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四兄弟被打得滿面是血之時,他們的大大宋得森也收海回家了,一進門就加入到了激戰之中。但還不是壞蛋們的對手,宋得森當場打得口吐鮮血,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不一會,宋得森被幾個狗腿子連擡帶拖地弄進了三壞種家。
這個“魔窩”是六間大廳,三明三暗,另外前邊還有狗了腿子住的狗窩和三壞種同大小老婆皆住在後邊的六間大“魔穴”。大廳裏畫棟雕梁的明間,除了财神爺、如來佛、諸葛亮等神人塑像之外,另有一個“齊天大聖孫悟空”的牌位。
總之,這裏亂七八糟擺放一大片。得森清醒後,望着這些七上八下鬼東西,心裏暗道:“這‘魔窩’裏平時淨幹傷風敗俗的缺的事兒,今天自然幹不出什麽好事來!”
宋得森又被推進南邊其中一間狗窩。他雖被打得全身是傷,但仍然挺身站立在屋中,決不向壞種低頭。
搖搖晃晃的三壞種,把他那紅紅的猴腚臉一沉:“你不報告就自己回家幹什麽?你偷了我大船上東西沒有?另外,是不是你指使你的兒子們偷了我家小船上的東西?不是你指使他們幹的,也是你老婆指使他們幹的,不然小船上的地瓜幹面子、麻鲛魚和對蝦怎麽被你兒子弄回了家?”
得森面對這個充貓變狗、如狼似虎的大壞蛋的誣陷,氣得面色鐵青。他兩手卡腰,堂堂而立,強壓住滿腔怒火,理直氣壯地亮開嗓子大聲道:“咱人窮志不窮,就是去行乞要飯,或者說就是餓死凍死,也不會到你們這些有錢人的家門口,要口飯吃的。别說偷了,就是你們白給也不會要的!”
三壞種把右手往桌子上一拍,兩隻發着藍光的狼眼睛邪惡地眨着,又裝模作樣地捋一把胳膊,還給自己鼓氣似的狠狠地吸了一口大氣,而後又煞有介事地逼向宋得森:“老宋!你吃我的喝我的,竟還叫老婆孩子幹出這種偷雞摸狗的事來……”
宋得森怒火攻心,肺都要氣炸了,敞開那十分洪亮的嗓子厲聲吼道:“胡說!淨放他媽個狗臭屁!”
得森這一聲大叫,再加上他那一跺腳,直震得屋頂上的浮土,下小雪般地飄下來。就連隔壁牛屋裏的馬也吓得跳了起來,三壞種吓掉了大半個魂!他那張過分恐怖的八戒臉,帶着難堪的表情僵住了。
這時,宋得森怒發沖冠,殺心大出,真想一拳打死眼前的這個壞東西!可笑那吃不住勁的狗頭軍師喪門星抓了瞎。因爲他導演的這出“戲”,要是演砸了,他軍師的飯碗也就保不住了。也許這個原因,他急得抓耳,直撓無毛的頭皮,豆大的汗珠順着少毛的鬓角直淌而下,又順脖子流進了襯衣。
正在這時,他想起上衣口袋裏,有手下小喽啰李家勝剛行賄的一包紙煙。就用發抖的右手掏出來,又擦去上面的臭汗,抽上了一支,神慌意亂地嘻笑着,向他的主子遞了過去:“三大東家,抽煙,抽上一支好消消氣——”
三壞種接過紙煙,點上了喪門星捧上來的火,又強振作起精神向宋得森說:“姓宋的!你,你可要明白的是,春荒之時偷盜珍貴的糧食和海貨,一定會要掉腦袋的!”
喪門星強抖了抖精神,也順着杆子往上爬:“三老爺說的對呀!老宋,要把你綁起來,送到縣衙去,你這腦袋瓜呀,可就成了熟透的西瓜——要開瓢了喽!”
宋得森聽了這些狗屁,氣得差點兒被憋過了氣。他真想拼上一條命來,演上一場《宋得森大戰狗魔穴》的武打戲,讓這大壞蛋家添置些棺材。就在這時,孟昭遠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眼下一家老小全指着你哩,要是還玩小孩子的脾氣蠻幹,萬一有個閃失,你這一家子可怎麽活呀!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而後,又是老婆孩子的聲音……”
宋得森想到這裏,鼻子一酸,眼圈紅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在心裏自己勸自己說:“一定要先忍住,别使蠻,讓他們把戲演足,看看他們到底能搞出個啥花樣來,咱身無分文的窮人還怕他家财萬貫的怕死鬼嗎?”
喪門星見宋得森眼裏好象含上了淚珠,光喘粗氣不說話,就以爲把得森給吓住了。他就擠眉弄眼地向三壞種遞了個眼色,然後笑了笑說:“三大老爺,老宋已經是知錯了,潑出的水是收不回的啊。小子我替他求個情,你看在小子的面子上就放過他們家吧!”
“這是看面了的事嗎?誰想到我家偷竊就偷竊,那還得了?就沒有了王法了嗎?”
“三大老爺,他的孩子還不成人不太懂事,妻子也還年輕,你老要是把他送進監獄,這一家可就真的妻離子散了,咱就行行好,積個德吧!”
“他們偷誰的不成,非要偷我的?也太叫我過不去了!”
