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迷阿薩德也聽到了那喊聲,他也轉回過身去看,廖淳等人跟随着迷阿薩德轉頭的方向看到,不遠處一個身穿皮甲,頭戴羊皮帽的羌人,正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剛剛喊“慢着!”的正是這個羌人。
廖淳等人正疑惑着這羌人的身份,以及他喊住自己到底還有什麽事情之時,那羌人就又在那裏開口對着迷阿薩德喊道:“慢着!薩德大人,不能讓他們走啊,薩德大人!”
“不能讓他們走?”這話聽着明顯就是不懷好意的,廖淳與鞠羟倒還未動聲色,那賊老大陳幕卻已然勃然大怒!伸手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之上,口中低聲罵道:“老子想來便來,想走便走,不讓走爺爺走?你也要有這能耐!”
廖淳生怕陳幕沖動壞事,趕忙伸手按住陳幕的刀柄。
而迷阿薩德聽了這手下羌人的話卻也是未動聲色。
那羌人此時已跑到了迷阿薩德的身邊,他又氣喘籲籲的說道:“薩德大人,不能讓他們走啊,他們可是叛賊,漢軍馬上便殺到這裏,抓了他們便是一個不小的功勞,但要是放走了他們,被漢軍知道,我們可就也成了叛賊了!”
“漢軍?!朝廷?!叛賊?!”這分明就是想要投靠朝廷的意思,聽到這話不止是賊老大陳幕了,連那鞠羟和他的部衆,以及那一衆的湟中義從們都紛紛亮出了兵器。
廖淳聽到這話,雖然也大吃了一驚,抽回了按在陳幕刀柄上的那隻手,握住了挂在自己腰間的太乙劍,戒備了起來,但是同時他也有些覺得奇怪,這對着迷阿薩德說話的瓦喀部的羌人這身形看來爲何如此的面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一個瞬間,廖淳皺起了眉頭在腦海中努力的搜尋着關于面前這個羌人的記憶,不過很快他便停止了這種努力,他有些自嘲似的暗自嘀咕道:“哼,怎麽搞的?這才是第一次到這金城郡來,怎麽可能認識這瓦喀部的羌人?”
這麽一想,廖淳便收回了心神,又重新如臨大敵般的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劍柄,打算随時把劍從劍鞘中抽出來,準備厮殺!
但就在這時,一旁的泥鳅突然問道:“淳哥,我聽這羌人的說話,咋跟咱們是一個口音呢?”
聽泥鳅這麽一說,廖淳才猛然想了起來,脫口而出道:“是他?!”
“誰?”泥鳅好奇的問道,而周遭的一衆人也都看向了廖淳。
這時廖淳與陳幕二人同時說道:“陶苟!”
“陶苟?”
鞠羟和他的部衆,以及那些湟中義從們對這個名字并不熟悉,聽來也就沒有什麽特别的感覺,但是跟着廖淳從荊州來的那些鐵杆子弟兄此時卻都驚奇的轉頭看着那個被廖淳與陳幕叫做陶苟的羌人瞪大了眼睛,而仔細一看之下,才發現眼前的這個人除了穿着羌人的衣服之外長得還真就像陶苟那個小兔崽子,但陶苟這貨怎麽跑到這瓦喀部當起了羌人來了?
就在衆人尚在疑惑之時,陳幕又早已開口沖着陶苟罵道:“兔崽子,你披着身羌人的羊皮兒,又做起朝廷的走狗,還有臉罵我們是叛賊?大夥兒說說看,到底誰是叛賊?”
