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繼柳和劉先生對此後悔莫及,爲失去這個大好機會而心痛不得了。狡兔三穴的土肥原,現把自己的住處不停地更換着,連他自己身邊的人也搞不清楚他每晚住在何處,外人更是無法摸清了。
國民黨的“中統”也對他進行了幾次暗殺,均未得手。可是,這個大壞蛋也開始進行了反擊,從日本調來了大批“忍者”殺手,專門對付宋繼柳、劉先生等人,形勢對鋤奸隊十分不利。見此情形,**和國民黨都叫鋤奸隊,暫且避其鋒芒,換個地方等待機會,再行下手。
轉眼冬去春來,**特派員匆匆到山東省榮成來,說組織要劉先生等人去北平活動。要他去同宋繼柳等人商量任務。
特派員谷先生和劉先生連夜出村,在一個小山莊會到了鋤奸隊員們。天已經開春了,可是隊員們還都穿着棉衣,劉先生看看自己身上嶄新的春秋衣,心中很是難受。
特派員還沒有休息,滿意地聽他們報告海邊的情況。他也穿着棉衣,消瘦的身材,仿佛胖了一大些。繼柳覺得很不是味,雙眼不由自主地朝着特派員的身上看。
特派員望着宋繼柳笑着道:“你看到了,找你們不單單殺壞蛋,還有這個。小鬼子對咱們中國進行侵略,搶了中國大量物資。今年内附近饑民的吃穿任務,就先請你們幫着解決一部分。”
宋繼柳覺得直接搞糧食和布料體積太大,人少目标大,不易操作,可是一轉念:“能讓被小鬼子搶光了糧食的老百姓餓死嗎?不能!能讓大家穿着棉衣過夏天嗎?也不能!”就同劉先生和副參謀長于榮光交換了一下眼神說:“我們一定幹好這件事,請特派員放心!”
宋繼柳和劉先生回駐地以後,召集分隊長們開了一個碰頭會。宋繼柳:“好漢們,從種種迹象和和收集的情報來看,大連附近鬼子張開了口袋,很難下手,現決定把目标轉移到西北面的營口去。另外,劉先生調到北平工作,他的參謀長之職由于榮光同志擔任!”
這營口有一個僞保安團,團長仗着小鬼子撐腰,向來不同鋤奸隊往來。這一晚,劉小三和王太平、黃玉祥各帶着一個小組,同時把營口四周的電線杆全砍倒了。僞團長慌忙去報告營口鬼子營口大鬼子。大鬼子出城一看,哪有鋤奸隊的蹤影,暴跳如雷地給了僞團長一頓耳光子。
從這以後,營口海陸連連出事:今天日本船被炸了一隻,明天又在保安團部附近死了幾個小鬼子。大鬼子懷疑是僞團長私通鋤奸隊,大搞吃裏扒外活動,就把這個漢奸抓起嚴刑拷打,活活地被削了一層皮。這又能怪誰,隻怪他自己沒出息——當了一個遺臭萬年的大漢奸。
從這日起,營口四周一出問題,僞團長就被楸去“修理”一番。一連三番,他吃不住勁了,隻好托人找鋤奸隊說情。
一天晚上,于榮光叫人把他叫進小船上,指出他不要真心走當漢奸的這條不歸路,鼓勵他趕緊回頭,當一個有良心的假漢奸。僞團長用力地擠出幾滴眼淚說:“我一定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當一個真心抗日的‘漢奸’。要是說話不算數,你們就殺了我的全家!”
