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辟環視了一下,看到這些荊州黃巾軍的領軍頭目除了自己的老友龔都,便是廖淳等舊識,沒有什麽外人,于是開口答道:“你們也知道我一直跟在波才渠帥的手下,那波渠帥自颍川兵敗以來,被官軍主力一路追殺,本想回汝南召集當初留在那裏的舊部,以圖再起,卻不想到汝南之時,汝南已被官軍拿下,無奈之下隻得倉促撤往陳國,然而身後的官軍一路緊追不放,波渠帥在帶着我們逃到陽翟之時又被身後的官軍咬上,幸虧彭脫率部趕來救援方才脫險,然而彭脫不久之後又在西華爲那些追來的官軍所敗,波渠帥隻得帶着我們再一路往西而逃。”
劉辟說到這裏,陳嶺插嘴道:“是的,我們就是在西華那一戰中與波渠帥、劉頭領等人走散的。”
龔都問道:“追着你們打的是哪一路官軍,竟如此的厲害!”
劉辟還未開口,一邊的姜蘭甫就說道:“原先是兩個,到後來就剩了剛剛跟我們厮殺的讨賊中郎将朱儁了。”
龔都問:“另一個是?”
二娃子何邑搶着說道:“就是那皇甫老兒,這老兒可把淳哥氣得是牙癢癢!”二娃子何邑這次倒長了點腦子,廖淳曾交代過他不要提起大賢良師與天公将軍已死的事情,因此這次他隻說皇甫老兒把廖淳氣得牙癢癢,卻沒說廖淳因什麽事情氣得牙癢癢。
廖淳道:“是左中郎将皇甫嵩,現在在冀州。”
龔都驚道:“就是那個殺了天公将軍與人公将軍的皇甫嵩?”
龔都這麽一驚呼,這下子輪到廖淳與姜蘭甫等人吃驚了,廖淳問道:“怎麽大哥?你也知道了大賢良師病死,人公将軍被殺的消息?!”
龔都答道:“這怎麽能不知道?懸首洛陽,全天下都知道了啊?就早個十天左右的事情,具體哪天記不得了,天公将軍是病死的嗎?傳來的消息說也是被那皇甫嵩殺的。”
龔都說得如此平靜,而周遭的兵士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廖淳就更奇了,問道:“這麽大的噩耗你們怎麽都這麽平靜,這兩天在宛城内也沒聽弟兄們說起?”
龔都道:“這有什麽?天公将軍死了難道我們就不反朝廷了嗎?這點趙弘說得對,看着是天公将軍帶着我們反的,其實我們不都是被朝廷逼反的嗎?而且我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要想活命,要想吃飯就隻能靠自己。”
龔都的話,或者說龔都轉訴趙弘的話讓廖淳陷入了沉思,這也是他一直再考慮的問題:“自己到底爲什麽而戰?本來這是個很宏偉的目标,爲天下百姓‘立黃天’,但大賢良師自己在臨終時不也否定了這個目标嗎?現如今‘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口号也已經很少有人提了。自己一直想不通的問題,被這趙弘說來竟是如此的簡單,‘要想活命,要想吃飯就隻能靠自己’,這一切的殺戮都隻是爲了自己能夠活命,那這麽說來,自己現在在幹的事情,其實與陳老大的占山爲王也沒什麽區别,不過如果扪心自問,最近自己關心的還真就隻有身邊這幫兄弟了。”
龔都似乎看出了什麽,問廖淳道:“元儉,你今天很奇怪,剛才這麽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龔都的發問打斷了廖淳的沉思,廖淳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他與陳幕、姜蘭甫等人到洛陽搶大賢良師與人公将軍頭顱的事情,于是趕忙岔開話題道:“不提這個了,我們已經扯遠了,還是劉兄快說說帶兵到南陽來做什麽?”
