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兵士的喊聲還沒結束,張曼成已經大步走進了議事廳,隻是神色異常的疲憊,這是衆人從未見過的。衆人趕忙上前扶住,韓忠則端來一杯酒,送到張曼成的手中。此時屋外已是一片的漆黑,不再有那種黃蒼蒼的迷霧,廖淳看了看議事廳内的沙漏,顯示的時間已經過了子時,心想果然如韓忠說的一般神将隻能在初一下得凡界,這子時一到便已經是初二了。
張曼成喝了韓忠端來的那杯酒,順了口氣,對衆人說道:“本帥醒來時周遭的曠野中并未見到一具官軍的屍體,也不知道秦颉這龜兒子被神将殺死沒有,爾等天明便出城去打探,不得有誤!這酒就喝道這裏,都散了休息去吧。”
于是衆人領命各自回營休息去了。
而此時,秦颉帶着部下将士依舊在黑暗中的沒命的奔逃,朔月的夜晚天空中幾乎看不到月亮,四野裏黑得是伸手不見五指,驚慌失措的官軍們隻是憑着直覺往前跑着,如果踩着一個坑,或者是被石頭絆倒,摔個滿嘴啃泥那算是幸運的,很多人往往在摔倒後就被身後的同袍們踩成了肉餅,再也不會有爬起來的機會了。一路上也有開小差、脫離大部隊逃跑的,但是畢竟不是太多,因爲絕大部分的動物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或在極度的驚恐中,往往會抱做一團,希望依靠群體的力量來躲避危險,而人也有這種本能。而且這空曠的荊北平原上還有一群可怕的殺手——“狼”,如果脫離了群體、落了單,那就很可能會淪爲它們的果腹的大餐。
然而縱然離群是如此的危險,有一個人還是無時無刻的不在尋找機會逃離大部隊,這個人就是那老神棍姜平姜半仙。這老神棍要逃跑倒并不是因爲害怕自己剛才瞎掰戰争的結果,因爲他知道那些話本身就是這秦颉逼着自己說的。他之所以要逃跑是因爲秦颉這小兔崽子是個見了棺材都不掉淚的一個不服輸的主,但今日遇到的黃巾賊擺明了會用妖法來招妖孽,這人與妖鬥,豈能有活路?所以不如趁早開溜,留着老命還能多活幾年。
但這些都是這老神棍姜半仙一廂情願的想法,他姜半仙雖然能掐會算,卻是還是有很多東西是他所算不到的,比如說他的頂頭上司秦颉的想法。秦颉早就料到這老東西會趁亂逃跑,所以在大部隊潰逃的路上秦颉就一直有意的跑在老東西的身邊,到後來由于場面實在是太混亂了,他就幹脆把這老東西拎起來橫放在了自己的馬背上,反正這老東西不重,也不會影響馬奔跑的速度。這樣一來,秦颉算是徹底的安心了,而老神棍姜半仙卻是徹底的絕望了。
這秦颉其實是沒有未蔔先知的本事的,也沒有那沒那麽強悍的洞察人心的能力,他之所以會覺得老東西要逃跑,是因爲在下午這一仗開打前自己逼着老東西胡謅了一卦,結果卻打敗了,所以秦颉就想:現在這老東西一定是怕自己怪罪,所以極有可能會離隊逃跑。
從整件事情看來,其實是很烏龍的,秦颉自己爲是的想法正好來了個歪打正着。但秦颉把姜半仙強留下來的真正目的其實和姜半仙自己推測的是一緻的,這秦颉就是爲了讓姜半仙幫忙來對付黃巾賊的妖法,就這點來看我們不得不佩服那些來自民間熟語的智慧,正所謂“姜還是老的辣”。
然而這姜半仙能夠猜到秦颉的意圖和他能夠幫秦颉去達成他的意圖那是兩碼事,如果他真有辦法來對法那些黃巾妖法,那他也就不會打算逃跑了。所以當他橫挂在秦颉馬背上的時候,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讓自己全身而退,而并不是如何去對付那些他根本一竅不通的黃巾妖法。
