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場大雨剛下過沒幾天,又下起了大雨來,而且是下了五天五夜。
小沙河(現爲青口河)決口了!
這高高隆起的小沙河大堤,在青口、宋莊一帶有幾段險工。所謂國民黨贛榆縣政府,和清政府一個樣子,隻知道搜刮民膏,根本沒有人真正關心人民的疾苦。那縣政府的治河官員,不是别人,就是贛榆當時一号大壞種的弟弟——四壞種。
這時,去西鄉賣鹽鹵的宋繼柳,正走在回村的路上。他聽說小沙河幾處決了口,大水淹了宋莊鄉等地,便迎着外逃的人流,頂着怪獸般的洪峰,泅水前進,沖回村子。當他來到莊子附近時,隻見莊裏莊外,水天相連茫茫一片。眼看着淹了半截的泥草房,一間接一間地倒塌下去,激起了高高的水柱,給人一種天崩地裂的感覺。
一家人都到哪裏去了呀?怎麽一個人也看不到?宋繼柳可急壞了,正在他萬分着急的時候,忽聽背後有人在大聲地喊叫:“大——哥!大——哥!”
繼柳回頭一望,隻見他那二弟宋小二,正乘風破浪浮水而來。他心裏一陣高興。待小二來到近前時,繼柳生怕他會馬上消失似的,抓住他急切地問:“大大和媽媽在哪裏?”
“在北邊大堆上等你呐!我這是來叫你的呀!”
繼柳又問了一下,知道家裏的人都在大堆上避難,心裏就踏實了下來。繼柳兄弟二人,在水中救了許多窮鄉親,發現沒有什麽人可救的了,這才同二弟遊着水來到了大堆,同家中的親人見了面。
後來,他把在榮和父母及弟弟們找到一起,又搞來幾塊木闆,在一大截大堆上臨時安了家。
時間,一天又天過去了。
方圓幾莊,一個個露出水面的土堆上,還有那一棵棵大樹上,都擠滿從大水中掙紮出來的老百姓。他們四下張望,期盼着好心人來船搭救。然而,他們把眼都看花了,也沒見一隻船出現。
這天,從東邊大海方向來了一隻大船。大家夥一見船影,高興得手舞足蹈,人們拼命大喊大叫着。可是,那船上的人跟本不大理睬這些人。原來那隻船是來趁火打劫的——他們隻是拼命地打撈東西。
宋繼柳手打亮棚一看,原來是土匪頭子張星三,外号叫黃泥頭家的船。這隻船除了打撈東西之外,還兼買人口——一個漂亮的大姑娘隻給二十元。誰要是想把命根子賣給他們,就在船上當場寫下字據,按上手指印。
在船上主管這個缺德事的是外号叫壞地瓜的尚保松。這個家夥是個出了壞名的坑蒙拐騙、偷搶扒拿、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大壞蛋。盡管他今天裝出很友善的樣子,繼柳一眼就看出了他不存好心的醜惡嘴臉。
這時候,宋繼柳的腦海裏閃出一個個念頭來:“我把這隻船搞到手,用它把衆鄉親從水中救出去……”他想到這裏,不由地摸了下懷裏的短槍,跳入水中,一個大猛子紮到了大船跟前,右手一扳船幫蹿了上去。
壞地瓜吓了一大跳。他望着這個膽大妄爲的家夥,膽戰心驚地問道:“你,你是什麽人?要,要幹什麽?”
“我要先問一下,你是哪個山頭的?買些大姑娘幹什麽?”
壞地瓜見這個家夥從水中出的人物雙手卡腰一身肌肉疙瘩,滿臉怒氣死死地盯着自己,懷插短槍身背飛刀囊,一看就是一個打劫的。于是皮笑肉不笑地打着呵呵說:“好漢,别誤會,沒外人,都是自家人……”
“誰跟你是一家子?”
“先别着急,你可聽說過咱們贛榆北大溫莊的黃泥頭吧?他可是咱贛榆和日照一帶的第一号山大王。我就是張大王手下的……”
樹上的難民一聽說是臭名昭著的張星三的船,全都氣炸了肺,大家夥都指着壞地瓜向宋繼柳嚷道:“宋老大,快宰了這個不吃人糧的狗脅的!”
“你這個危害一方的大壞種,快去死吧!”宋繼柳唰地一聲從刀囊中抽出飛刀,把雙眼一瞪說,“我現在就送你回老家!”
宋繼柳說着就照他心口一刀。壞地瓜尚保松掙紮一下,一頭栽進滔滔水中。
船上的幾六個喽啰,也都吓得跳船而逃。宋繼柳看着他們那個狼狽相,隻是笑了一下,再也懶得多去理他們。然後,把船交給李大陸說:“你家的船也沒了,就用這隻船,先把俺莊上和鄰莊上的老人、孩子和生病的救走吧!”
“好的!”李大陸興高采烈地說,“先把你的一家子都帶上。”
“不,不!我這一家子,沒有太大的老人,也沒太小的孩子,還是先救衆鄉親爲好,快!”
李大陸知道宋繼柳的爲人,覺得再多說反而挨熊,就裝上一船老少和生病的人,把船開走了。
從李大陸離開之日起,大家度日如年地掐指計日,不斷地乞求老天爺保佑他們早日回來。可是,幾天幾夜過去,連個船影子都沒有盼到。
這天夜裏,宋繼柳和伏在榮正說着話,李大陸不聲不響地回來了。他是在晚上抱着一棵架電話線的楠木棒凫水回來的。繼柳一見,心裏又驚又喜,忙問:“船呢?”
“叫黃泥頭扣上了!”李大陸說,“因爲地理不熟,要時常躲避樹木和這剛架不久的楠木電線子杆子,三繞兩繞到了大溫莊附近,正巧被黃泥頭的另一隻船攔上……”
“你是怎麽回來的?”
“是戚萬紅和相小站幫我逃出來的。”
“他們倆也當土匪了啦?”
“是的。他倆是響應劉參謀長的号召,才暫且當倆不危害老百姓的土匪的,他們主要是想拉上這個隊伍,幫窮人打天下。這個你也給忘了,他們是經過你的同意,才去那裏的呀!另外戚萬紅還要我趕緊送信給你……”
“對呀,是有這麽回事!什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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