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或多或少的都是在夢裏假想過那個在背後搗暗鬼的人是長什麽樣子的,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人,竟然會是我爹的。
這個事實真的是超過我的承受範圍之内了,我的心髒都漏停了,這是我做夢都不會能把他與“兇手”聯想到一起的人的。
說實話,就算這個答案哪怕是我二爺爺,哪怕是我爺爺,這個結果我都是可以認得。可是現在,我的心就像一下子被掏空了一樣,完全是沒有了心智的了。
“伢子。這個結果是不是讓你很出乎意料啊?有沒有想過,一家子的親人都是被自己最愛的人的給害死是什麽心情?”那黑袍男人笑的很是讓人感覺惡心,可那看的分明的就是我爹的那張臉。再配上一個不屬于我爹的該有的語态和神态,讓我實在難以接受。
“長生,别被他騙了。他不是你爹,他就是個畫皮鬼,你不要聽他說話。”看着我這幅失了心的狼狽的模樣。林入畫和我說話的的語氣裏都是帶着滿滿的心疼的。
“我是你爹啊,我怎麽能不是你爹呢?我的伢子,我的乖娃子,你娘昨天還托夢給我說她想你了,你今兒就和我去看看她吧,去看看你的親娘啊。”那個黑袍子的男人說道。
就這麽不到一秒鍾的功夫,他轉眼間就變了臉兒了,露出大是那副平日裏我爹對我的慈愛的樣子,那副讓我熟悉的田地間幹活的老實男人的樣子。
他甚至還攤開了雙臂,就那麽擺在我的面前,就像小時候等待着我撲上去要給我一個溫暖結實的胸膛的時候的樣子。
“我的伢子,來啊,到爹這來,你身邊那兩個道士都是壞人,爹是不會害你的。來,到這兒來。”他繼續蠱惑着我,還越發的和我爹是一個模樣了。
看着“爹”這樣。我突然想哭了,腦袋裏萦繞出一個聲音,那是我九歲那年還依舊親親的喊我爹時候的聲音“爹,我要舉高高。”
還有那個坐在門檻兒上低頭磕打着煙袋鍋子的落寞的男人,
那個摸着我娘的照片調着眼淚的讓人心疼的男人……
那個時候的爹隻是一個老實巴交,隻會下地種田的瓜漢子。他是那麽的善良那麽的老實,膽子小到因爲不敢違抗奶奶和爺爺的命令而親眼看着自己的枕邊兒上的女人就那麽死在了自己的眼巴前兒。
可是記憶中的那個瓜漢子如今卻再也不能和眼前的這個人重疊了。
我知道,我是一個沒有爹的孩子了。
我叫趙長生,以前,我隻是一個沒有娘的孩子,而現在。我連爹也沒有了。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什麽時候失去他的。
接受這個事實後,我的心已經是千瘡百孔的了,可是我無力的神經卻不由自主的帶領我往另一個方向延伸。我控制不住了自己的情緒,而是跟着眼前站在我對立面的男人的情緒順勢走着,然後說出了我這輩子的傷痛:“娘……”
“我的伢子。你娘也很想你,來吧,和爹走。”黑袍子的男人繼續站在我的對立面蠱惑着我的心。讓我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的誘導往他領的道兒走。
“長生,他真的不是你爹,你别被他魅惑了人心!”林入畫心裏很是着急的看着我。面對這種畫皮鬼的蠱惑,除了自己戰勝自己的心魔以外,是沒有人可以幫助我的,可是我心裏明明是知道的,思維卻已經不受控制了,更可怕的是。我心裏的意識也漸漸的開始模糊開始變淡。
