件輕松的事。想到這裏,心急了,不覺腳下加了勁,越走越快,好幾次幾乎把迎面而來的行人撞者。他絲毫沒有想到,從在市中心開始,有一個人把他盯上了,距離他十來步尾随着,直至他走進愛國堂的大門。
“玉田,你回來了?”高玉田剛走近高士奎的住房,就聽一個蒼老剛勁的聲音從屋裏傳出,忙上前兩步。他還沒來得及推門,門卻一下敞開了,高玉田出現在他面前。
别看高士奎已年近古稀,須發花白,但身子結實朗,紅光滿面,雙目炯炯有神。
這是棟一廳兩廂人的平房,小廳堂收拾得幹淨整齊。正中的牆壁上挂着一幅中堂,是取材于:《三國演義》劉關張的故事,畫人物栩栩如生。中堂下,擺着一張結結實實的八仙桌,桌旁各有一把烏木椅。桌上有一鼎形黃銅香爐,冒着一縷香。
“坐下,坐下。”高士奎看高玉田進屋後仍站在那裏,便招呼着。高玉田坐下後,并沒有立即開口,他知道性急的大爺加師父會首先發問的。果然,在他剛坐下之時,高玉田就問:“相關說你到外國鬼子家去了?”
高玉田本想象見了師父,先講講蘇北之行,然後慢慢談到此事,沒料到自己的大爺一開口,卻點到了這事上,一時亂了方寸,把克拉克交給他的大紅燙金請帖拿了出來,遞給了高士奎。
高士奎接過一看,是那克拉克恭請“愛國堂”在元宵節之夜比武奪彩,并講明彩金在萬元以上。他沉吟了一會兒問道:“你看這事怎麽樣?”
高玉田正在爲購槍急需這筆款項,根本就沒揣摩師父問話的含意,脫口而出:“好呀!”
玉田這個“好”字,大出高士奎的意外。本來今天閉門不出,回顧了多少辛酸的往事,一肚子煩悶憂愁,這一來簡直成了火上加油,“啪”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香爐也給震得蹦了起來。
高玉田一驚,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正要搭話。高士奎嚴言厲色地說:“你才出去幾天?怎麽成了勢利之人!我從來就不相信象克拉克這樣的外國佬,會是什麽慈善家!”
“這個……”
“這個個屁!你出去打聽打聽,他的家是怎麽暴發的!?說幾句漂亮話,拿幾個小錢錢來打發窮人,裝點門面,就成了慈善家了?他邀請我們比武奪彩,無非是借我們的武藝,壯他們的名聲,使他有機會賺更多的錢。呸,你忘了,不義之财不可貪啊!”
玉田看他恨恨連聲,知道如果馬上去說明緣由,三言兩語也難以講清,搞不好這性烈如火的師父加大爺,就會拂袖而去,把事情給弄僵了。勸将不如激将,幹脆給他來個硬碰硬。
高玉田面容嚴肅,目光直逼高士奎,斷然地說:“師父常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看就算是不義之财,我們也要接應,取之無愧!”
高士奎愣住了,正想問他是何道理,忽然發現窗外人影一閃,便一聲厲喝:“什麽人?”聲出身起,直撲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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