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說完,張嘯突然停住了腳。
“怎麽不走了?”我拎着的這些東西是着實的沉,奶奶真的是一股腦兒的除了給唐小灣留下了幾個香燭以外甚至是把壓箱子底兒的這些白用都給我裝上了。
再者,我本來就是幫他辦事的。本身就是讓我白忙活一場又得不到啥好處的活兒,我自己還沒說啥抱怨的話,而現在他反倒反客爲主跟我不客氣起來了,他還拿起架子來了,這就讓我有點不高興了。
其實,我本可以不做這些的,要不是看這些遍地屍骨不得處安放怪讓人覺得可憐的,我是真的不會去搭理這些,反正我走路又嗝不着我的腳底闆,我管他誰是誰,說不準保不齊地哪天就被野貓野狗叼去窩裏給美了餐了,這本身都是與我不相幹的。
“如果沒有他們。你知道你也過不上今天的日子麽?”張嘯的話裏是十分肅靜的:“這是你的義務。”
義務?我還得聽你的命令了?聽他這語氣我更加是不想幹了,原本是善良推使,而現在居然被他說成是我的義務了。
然而他的話在我聽了是不以爲然的。我雖然不知道張嘯是什麽死的鬼了,可是對于新舊更替這種事,我隻能說,要是說沒有毛澤東說我過不上今天的生活這話我信,可有沒有他們,真的是和我沒啥關系。
就是有他們,我家死的也隻剩我奶奶了,沒有他們,我家死的也隻剩我奶奶了,這對于我趙長生來講,是有啥區别的麽?
我被張嘯莫名的話搞得情緒不太好,現在拎着這些香燭紙錢的人是我,受着勞累的也是我,我不圖張嘯或是那些遊魂野鬼買我個好吧,但最碼我是給你們忙活。沒有功勞苦勞的我也就不說啥了,至少總不能還落得一身埋怨吧?
再者說了,我手裏拎着的東西都是給他們的。這左右手加在一起的重量少說也是有個十幾斤重量的,張嘯他倒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數落起我來了,我心裏說不痛快那是真的。
我也不是個因爲善良就沒了脾氣的人。
于是,我一把把提了着的東西給一撒手的扔到了地上。
然後我問他道:“你到底去不去了?你要是說不想去了用不上我了,那我這就回去,這些東西全都給你。你要是有辦法燒了那你就自己個兒想主意吧,我沒那麽多閑工夫兒伺候你。”
“怎麽?這就生氣了?”沒想到張嘯聽了我的話,他不怒反笑了。笑的還是一臉的輕松,和剛才那個擺着張死臉沖着我教育我的人完全就是兩個人一樣。
對于張嘯的這一點,無可厚非他是個有點想法的鬼,就這樣一個就連做了鬼都是能屈能伸的态度的,我估摸着他生前也是個立地拔蔥的好苗子。
看着他的這張可以瞬息萬變的臉,我真的是實在琢磨不透他了,從第一次無意間給他燒了點給我二爺爺燒剩下的香燭和紙票以後,他就三番五次的闖進了我的生活。
而且,張嘯做事的行爲手段也實在是讓人很難摸清他的行動路線的。這樣一個人,我連他的身份都不知道就和他走的這般近了,現在想想。這樣一個有心機的鬼,就是他害了我我都是沒處說理的了。
我一直都想問他到底是什麽人,可是每次這個問題隻要是一問出嘴來,都被他用三言兩語給我搪塞了過去,今天看他前後反常的兩種态度,我更加是對他的身份表示了好奇的。
我上下大略地打量了他一下,依舊是最初給我的邋遢鬼的影響,讓我胸結,對他的身份是越發的好奇了。
“你在心底兒裏琢磨我呢吧?”果然他的洞察力不是一般的淩厲。拿眼睛斜着一眯楞打眼兒一掃就能大概知道個我的心裏是在想啥的了。
可是,關于他身份的這個問題,讓我憋在心裏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我終于還是再次問出口這個困擾我的問題,我很認真的看着他的眼睛,然後問他道:“張嘯,你到底是誰?”