從此以後,青幫鋤奸隊進了營口。相小墩和戚萬紅常到保安團了解情況,小墩打聽到營口街頭上有幾個熟人,便去找他們,經過幾天的偵察,他了解到日本船上時常裝有洋米和洋面,不過都是軍艦押送。
由于鋤奸隊和地方抗日活動頻繁,小鬼子對糧食和布匹及軍火進行了嚴加看管,每個地方都加了崗,端着大槍注視着老百姓。現在最大的難題是不能事先偵察出,什麽時候開出裝有糧食和布匹及軍火的輪船。要想搞清這個情況,隻有找碼頭上的頭子。
營口碼頭主要負責人都是日本人,其中一個二把手是日本秘密的反戰成員,叫中口,戰前曾來過中國,是中國人民的好朋友,過去在日本碼頭多年。相小墩在他一次來中國時無意中認識了他,他就瞅機會溜到中口家裏了。
中口是個标準的東方男子,紅撲撲的臉色,象大姑娘似的,拘束得不敢大聲說話。這讓相小墩大惑不解,中口從前是個很活潑的人。他讨了一個很美麗的老婆,過着小康生活。平日裏在碼頭上作事,嘴裏叼着香煙,還會哼哼幾句小調子。可是現在一見面,對方竟這個可憐樣子,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相小墩坐在中口家裏,望着對方憋得通紅的臉龐,找不到地方放下雙手,不停地擺動着。中口太太的臉白白的,好似多出一些皺紋和愁容。她的雙眼紅紅的,可能是剛剛痛哭過。相小墩感到這個家庭的情況不對頭,毫無一絲溫暖氣息。想不到戰争的折磨,中口家竟這麽冰冷。
“走,還是到外邊去活動活動吧,家裏太憋人了!”相小墩道。
他們來到一家小吃部,相小墩要了幾個小菜,兩人就喝起了老酒來了。中口望着街上來往的鬼子憲兵隊,擔心地問相小墩:“你有證件嗎?現在幹些什麽?”
相小墩說:“有!我現在青島和朋友開了一個海貨店,從前的生意不幹了。你現在身體還好麽?過得還好吧?”
中口一咬牙喝了一大口悶酒,歎口氣說:“一言難盡呀!好在還有口氣,不過還是死了的好呀!”接着他連歎幾口氣。
相小墩知道他過去是個樂觀的人,現在竟這麽悲觀失望,甚至于有點過頭了。相小墩感覺到中口心中一定有塊巨石壓在上面,于是問道:“怎麽樣,還有人竟敢欺負你嗎?”
“哎!一般人誰又敢把我如何呐?但是,”說到這裏,中口的眼睛紅了,他顫抖着雙肩,把手中的酒杯裏的酒都灑了,十分痛心地說:“這口氣叫人怎麽咽下?”
“也難怪!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豈止是受壞人的氣呐!”相小墩象是十分理解似的說:“可是,你爲何不換個地方幹點别的,還在這個地方受這個窩囊氣幹什麽?咱們是老朋友了,有什麽困難告訴兄弟一聲。”
相小墩看到中口洗得發白了的舊制服,就去掏自己的口袋,把一大把鈔票放在桌子上。中口擡起了頭,眼裏充滿了感激的神情,卻搖搖頭說:“我的手頭上是有些吃緊,可是這并非是主要的。我的心痛才是……”說到這裏,中口的眼圈更紅了。
“怎麽了?誰敢真同咱兄弟過不去!他媽個x,他活得不耐煩了?快告訴我,咱把他給滅了。我雖然不在這營口,可是這裏也有些道上的朋友幫忙,收買個把殺手不成問題。”
相小墩的語氣裏充滿江湖義氣。他用熱切的眼睛看着中口,可是這個碼頭上第二負責人卻搖了搖頭,低聲說:“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這口惡氣還是讓它爛在肚子裏吧,這個忙無人能幫的。唉……還是不提這個吧!我要幹活了,你這就回青島嗎?”
“不!我還要在這裏待上兩三天,因爲有些事還沒有辦完,說不準我還要給你添麻煩,幫我運點海貨。”
相小墩付了酒菜錢,最後把那把大票子塞在中口的手裏:“留着給老婆孩子添件衣服吧!老朋友了,别客氣!”
中口不大好意思地把鈔票收下,緊緊的握着相小墩的手說:“鄙人今天碰到你真高興,這是鄙人此次到中國以來,最高興的一天。雖然我還有許多話沒有給你談,你不是三兩天不走麽?改日的再叙!”
“好吧,一定照辦!”
