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季涼留下是臨時決定的,所以之前并沒有收拾房間,而且李家二樓還沒修整過,隻有一樓的三個房間。默然很不願意,因爲季涼和李爸爸一個房間,那她就隻能和她媽媽一個房間了,無論是誰,她都希望一個人睡,不行她甯願去睡沙發。可是抗議無效,冬天太冷了,都不同意她去睡,而且還是一個女孩子。睡覺前,默然就決定明天一定要把季涼趕走。
季涼突然要和一個人,特别是還需要他讨好的人一塊睡,也是夜不能寐的。然而睡不着的不僅是他一個人,李爸爸也睡不着。白天在默然面前,也沒什麽機會了解季涼,現在李爸爸開始盤問季涼了,自己寵了多少年的閨女,推出去了肯定會很不舍。季涼兢兢戰戰地回答李爸爸的問題,生怕哪一句說錯了,惹得李爸爸不高興,他現在知道爲什麽他的那幾個哥們去見媳婦的父母,都焦躁不安了。他早上沒來得及焦躁,都留着晚上焦慮了。李爸爸聽了,半響沒說話,季涼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他忘記了咨詢一下,未來嶽父不說話是幾個意思。
許久,李爸爸才歎了一口氣說,“默然從小就特别聽話,不會讓我們操心,她心智成熟的太早,什麽事都會想很多。”季涼不知道“嶽父大人”突然說這些是什麽意思,他隻能繼續聽下去。“其實随着年齡越來越大,不是孩子依賴父母,是父母開始依賴孩子。默然她從小就懂,所以她以前經常說,以後就不出這個縣城了,這樣就可以沒事回來家蹭飯。哪有一個年輕人不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可是她偏偏想留下來,就是因爲我們在這,她的家在這。”季涼應了一聲,他一直都知道默然心中最軟的地方,就是陪了她幾十年的家人。李爸爸繼續說,“她初中的時候說,嫁人就嫁附近的,那時候她的思想還是很正常的,不會考慮太多其他的事。但她高中的時候,就說以後隻想談一次戀愛,我一開始以爲隻是年輕人的年輕氣盛,一時誇下海口,也沒在意。後來她快要上大學的時候,我就和她開玩笑說,多談幾次戀愛是爲結婚做準備。她當時沒說話,我以爲她是聽進去了,誰知道,從那以後,她就不和我談感情問題了。”
季涼從來不知道,小姑娘還曾經有這樣的想法,“那她現在這樣是因爲什麽事改變的?”就算隻談一次戀愛,也沒有反感結婚吧,現在默然這麽反感結婚問題,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是大學的時候吧。我記得默然無意中說過一句話,她說,大學就是爲了破~處嗎?她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說過一句粗俗過分的話,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也是第一次感到她那麽激烈的情緒。那時候,我就知道,這孩子的感情問題會很偏激。當今社會都是這樣的現狀,她不會去适應這個社會的改變,也不會讓這個社會把她改變,所以她會選擇封閉自己。”季涼摸了摸鼻子,他是不是應該慶幸和幾個前女友交往不深?李爸爸看着他心虛的動作,沒忍住刺激他一句,“怎麽了,後悔以前做的事了?”
“沒,我應該還是符合默然标準的。”季涼無辜,李爸爸這副幸災樂禍是鬧哪樣?
“默然會管你符不符合标準嗎?”李爸爸嗆了他一句。
季涼扯了扯嘴角,趕緊轉移話題,雖然李爸爸說的是事實,“後來呢?默然後來……”
“後來,後來就是你看到的這樣,不談戀愛不談結婚,準備一個人逃避一輩子。”李爸爸對于默然也是無奈,說過勸過都被她三言兩語擋過去,而且她還說得有條有理,作爲父親,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女兒幸福。而默然就抓住了李爸爸這點,非常堅決地表示,她最大的幸福就是前半輩子掙錢,後半輩子花錢,不用擔心其他的事情。
“我在遇到默然之前,從未想過結婚,這是我這輩子最認真的一件事。叔叔,請您把默然交給我。”季涼想了很久,他覺得他應該這樣做,他有預感,這會是他一生的執念。
“你懂她嗎?”李爸爸沒有回答季涼,反問他。
“我知道她其實很冷漠。”季涼頓了頓,“我其實也很冷漠,但我還是想和她在一起。”
“那你知道她冷漠到什麽程度嗎?”李爸爸有時候都不相信,一個從沒經曆過任何事情的女孩能冷漠到這種程度,“她活到現在,真正的朋友屈指可數,哪一個都是至少相處了十年。就算如此,她有時間就算是發呆也不愛去聯系她們其中一個。雖然都說真正的朋友就算平常不聯系,再見時仍是一見如故,但默然她其實是冷漠滲到了骨子裏。你是不是以爲,默然最依賴的隻有家人?”
季涼點頭,他一直這樣認爲的。
“如果不是我們相處了二十多年,你以爲血緣關系會是默然隻依賴我們的原因嗎?”李爸爸說着,突然有些惆怅,“我突然後悔了,我現在倒甯願希望默然表現得冷漠,也不希望她這樣什麽都僞裝起來。她小學的時候還是一個冷着臉羞怯的女孩,我後來跟她說,在當今的社會人要圓滑,不要什麽都表現在臉上,她就慢慢變成了這副模樣,估計有時候她自己都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這樣的默然,你确定你還要繼續追下去嘛?這會是一條不歸路。”
“叔叔。”季涼不想聽到說默然不好的話,哪怕有一些是事實,自己的小姑娘隻能自己來教育,不用其他人指指點點,“你說的都很對,但有一點你一直沒說對。默然她不是天生的冷漠,她天生的其實是膽怯。因爲害怕任何感情,就用冷漠來保護自己,告訴自己,不沾不碰,假裝自己不羨慕很冷漠。她其實就是膽怯而已。”
李爸爸聽了沉默了很久,突然笑了起來,聲音有些哽咽,“可能真是這樣吧,這麽多年我還是沒看透自己這個女兒,你果然比我懂她。”
“感覺不同而已,你把她當女兒看,希望她變得更好,看到的會是她的不足。我看到她時,就是在心疼,我覺得她沒必要這麽累。”季涼從來不否認,他對默然的感情就是從心疼開始的,他心疼這個因爲膽怯就僞裝冷漠的小姑娘,也心疼她在冷漠外面還要僞裝起陽光的模樣。一個人得多累,穿了這麽多僞裝的外衣。
“或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