“一個孤魂野鬼而已。”他再次回答的輕描淡寫,可是連他自己都知道,這個回答是很難讓我信服的。
可我卻不知道該再怎麽開口問他了,反正每次得到的回答基本都是一樣的。
我們兩個就此沉默了一會兒。
終于,還是他打破了這份安靜,他迎上我直視他的眼神,跟我說:“你見過我的,在你二爺爺家裏,你記得麽?”
然後。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趙國時期,有個隻愛江山不愛美人的趙王,他貪婪而且好戰。
趙王他永遠不滿足于自己現有的土地。不滿足他土地上的子民的人數,于是,他在整個趙國的土地上斂财征稅充當軍饷,還強行征集年滿時歲的男丁壯大自己國家的軍隊,以備爲了征讨各國而用,搞得百姓連天叫苦。民不聊生。
爲了擴大軍隊,趙王下令指派兵部尚書采取自願和非自願爲國效力的原則,試行了強制和自願參軍的指令。
若是自願參軍的還好。強制送到軍營的都是從各戶百姓人家搶來的男人。
被強行抓的男丁從十幾歲到幾十歲都不等,爲了訓練軍隊的戰鬥力,被權力沖昏了頭腦的趙王想要訓練出來一支戰無不勝的鐵軍隊,他甚至下令把饑餓的猛獸與這些被抓者同關一處,以此用來訓練軍隊的兵力,也從在猛獸一處死裏逃生的男人們中訓練出了一支骁勇的戰鬥軍。
這其中就包括一個叫張嘯的男人。
他與别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是自願參加了征戰的隊伍的。
對于農村的男娃娃來說,當兵都是渴望不可及的,而張嘯他從小就胸懷壯志淩雲,一心想要回報國家,他想要被重用,想要出人頭地,也因此更加賣命的爲趙國而戰,由此也夢想成真的有幸被選拔成了這支軍隊的領頭軍,也就是那時候所說的将軍。
也正是由張嘯帶領的這支軍隊,爲趙王争得了更加廣闊的土地和更多的子民。
趙王愛權如命,對他格外的看重,一層層地提拔張嘯直到做了護國将軍。
外憂解決之後下一步就是去除内患。趙王深怕在未來的某一天張嘯會被他人收買或者自己舉兵謀反來篡奪他的政權,經過深思熟慮以後,還是決定斬草除根。
于是趙王随便給張嘯按了個無需有的罪名将他拉到午門以外處死。
處死的手段還是極其殘忍的,割喉噴血,其趙王名曰殺雞儆猴,也是在張嘯臨死前還告訴他他的心願達成了,因爲他的熱血是灑在了他熱愛的這片土地之上。
張嘯恨,臨死之前都在恨着虛僞做作的趙王。
滿心裝着國家一心爲國效力的張嘯就這樣含冤而亡。
他死不瞑目,因爲嗓子裏卡着的一口怨氣,讓他因爲怨念深重而無法投胎轉世重生爲人。
從前是爲國家效力拼死拼活而不得善終的張嘯,死後把自己的情懷灑給了與他同赴沙場戰死在兵戎刀槍之亂的兄弟們的身上。
于是他便把自己當作軍幡插在這片土地上,因爲這裏有他曾經一起同生共死奔赴沙場,爲了戰争而戰亡的兄弟們,他的兵們。
他要守在這片土地之上,爲他的将士們鎮守這一方熱土,這裏有他們的血,這裏的土地有他們生命的氣息。
“我以爲我會一直在這裏守下去,直至屍體腐爛成泥。”張嘯的目光平和,沒有半分的起伏,就像是在說一個别人的故事。
他頓了頓,然後繼續說:
“直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