林入畫拽住我的手,防止我去到那個男人那邊,那個我“爹”的身邊。可是我卻已經是開始掙紮着要掙脫開林入畫的了。
我已經是準備好全部的力氣去甩開林入畫的了,可是就在我還沒有完全邁出腳步去的時候,李大川一個腳步飛沖出去,拿着金錢劍狠狠打出一個道印沖着那兩隻畫皮鬼就揮了過去。
“他娘的,破除蠱術的方法還有另一個,就是殺了蠱惑的人!”李大川此刻是完完全全擋在我面前的了,他一個道印打出去以後,那個我“爹”伸手去擋住李大川的功力。
這一下,完全是給了我的喘氣的機會的了。
我在這功夫瞬間就清醒了,看着林入畫那個松了一口氣的表情,自己的心裏也是如釋重負了。
看着和李大川在争鬥糾纏中的那個我“爹”,我突然冷靜了下來。如果說那真的是如林入畫所說的那樣,他隻是一個畫皮鬼,那我爹豈不是……
我已經是不敢往下想的了,李大川一個雷訣接着一個雷訣的從天下引下來,真的是大有和他同歸于盡的架勢了。
而我,又何嘗不是一樣的想要沖上去,哪怕手裏拿着的是傷及不了鬼怪的菜刀,我也要劃上我的血和他拼了命。
林入畫和那個畫皮女鬼也繼續了剛才的戰争,雖然李大川告訴我剛才他和我說的那個故事隻是開個玩笑。但是,從那個畫皮媚鬼出手的招式上去看,那麽的有闆有眼,并不像是一個普通的遊魂野鬼該有的架勢。
那畫皮媚鬼站在那裏,竟然也是讓我感覺到了道風仙氣的,就像林入畫那樣。如果不是那張可怖的臉。
我也是越發相信了那個故事的。
慢慢的,雷聲越來越小,猩紅的雲也散去了不少。可是空氣中的血腥味卻是越來越濃郁了的。
慢慢的,笨重的李大川和那個黑袍子的畫皮鬼打得有些吃力了,并沒有能占到什麽有利的機會了,相反還在慢慢的落了下風。
林入畫沒有辦法分心去給李大川幫把手,而李大川也慢慢的打沒了力氣。
我“爹”下手招招道道都是幾乎會要了人命的,而李大川也已經是氣喘籲籲的了。
我想起那一次,李大川一個人面對上百個陰司的陰差都沒有落得如此狼狽,而今天,對手隻是一個人,就讓他這般了,想來這個黑袍子的男人真的是很有能耐的了。
起碼,他是比李大川能力還略高一頭的。
我看的分明,卻心力交瘁的沒有力氣再動彈一下了,我甚至在自私的想,是不是隻有林入畫和李大川落敗了,隻要我們今天都死了,那我也就不用再遭遇那麽多痛苦了。
我已經閉上了眼睛,準備好迎接這場結束了。
那個黑袍男人腰間的鐵鏈已經哐哐作響了,我甚至已經做好了隻要他把那沉重敦實的鐵鏈砸向李大川的腦袋上的那一刻就可以結束的準備了。
可是就在這一刻,空蕩的土地上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咕咕--”
這熟悉的聲音讓我趕忙就睜開了眼睛,我擡起頭下意識的去尋找它的身影,然而在我看到它的時候,它已經是竄上去的了,和李大川并肩作戰去和那個黑袍子的男人拼了起來。
它長得更大了,通體的火紅的顔色和這個猩紅的夜空都快融爲一體了,然後它就像一陣風一樣的參加到了這場戰鬥之中。
我還記得,我幹娘走之前的那個眼神,明亮的小眼睛在這個黑暗的夜裏泛起了溫柔的精光,然後跟着日出朝霞的來臨,和黑暗一起消失在了這個土地上。
那一夜,我真的是忘記了自己到底是怎麽熬回來的了,手裏捧着的是我爹和阿玖姑娘的皮囊,是林入畫和李大川生生的硬從那畫皮鬼身上給扒下來的。
那個黑袍子的男人在臨走前還告訴我了一個讓我的心不亞于被淩遲的真相……那就是我爹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