劉辟說到一半時被陳嶺打斷了,之後見衆人顧着說天公将軍與人公将軍的死訊,因此也沒法插嘴說回自己的事情,這會兒見廖淳又問起,趕忙說出自己此行的目的道:“渠帥得知最近你們荊州這邊的兄弟正與官軍在對陣厮殺,因此讓我過來拜會一下趙渠帥,看需不需要幫忙。”
其實,劉辟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來替波才詢問,看荊州這邊能否收留他們,但他知道荊州這邊說了算的不是龔都,也不是廖淳,而是往日裏素無交情的趙弘,他怕讓趙弘覺得自己是走投無路來而尋求庇護的會被拒絕,因此此刻才對衆人說,是來詢問是否需要幫忙的。而劉辟若是早早的詢問廖淳等人如何會被官軍趕得倉惶逃竄的,他便不會有這許多的顧慮了。
龔都聽劉辟說到趙弘,重重的歎了口氣道:“這趙弘已經死了,我們剛剛中了那朱儁的詭計,被官軍所圍,趙弘也在厮鬥時被官軍一個叫孫堅的人給殺了,現在荊州是群龍無首,正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劉辟聽了吃驚道:“竟有這事!不過,龔兄何不趁此來做這荊州的渠帥,反正那趙弘本來也是與兄一般隻是荊州一支部曲的頭目,如今趙弘已死,可正是龔兄執掌荊州的好時機啊。”
不知這劉辟說得是真心話還是有意試探龔都的心意,但是龔都沒等他講完就連連擺手道:“我才不當這渠帥呢,讓我沖陣拼殺還可以,要我管這一州的軍政錢糧,這等費腦子的事情,我可不幹。”
他說着轉瞬想到了廖淳,于是對廖淳說道:“元儉,我看要不你來當這荊州渠帥,你腦子好使,定能帶着大夥打敗那個朱儁的。”
廖淳也忙擺手道:“不行!不行!大哥你忘了,還有那孫仲呢,若是他知道了趙弘已死,怕是又會帶兵來争這個渠帥的位置了。”
不等廖淳說完龔都就高聲說道:“怕他做甚?!有大哥給你撐腰,看他孫仲敢翻天?!再說如今我們這邊還有趙弘的人馬,量孫仲靠着手頭的三兩萬人也敢輕舉妄動!”
廖淳說道:“自相殘殺最終還是讓官軍得了便宜,依我看請波才渠帥來坐鎮荊州才最合時宜,大哥以爲如何?”
龔都一想,覺得這倒也是個辦法,這波才在太平道與黃巾軍中的地位與張曼成一般,由他做這荊州渠帥,孫仲便無話可說了,于是答道:“既然元儉你認爲合适,那就一定是合适的,再說有了波才渠帥的人馬助戰,那掃平這荊州的官軍便指日可待了。”說着顧自己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其餘衆人見龔都與廖淳都答應了,自然也紛紛點頭附和。
劉辟見廖淳與龔都等人說得是一臉的真誠,而龔都又說起了關于自己這邊人馬的問題,于是也不再隐瞞,猶豫了片刻便直言相告道:“不瞞衆位兄弟,波渠帥手下隻剩下衆位眼前這些人馬了,渠帥怕我到荊州來拜見趙弘,被他看扁,因此讓我帶出了所有的人馬壯聲勢,而現在他身邊隻留了數十人在護着。
但劉辟還是生怕衆人嫌棄,所以邊說邊觀察廖淳等人臉上的表情。
然而,廖淳在聽到目前波才身邊隻有數十人護着,頓時着急的對劉辟說道:“如此劉兄還不速速去請波渠帥來,若是波渠帥出了什麽意外可如何是好?!”
說着又對龔都說道:“我看這樣吧,大哥帶着弟兄們先回宛城,現在荊州群龍無首,恐生變故,我同劉兄去請波渠帥。”
衆人商議定了兵分兩路而去。
注:據史書所載,趙弘之後的繼任者應是張曼成的部将韓忠,但因小說劇情發展需要,筆者已安排韓忠在本書第五十六章《中計》中陣亡,因此此處搬出了早應在三個月前,即中平元年(184年)六月在陽翟爲官軍所敗的波才來代替韓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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