“可也是呀!”喪門星一邊說着,一邊偷偷地瞟了宋得森一眼。他隻見,宋得森滿臉正氣,凜然無畏,用火辣辣的大眼逼視着三壞種。又見,三壞種不敢同宋得森對視,隻是半眯着眼在吸煙,借以掩蓋他心虛、膽怯的熊相。尚明星見此情景,也在心裏打起了鑼鼓。可是他更怕露了餡子,便打起了一個馬虎眼,硬着頭皮說下去:“老爺,你也真的不太走運——去年夏收之前叫王在和等人給搶了,雖然他的左腮被咱們砍了一刀,但咱們的人吃的虧更大,同時糧食還是被人弄走了許多,仇還沒報,誰知又出了這事。真倒楣呀!“
”嗨……“三壞種假裝i歎息道。
喪門星接着道:“送衙門?這鄉裏鄉村的,擡頭不見低頭見,多沒有人情味呀!咱們不如來一個折中的辦法,叫老宋替你報了去年家中被搶、手下被殺之恨,你就饒了他家這次偷盜之罪吧!”
“淨***說夢話……”宋得森見三壞種轉過臉來,滿口不幹不淨地噴着大糞,又沖着喪門星吼叫了起來,“殺人要抵命,這***仇他能幫報?”
“老爺請放心,小的自有辦法。”
這倆不吃人糧的畜生正上演着一場蹩腳戲,又有一個登場的小醜驚惶失措地竄進屋來狼哭鬼叫地喊道:“老爺,這可好了!咱們又從他家搜出了老爺家丢失的十根金條!”
喪門星也假裝驚訝:“這,這可能嗎?老爺快去看看是不是你家丢失的那十根金條吧!”
三壞種怕手下喽啰把戲演塌了場,極力掩飾着做賊心虛的慌亂表情,作出了不大相信的樣子,借這個台階出去了。
喪門星雙手一拍,倆手一攤,朝宋得森說:“你看看!這又多出了個殺頭之罪呀!”
這一陣也不知宋得森在想些什麽,他這時隻是長長地歎了口氣,什麽也不想說,說了也白說,窮人是沒有說理的地方的,也隻好抽起了悶煙。尚明星見此就假惺惺說:“老宋,我尚明星是不是真心爲你好,你一看就明白了吧?”
“我不瞎,更不糊塗,我什麽都清楚楚,幹糞是抹不到人身上的,你尚老兄的‘好意’我領了!”
“要不是我,你還能不家破人亡?還能全家都平安無事?”
随後,喪門星從褥子底下抽出一包毒藥,放在宋得森的面前,歎了一口氣,坐在床邊,不說話了。得森靈機一動,看出了晦氣鬼喪門星的用意——他是讓宋得森用這包毒藥,去替三壞種報那所謂的“深仇大恨”。得森心裏面是這樣想的,可他嘴裏卻有意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你認得這種藥不?”
“不認得!”
“這是專門藥老鼠的‘耗子藥’。”
“俺們家沒有老鼠,它對俺沒有用處!”
“唉唉,我說老宋呀老宋,你怎麽又糊塗啦!這話還用得着我明說嗎?就是請你去利用請朋友吃飯的機會給他下點‘佐料’!”
宋得森大吃一驚,揉揉眼:“殺人!”
喪門星詭秘地笑了。宋得森見此用力地搖搖頭:“我這個人,向來是膽小如鼠,連隻雞都不敢殺,殺人這号事兒,咱幹不出來!”
“我也知道你幹不出來!可是,事到如今,有什麽法子呐?老宋呀,爲了救你,我磨破了嘴皮說了大半天好話,勉強給你求下個‘生’的機會,喪門星打了個唉聲又說,“老宋,這是你宋家的大事啊!無論如何,你都要爲自己的全家着想呀!”
“是的,我心裏什麽都明白!”
“果真是一個聰明人,好,好呀!老宋啊,我是知道你同王在和的關系。可是,如今已經到了這種天地了,我看就來一個死裏求生吧!誰好不如自己好,他死總比自己死好吧!”
宋得森歎了口氣,什麽也說不出。
“不要怕。你幹完後,把這個紙包掖在王在和的褥下,天大亮咱就派人報案——說他是自己不想活了。”
喪門星一邊搖頭晃腦說着,一邊對得森進行的表情進行觀察。他按“人不爲已,天誅地滅”的邏輯,得出這樣的結論:***姓宋的這頭老笨豬終于上套了!
這個狗腿子爲了給宋得森再加上一把火,于是又說:“我這個人,一向是救人救到家,幫人幫到底。老宋啊,等你大功告成之後,我再跟三爺說說,讓他賞你五畝好地和一條小船,你就不用給人上船打工了,回家樓着老婆孩子過個舒心日子好了。這麽一來,你可真是由‘河西到了河東’呀!”
宋得森苦笑了一下,仍舊是不說一個字。
“這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跑斷大腸啊!”喪門星又說,“得森,到那時,可别忘了我喪門星,不,不,俺們尚明星呀!”
“忘不了你這個大好人,大‘恩人’的!我還要告訴我的子子孫孫記住你這位大‘好人’哩!”得森微笑了一下說。
午夜時分,下起了蒙蒙的小雨。宋得森懷揣毒藥滿懷心事地走出三壞種家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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