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開始西斜,這已經是第二十八次沖城了,厚重的木頭城門已經完全被砸爛了,可卻依然沒有撞開,從城門被撞得破爛的洞口裏掉出來一些磚瓦土石。
“**養的!這城門完全被土石磊死了。”陳嶺恨恨的罵道。
其實陳幕在第十幾輪沖擊後就有這種預感了。一般的城門,就算再結石撞的多了也會松動晃蕩,而這城門在撞擊時幾乎是紋絲不動的,還有這撞擊發出的聲音也不對,沉悶、無比的沉悶!似乎是撞在一個實心的物件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餘音泛開來。
這時南門那邊龔都派人來通報,“這宛城的城門都被磊死了,褚貢這狗官仿效屈銘那厮守郏下的方法,把城門磊死了,大家放棄沖城門直接架雲梯爬城牆吧。”
這個情報送到北門這邊其實已經算是失效了,但這也不能怨龔都,他也是在幾撥沖擊後才發覺的,前幾波的沖擊他還以爲是宛城城門厚重所以一時沖不開,等發現了情況立刻派人通知攻打其他三個門的部隊,而作爲荊北重鎮的宛城很大,這北門離得又最遠。
但讓人奇怪的是,都發現城門被磊死了,但這陳老大似乎沒有要停止沖擊城門的意思,這事情讓張曼成覺得十分的費解,難道這山賊頭子打算把這些土石扒開?張曼成猶豫着要不要鳴金收兵,還是再看看這山賊頭子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城頭上的褚貢卻是很肯定,這幫黃巾賊打算要挖通城門,畢竟這些堵上去的土石磚瓦是松軟的,照這種情況下去,就算再慢兩天一定能夠挖通了的,所以他忙令士兵加緊攻擊。隻能守得一時算一時了。
但令褚貢萬萬也沒有想到的是,陳老大用的卻是“疲兵之計”。陳幕有個更快的辦法拿下這宛城:飛檐走壁那可是自己這幫兄們的看家本領,隻要等到天色一黑,大夥兒便可借着夜色翻身上牆,到時褚貢老兒可是手道擒來啊,這打下宛城的第一功看來是非陳某人莫屬了,陳幕美美的想着。所以現在更要多多的消耗城上兵士的體力,等城上的官軍都累趴下了,晚上翻牆可就安全多了。安全第一!畢竟吃飯還是要靠腦袋的,打仗還是要靠兄弟的。
幾輪下來,陳幕這種重安全而不重效率的打法就被張曼成看穿了,所以他也就不急着鳴金收兵了。陳幕慢慢打着,張曼成悠悠的看着,城上褚貢和他底下的官兵們累的跟狗一樣的死命防守着,大家都在盼着天黑。
入夜後城下的黃巾賊終于停止了攻城,這一天的守城傷亡爲零,這個很值得慶賀,但每個人都累癱在了地上,尤其是兩條胳膊,又是拉弓又是搬石頭,基本上算是報廢了,一個個在城樓上,挨着城牆根東倒西歪的睡着了。
廖淳的營帳裏,陳幕正在挑選精壯準備夜襲。這時張曼成領着一隊軍士,每人各抱着一壇酒來廖淳的營中慰勞。
見張曼成走了進來,廖淳抱拳行禮道:“渠帥,我等正在挑選兵士,正要去禀過渠帥準備夜襲。”
張曼成故作糊塗,問道:“夜襲?”
“恩。”陳幕道:“末将白日用車輪戰沖城,雖然那狗官褚貢老奸巨猾,事先用磚瓦土石封死了城門,以緻我等未能沖開。但是一整日的激戰官軍已經疲憊不堪,正好趁此時天黑偷上城牆夜襲破城!”