官軍們一直在逃跑,從下午一直跑到第二天早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進自己的眼睛爲止,這中間雖然也停下來歇過兩次,但是這兩次的休息代價是慘痛的,當那巨無霸般的黃巾賊将趕到身邊時,衆人驚慌逃竄導緻的相互踩踏死傷,遠比被那黃巾賊将殺死的還要多的多。在兩次的慘痛教訓後,官軍們學乖了,他們知道身後的大怪物是不會放棄追殺的,所以他們死命的跑啊跑,隻要自己還有一口氣在就咬着牙堅持,直到後來都感覺不到自己還有兩隻腳的存在,隻是機械般的跟着隊伍拼命向前、向前。
太陽出來後這些體力已經嚴重虛脫的官軍們猜想黃巾妖法應該已經停止了,他們終于敢停下那已經不聽使喚的腳步,回身向後望去,在那天際湛藍的天空連接着碧綠的草地,形成一條平直而向兩邊無限延伸的地平線,這地平線上沒有一絲多餘的、不該存在的物體,也就是說那大怪物這回是真的沒有再追來了,此刻這些官軍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終于是放了下來,踏實了。
秦颉勒住馬,把老神棍姜平從馬背上拎了下來放到地上,他想正好借着這老東西胡謅的那一卦說事,逼他将功贖罪來幫自己對付那些黃巾賊,這樣總好過自己腆着臉去求他,自己平日裏就瞧不上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如今又去求人,這臉上總歸是挂不住的。
所以他故意闆起臉,冷哼一聲說道:“哼!旗開得勝?!殺得黃巾賊人仰馬翻?!現在到底是誰人仰馬翻?!”
這一夜的颠簸差點沒把這老神棍颠背過氣去,他感覺自己全身的骨架都被颠散了,現在被秦颉扔到了地上,總算是能好好的喘口氣了,不過要如何才能應對秦颉的責問,以及這後續他很有可能會提出來的一系列的要求,這老神棍此刻還真沒想好,所以他腦瓜一轉,心想正好借着這一身的酸痛來耍賴,拖延一下時間,看看事情會有什麽轉機,于是就賴在地上打起滾來,這一邊打滾,一邊口中還不住的叫喚着:“哎呦~我這把老骨頭喲~哎呦~哎呦~”
秦颉原本想自己一責罵,老東西一求饒,之後再說這将功贖罪的事情便是順風順水的了,卻沒想到這老東西竟然唱起了這一出,這樣一來自己要找個台階下都難了,于是隻能借着火氣在一旁不住的責罵,恐吓,但這老神棍卻并不理會,隻顧着躺在地上打滾叫喚。秦颉知道這老東西一定是在耍無賴了,心中氣極但是又拿他沒有辦法,要不要對付黃巾賊的妖法還要靠這老東西,這會兒真想把他給一刀砍了。
這老神棍呢躺在地上裝死,但還不忘了偶爾偷瞄一下秦颉的反應,看着這秦颉着急上火的樣子,卻依然沒有對自己動殺機,他越加确信秦颉是有求于自己,但問題是自己對這妖法真是一竅不通啊,就算對秦颉明說,但是以他的性格指定是不會相信的。
這兩人,一個裝死,一個怒罵,但心裏卻打着各自的算盤,就這麽一直僵持着,邊上的兵士看主帥在發火,也不敢上前勸說,深怕惹禍上身。
猛然間這秦颉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盛怒的神情頓時轉雷暴轉晴,嘴角揚起了得意的微笑,他俯身下去在老神棍的耳邊悄悄的說了句話,這老神棍頓時從地上蹭的蹿了起來,這面上的神情是一臉的驚恐。
到底這秦颉對老神棍姜平說了些什麽,我們不得而知,但是接下來的事情就猶如秦颉預想中的那般“順風順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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