陳幕這麽一問,身邊的那一衆兄弟便都跟着起哄,而後那些土日部的羌人和湟中義從們也都跟着哄笑。
而那大喊着要迷阿薩德攔下廖淳等人的那“羌人”還真就是陶苟。
陶苟這人原本便心胸狹隘,所以被陳幕的這麽一奚落,加上衆人的哄笑,早已氣得是臉發青、嘴發白,渾身上下直哆嗦,手捏着拳頭,一副想要跟廖淳等人兌命的架勢。
不過,他到底還沒有傻到真的沖過來與廖淳等這麽多人厮鬥,在一陣暴怒之後他不知道又想出了什麽陰損的招招來,轉頭來收了怒容對着廖淳與陳幕二人嘴角一揚,露出一個猙獰的微笑,然後轉過頭去附在迷阿薩德的耳邊嘟嘟哝哝了起來。
而迷阿薩德聽了陶苟的話則是不住的點頭,那臉上的神情也漸漸陰郁了起來,眼角則隐隐的露出來兇光。
待陶苟說完,迷阿薩德緩緩的舉起雙手在胸前慢慢的拍了兩下,這兩下很慢但是發出的掌聲卻是很清晰。
廖淳等人都知道,這應該是擊掌爲号,這迷阿薩德已經打算撕破了臉動手了!于是趕忙紛紛握緊了手中的兵器禁戒了起來,準備應敵。
但這時,卻又突然聽到迷阿薩德大聲呵斥了身邊的陶苟,而後又沖着廖淳等人笑了起來,說道:“廖将軍、鞠羟首領,你們這是做什麽?誤會!誤會!”說着竟隻身一人朝着廖淳等人迎了上來。
廖淳等人正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随後,一個瓦喀部的羌人端着個托盤也走了過來,托盤上放着三盞酒。
迷阿薩德轉身拿過托盤上的一盞酒來,示意那羌人将剩下的兩盞酒送到廖淳與鞠羟的面前去,于是這羌人便端着托盤又走到了廖淳與與鞠羟的面前,彎腰躬身,将托盤舉過頭頂将那兩盞酒獻了上去。
迷阿薩德見那羌人把酒獻了上去,又笑盈盈的對着廖淳與鞠羟說道:“未能助廖将軍、鞠羟首領破敵,薩德深感抱歉,特獻上兩盞薄酒,祝廖将軍旗開得勝、馬到功成!呃~這個殺退官軍之後,還望能在邊元帥和北宮首領面前多多替老漢哦,還有我們瓦喀部美言幾句啊!”
廖淳雖說不懂他們羌人的禮數,但是就沖着面前的這羌人躬身獻酒的姿勢就知道,人家這是行了一個大禮,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而自己此時卻還殺氣騰騰的舉着劍對着人家,于是隻好先把手中的劍收了起來。
然而,這劍雖然是收了起來,但是廖淳心中的戒心卻依然絲毫不敢放下,隻是他仍猜不透,這迷阿薩德到底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按說就憑陶苟剛剛那猙獰的微笑和迷阿薩德眼角眼角流露出來的兇光,那他那兩下擊掌絕不會僅僅是送上兩盞餞行酒這麽簡單。
也就是因爲心中疑惑,廖淳停在那裏半晌遲遲未伸手去接那瓦喀部的羌人獻上來的兩盞酒,而廖淳不去拿酒,鞠羟也就不敢先去拿,于是那羌人隻好繼續彎腰弓背的将那托盤舉在頭頂之上。
迷阿薩德見自己說了半天,廖淳與鞠羟卻都依然愣在那裏不去接酒盞,于是隻好再度腆着笑臉問道:“怎麽難不成是怕我這酒裏有毒?”
話都說到這份上,廖淳與鞠羟頓時又覺得有些尴尬,畢竟明面上這迷阿薩德到底沒有撕破了臉皮要對衆人不利過,而廖淳甚至又有些懷疑起自己是不是錯怪了這面前看來還頗爲慈祥的老人?——迷阿薩德?于是隻好也裝起了笑臉,一面對迷阿薩德陪不是,一面伸手去接過了盤上的酒。
廖淳拿起了酒盞,鞠羟便也跟着去拿剩下的那盞酒。而别看這鞠羟平日裏算不得聰明,但是此時他倒是多了個心眼,在伸手去拿酒盞的時候,他故意将他那隻戴着銀制鷹頭扳指的大拇指半截浸入到了酒盞中,隻裝作是不小心才伸進去的。
銀制鷹頭扳指浸入酒盞中,扳指沒有發黑變色,鞠羟輕輕的籲出一口氣來,那顆原本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同時又笑着去看迷阿薩德,想看看迷阿薩德有沒有看到或者識破自己的小動作,但這時迷阿薩德似乎剛好在看别處,于是鞠羟這才又放心的開懷大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一邊示意廖淳,這酒沒有問題,可以放心的喝。
但其實鞠羟的這個小動作迷阿薩德早看在了眼裏,隻是在鞠羟擡頭去看他時,他早轉頭把視線移開了,就裝作根本沒有看到的一樣。
而看到鞠羟的這個小動作的其實也不隻有迷阿薩德一人,一直站在廖淳身後的陳幕也看到了這一幕,而且也正是因爲鞠羟的這個小動作,陳幕才放下了對那兩盞酒的戒心,看着廖淳将酒盞端了起來,往嘴邊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