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廖淳、龔都、孫仲他們都不明就裏,尤其是孫仲,他看着自己手下的兵士在短短的一陣子的功夫裏,幾乎被官軍給殺了個精光,而圍着自己殺過來的官軍則是越來越多,因而他的心裏也慌了起來,于是當他發現官軍陣中有一個可以讓他沖逃出去的口子之時,便不假思索的撥轉馬頭,沒命似地沖逃了過去,但也就在他剛沖出那口子,以爲逃出了官軍的包圍之後,那缺口邊上的斜刺裏又閃出一彪個個身着金盔金甲,騎着高頭大馬的人馬來,而且這彪人馬不是旁的正是官軍之中最最精銳的那些由曹操帶領的羽林騎,孫仲沖出口子後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被羽林騎們團團圍住亂刀砍死于馬下,而跟他沖出去的那些親兵也多半被羽林騎們殺死。
而廖淳與龔都等人此時也早已跟在孫仲的後面朝着那缺口處沖殺了出去,他們眼見着跑在前面的孫仲被官軍亂刀砍死了,心中知道不好,但是那胯下的馬匹沖勁太大,一時間又怎麽收刹得住,而且他們身後的那些官軍也都早已追殺了過來,這一刻他們幾乎是被團團圍困了起來,情況萬分的危急。
但也就在這時,天突然暗了下來,但這不是傍晚太陽下山了的那種暗,而是天地一片昏黃、慘然的暗,對于這種昏暗,兩邊的将士都十分的熟悉,他們都知道這是有人在施法——黃巾妖法(黃巾仙法)。
果然,緊接着狂風驟起,飛沙走石,吹得人睜不開眼睛來。
這霎時的風雲巨變驚得一衆的官軍将士是面如土色,原本都已緊逼着那殘餘的數百黃巾賊要撲殺上去了,這會兒卻都又紛紛的往後退散了開去,想要盡快的逃離眼前的這些會使妖法的黃巾賊,逃離那可怖的黃巾妖法。
但那一衆的黃巾将士在這危急時刻,見到天地之間突然風雲色變,倒是都如獲大赦一般的都歡呼了起來。因爲他們知道,隻要這黃巾仙法一使出來,那麽不管官軍有千軍萬馬,最終都将一敗塗地、望風而逃!不過,這同時他們也又都好奇了起來,因爲這周遭的一衆同袍戰友,大夥都是互相熟識的,平日裏也沒見過誰會使仙法,于是他們便都東張西望的互看了起來,想看看這到底是誰在做法?
官軍主帥朱儁一看這天地異象也知道是有黃巾賊又在催動妖術了,但這妖術的厲害畢竟他也隻是聽将士們說過,卻從未親自領教過,所以他想,既然這面前的黃巾賊隻有這寥寥數百人了,那就趁他們這妖法尚未施展開來的時候揮軍沖過去,一舉殺死這面前的數百黃巾賊,到時候這施法的黃巾賊人都死了,那看他的妖法還能興起什麽風浪來?!
于是朱儁便大聲呼喊着令兵士們往前奮力沖殺,但是這個時候,他手下的那些兵士們早都吓破了膽,他們哪裏還會去聽朱儁的那些命令,朱儁越是喊着要他們往前沖,他們卻越是往後退,甚至有一些官軍兵士都已經扔了手中的兵器,轉過身來開始往後逃跑了。
朱儁見到有兵士逃跑,心中大怒,他知道這個時候要是不懲治那些帶頭逃跑的兵士,那整支隊伍便要潰散了,于是他掉轉馬頭想要去追殺那些逃亡的兵士,但是他剛要去撥轉馬頭,卻無意中瞥見了那些黃巾賊背後的精山之上沖下來無數的鬼魅,這些鬼魅隐于陰風之中,哭喊呼嘯着殺奔過來,朱儁一看大叫不好,趕忙急令撤兵。
而那些官軍兵士在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時不等朱儁下令早已顧着自己先潰逃了起來。于是,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這精山腳下圍困着廖淳等人的那數千官軍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而廖淳等人也因此脫了困。
官軍離去之後,這滲人的陰風便漸漸的息止了,而那些陰風中的鬼魅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但是直到這一刻這一衆的黃巾将士還是不知道到底是誰做法救了大家?