中口聽到這裏他又一陣傷心,眼圈又紅了,歎口氣說,“唉,有什麽好說的呢?這叫我如何提起呐”就在暮色中歎着氣走了。相小墩目送着遠去的背影,發呆。
日本侵略者進中國以後,中口同日本反戰人士上街抗議過,但沒起到多大效果。以後好戰者勒令抽調部份碼頭管理人員到中國。他被當兵的用刺刀押到了營口,從此以後,他就被迫爲好戰分子幹事。中國四處是兵荒馬亂的,他整天是提心吊膽地上下班。
侵略者的殘暴終于波及到同胞的身上。一天晚上,他回家拿鑰匙,聽到老婆在屋子裏哭叫。在哭叫聲中,夾雜着第一負責任人渡邊的狂笑聲。屋裏搞得亂七八糟,顯然自己的老婆在同壞蛋搏鬥。
三歲的兒子殺豬般嚎叫,他的心一下子到了嗓子眼,熱血直往頭上撞,他握着拳頭沖進屋裏,看見碼頭上的老大正抱着自己的老婆,老婆在拼命地掙脫着。
他猛地撲上去,抓住這個壞家夥的右膀了,壞蛋這才對他的老婆松了手,可是轉過臉來給了中口幾個耳光子,壞蛋還要去掏槍,被老婆一把抱住。這時,壞蛋親了一下老婆的腮幫,一陣淫笑,興高采烈地出去了。
從這以後,這個幸福的家庭失去了往日的歡樂。碼頭老大經常到他家賴着不走,他這個老二不敢吱聲,隻有打掉門牙往肚裏咽。他也幾次拿出手槍要把這個混蛋給滅了,可是都沒有下手,他明白這樣幹的後果。帶着老婆孩子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吧,可出路在哪裏?就這樣他生了一場大病,還得帶病上班。
從此,中口就會偷偷吐血,身體漸漸垮了,人也漸漸傻了。
相小墩别了中口,又去找一個熟人打聽中口的情況。那個熟人歎口氣說:“這個小日本也太沒男子漢氣了!老婆叫人家幹了,他隻會唉聲歎氣的份了!”
相小墩一聽,暴跳如雷。第二天一見中口,就嚴正地說:“你是個男子漢,就該活的有點骨氣!連自己的老婆都保護不了的人,還算是一個合格的男人嗎?你活得也太窩囊了吧!”
“我的身體完了,又能怎麽樣呐?就算是我殺死了那個王八蛋,報了這個大仇 ,又能如何?老婆孩子怎麽辦?”
“一切都好辦!可先得治你的心病。我給你介紹個‘神仙’,包你心想事成,逢兇化吉,萬事如意!”相小墩一說完,拉着中口就向外走。
不一會,走進了一個小巷子,中口擔心地說:“千萬别碰上鋤奸隊了!”相小墩笑了笑說:“你一個日本‘良民’怎麽也怕他們?”
中口小心地說:“說起這一夥中國人,真叫我這個日本人怕得要命,可也令人敬佩。”
相小墩同中口一路聊着天,不知不覺來到了一戶人家,走進堂屋,隻見裏面有個二十來歲的人起身招呼:“是中口先生吧?快坐,坐!”
中口正在疑惑着,相小墩給他介紹了:“這位就是鋤奸隊的參謀長先生。”中口一聽,驚得目瞪口呆,傻傻地怔在那裏,半天說不出話來。直到相小墩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他這才回過神來,看看人家臉上都含着笑容,那當官的還在再三讓坐,他的心裏稍微放松了一點,慢慢地坐了下來。
于榮光見此,很溫和地說:“不要害怕!我們不會濫殺無辜的。我們專殺那些壞了良心的侵略者,隻滅那些爲非作歹、罪大惡極的鬼子和漢奸,對于你這樣日本反戰人物和被迫來中國的日本人,而且也受到踐踏的日本人,我們不單單不殺害,而要交成好朋友,共同反對這場戰争。”
“這個……”中口邊擦汗邊道。
“你的情況,我們完全了解,對你的遭遇我們很是痛心,你不單單是相小墩的朋友,也是我們大家的朋友,爲朋友兩肋插刀是我們鋤奸隊的本份,我們一定爲你出這口惡氣,請放心好了!”于榮光道。
中口原是一肚子苦水沒處倒,聽了這個異國他鄉的“朋友”發自内心的話語,不由自主地大哭了走來。
于榮光等他哭暢快了,才勸他在中國參加日本反戰同盟,爲早日打倒侵略者,而努力奮鬥。中口說:“我還能幹點什麽?”
“你什麽都能幹!跟全日本的反戰人員在一起幹就行!就是弱不禁風的人,也會有大大的力量!”
中口開始知道除了當鼈之外,還有一條報仇雪恥的光陰大道。他握着于榮光的手真誠地說:“隻要能讓我的出一口惡氣的,我一定要更加積極地投入到反戰運行中去,這也算是爲善良的日中人民幹了一件大好事吧!現一切都聽從參謀長的吩咐!”
于榮光把鋤奸隊打算搞關東軍糧食的計劃說給了他,請他多多地留心。聊到半夜才送他出去,到了大門口,又拍拍他的肩膀說:“好兄弟,挺起胸脯幹吧!爲自己和家人的恥辱大幹他一家夥!更爲善良的中日人民幹出點好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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