“奧,就這事啊。”張曼成故作關心道:“諸位弟兄一天攻城如此勞累豈可再夜襲呀,以疲累之軀去翻越如此高的城牆,倘若有什麽閃失,可如何是好!我視元儉如親弟弟,諸位也皆是我的好兄弟,讓諸位弟兄冒生命之險以成曼成個人之功,如此不義之事我張曼成誓死不爲也!”
陳幕抱拳單膝跪拜道:“渠帥恩情陳某兄弟沒齒難忘,然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我這群弟兄個個身懷絕技,武藝高強,以前做山賊那會兒,他們翻爬的都是懸崖峭壁,現如今休說宛城這堵土牆,就是皇宮大内亦能來去自由,今番夜襲若損得一兵一卒,某甘當軍令!”
張曼成扶起陳幕道:“賢弟之能某已深知,然疲累之軀豈可逞強,我已令韓忠領五千神城軍去取那褚貢狗命了,不過賢弟放心,這取宛城第一功還是你們的,今夜你們隻管吃好、喝好、休息好!”說完哈哈大笑離營而去,走前還不忘吩咐兩隊神城軍看緊廖淳等人,不許他們離開軍營半步。
見張曼成如此行事,陳幕、陳嶺恨的牙癢癢,廖淳則坐在那裏生着悶氣。
“這分明就是搶功!赤果果的搶功!”泥鳅徐骁憤憤不平道,“還以爲這老頭是什麽好鳥,卻原來也是這種東西!”
“老子們拼了命攻了一天的城,那幫廢物就站邊上看了一天,現在倒來撿現成的了。”
“現在仗着人多來欺負咱們,剛才就他們那草包打法,死光了也進不了城。”
“老大!你剛才真不應該幫這混球去攻什麽城,讓他們死光好了。”陳氏兄弟手下這幫黑山賊你一言我一語罵罵咧咧的抱怨着。
“我去宰了這老不死的!”二娃拿起大刀就望營帳外走,廖淳一把拉住,“回來!你再給我胡鬧!何邑,記住你現在是何都尉,不是大樹江村的二娃子!再胡來給我回村裏去!”說着奪下了何邑手裏的大刀,怕他一沖動真鬧出個什麽事來。
然後歎了口氣,坐下來對這一大幫子兄弟說:“是!今天兄弟們都辛苦了,也都委屈了,可首先他(張曼成)是統帥我們是兵,要服從命令、聽從指揮,服從命令我們才是軍人、是軍隊,才能打勝仗!就像剛才我們都聽陳老大的,我們打了勝仗,城上這麽密集的箭雨,我們都還活着。就像現在你們都靜靜的聽我在講話。”
“那不一樣,什麽狗屁的‘神城軍’他們聽指揮還不一大片一大片的死的比刺猬還難看。我們沒死那是我們老大厲害!”一個黑山賊小聲嘀咕着。
廖淳裝着沒聽見,接着說道:“如果将帥的号令難行,那我們豈不真成了官軍口中的烏合之衆了嘛。再說白天攻城也不全是咱們的功勞,你們想啊,如果沒有我們身後這黑壓壓的兩萬的神城軍,沒有東、西、南四個門的弟兄的牽制,他褚貢手下的八千官兵能讓咱五百人舒舒坦坦的車輪戰嗎?城裏這些官軍早沖下來把我們都砍死了。還有剛才渠帥不也說了嗎,這攻打宛城的第一功記在我們的頭上,或許他讓我們休息休息真是好意呢。”
就這樣子在廖淳的勸慰下,這幫山賊們終于安靜了下來。廖淳這時才發現原來要當一個好的将帥是多麽的不容易,自己心裏明明都還窩着火,卻不能随意的發作,還得安撫照顧部下兵士的情緒。而山賊頭子陳幕也發現,原來他真的找對了主公,自己能指揮這幫山賊殺人放火、打家劫舍,而廖淳則能指揮他們控制自己的行爲。有廖淳在這是一支軍隊,如果沒有廖淳,這些人隻不過是見錢眼開、見利忘義的山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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