就在衆人疑惑猜測之時,從精山上走下來一個人,這人面白如玉、細腰闊膀,身着一習灰白鶴氅,腰間挂着個小葫蘆,看他年紀也就十七八歲的模樣,衆人不認得這是何人,而廖淳與龔都卻一早都認了出來,這人就是原本大賢良師身邊的護法衆平。
廖淳見了衆平心中大喜,便翻身下馬沖上去拉着衆平的手上下打量了起來。
原來廖淳在聽說交州被官軍所平、渠帥戰死的時候,還一直在擔心衆平的安危。
而衆平見了廖淳亦是十分的高興,于是兩人便在精山腳下的坡地之上找了塊大石頭并肩坐了下來,互相聊起了二人分别以來,發生在各自身上的事情來。
廖淳在聽衆平的講述中得知,衆平作爲交州特使到了交州之後,交州的黃巾軍便趕跑了州郡中的官吏,占據了整個交州。
然而,衆平發現黃巾軍占據了交州之後,那些口口聲聲喊着“立黃天、舉大義、替天行道”的部曲長、頭目們幹的盡是一些劫掠百姓的勾當,而這些事情那交州渠帥似乎也是睜隻眼閉隻眼默認的,于是他便将這些事情用飛鴿傳書彙報給了大賢良師張角,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衆平送去的那些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了無回音。
這讓衆平開始有些迷茫與不知所措了起來,因爲他初初入了太平道追随在大賢良師張角的左右,就是爲了學習太平治世之術,用來濟世救人的,然而此時交州的黃巾軍在趕走了朝廷的貪官,占據了州郡之後,卻不思勤政愛民,反倒如強盜般的整日劫掠百姓,而他作爲大賢良師、天公将軍特派的交州特使對此卻無能爲力。
也就在衆平困惑與迷茫之際,他遇到了雲遊至交州的玉虛真人。玉虛真人點化了衆平,解開了他心中的疑惑,并收了衆平爲徒,因而衆平便在那個時候脫離了太平道、黃巾軍,随着玉虛真人潛心修行了。
這一日,衆平在禱祝時,爐中之香突然無故熄滅,于是他掐指一算,算得廖淳有難便趕了過來,而他剛剛救廖淳等人時使用的也并不是什麽天書中的法術,而是玉虛真人傳授的召喚山中精魅之法,這些精魅也都是各具靈性的修行之物,因而可比用天書之法召喚出來的兵将厲害多了,但是衆平此時早已習得慈悲爲懷,知曉上天有好生之德,因而便隻吓唬了一下那些官軍,便将他們放跑了,并沒有真正去傷害他們。
廖淳聽了衆平的那番奇遇之後,也對衆平說起了自己征戰十月奔波南北的血與火的經曆來。而衆平也在廖淳講述自己的經曆之時,從言語間聽出了廖淳心中的困惑與迷茫來,他覺得廖淳心中的困惑與迷茫就是當初自己在交州之時所有的那些困惑與迷茫,于是便有心引廖淳一同去終南山,拜到玉虛真人的門下修行,便開口問廖淳道:“如今天公将軍、地公将軍、人公将軍皆已亡故,黃巾軍在各州郡的部曲又相繼爲朝廷所滅,廖老弟當初初入太平道時的立黃天、濟世救人的大志隻怕是難以施展了,不知廖老弟接下來将作何打算?”
廖淳聽了隻是苦笑一聲,說道:“什麽‘立黃天、濟世救人’,我現在早不想這些了,想那大賢良師臨終之時便已開始懷疑自己舉義時‘立黃天’的初衷,而如今太平道、黃巾軍可以說是已然覆滅,就憑我廖淳一人之力又能做些什麽?接下來呀,也隻能落草爲寇,苟活性命了。”說罷是搖頭歎氣不止。
衆平自責道:“都怨我當初将廖老弟引入了太平道中,害得你如今倒要淪落爲草莽。”
廖淳忙止住衆平道:“這怎麽能怨你呢,當初要不是你與大賢良師救治,我娘還有我們那一村子的人可都要死在那場瘟疫裏了,我是謝你都還來不及,又哪能怨你呢?再說入太平道,救天下蒼生于水火乃是我心所向往的,至于現如今兵敗,那是天意,若是能再選一次,我一樣還是會入太平道的。”
衆平聽廖淳說“天意”便問道:“廖老弟說‘天意’,那何爲‘天意’?或者‘天意’爲何?”
廖淳剛剛說“天意”其實也隻是随便那麽一說,這就跟我們一般常會說的,這都是“命”,“命中注定”那是一個意思的,但是你要他說出何爲“天意”?“天意”爲何?那他又怎麽說得出來,于是當下便疑惑了起來,不知衆平這麽問到底是什麽個意思?
衆平見廖淳滿面疑惑,便笑問道:“我想再‘引’廖老弟一次,不知廖老弟可否願意與我同往終南山,拜到我師父玉虛真人門下,參天地,贊化育,共修無上大道?”
但衆平還未說完,廖淳就在那裏擺着手說道:“我是也厭煩了眼下的這些征戰厮殺的日子,也想與你躲入深山清清靜靜的共修無上大道,隻可惜呀。”廖淳說着用手對着陳幕等人一指道:“還有這些兄弟跟着我,他們把命交到了我手裏,跟着我風裏來雨裏去,刀山火海厮的殺了大半年,我不能再這個時候扔下他們說走就走。”
衆平也用手對着不遠處的人群一指道:“這不是還有龔頭領在嗎?”
廖淳道:“那不一樣,我那些兄弟們可都是沖着我的,而我大哥他也有他的人馬,男兒生于天地間,各人的肩上有各人的責任在那裏,再者大賢良師、地公将軍、人公将軍都與我有大恩,他們的大仇未報,我又怎能安心修行?”
衆平一聽廖淳說要報仇,便皺了眉說道:“廖老弟打算如何報仇?如你們上次潛入皇宮一般,這次再潛進去刺殺皇帝嗎?”
廖淳舉手答道:“不!冤有頭,債有主!我隻尋那皇甫嵩!還有他以百姓性命爲草芥,驅趕百姓做肉盾攻打城池,此等狗官不殺天理難容!”
衆平一看廖淳的态度竟是如此的堅決,知道自己是勸不動他了,歎道:“冤冤相報何時了?”
然而廖淳說起皇甫嵩心中來了怒氣,衆平說話,他竟也不吭聲,不回答,于是衆平搖了搖頭,起身施禮告辭道:“如此廖老弟請多保重。”說着轉身顧自己往精山之中走去。
廖淳原本說起要找皇甫嵩尋仇之時,心中來了怒氣,是背過臉去那後腦勺對着衆平的,此時他聽衆平說要走,趕忙又轉回過頭來,而衆平已然走了開去。
廖淳情知自己剛剛有些失态,想要追上去挽留衆平,但是這衆平卻不知用了什麽方法,廖淳看着他是慢慢在前面走着的,但是卻怎麽也追不上,後來在廖淳的呼喊之下,衆平才轉身對着廖淳拱手笑了笑,算是再次施禮作别,然後又往前走去,隐沒在了精山的樹叢深處。
衆平離去之後,廖淳在那裏悻悻的看了好一會兒這才走下了山坡,而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注:本書中“孫仲”即爲史書所載之“孫夏”。孫仲不見于正史記載。但據《後漢書?朱儁傳》:“(韓忠)馀衆懼不自安,複以孫夏爲帥,還屯宛中。儁急攻之。夏走,追至西鄂精山,又破之。複斬萬餘級,賊遂解散。”此處的“孫夏”可能就是三國演義中“孫仲”的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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