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瑤,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總監,實在對不起,我今天沒有胃口。”
“你都沒胃口幾年了。”
說話的是邵凡,我就職的公司的總監,今年三十三歲,一個男人的黃金年齡,也是該要成家立業的時候,他當然是屬于事業有成的類型,所以現在主要的任務就是趕緊成家,這就是他追求我的主要原因吧。
每每想起三年前的一切,我就會痛得連骨頭都在疼,沒有辦法回到過去,我隻能堅持的活下去,一晃已經過了三年多了,快要長好的傷疤,卻總在夜裏被一次次的被撕開,怎麽能不去想,能麽可能忘記呢?
三年的時間裏我盡量的去淡忘,就像隐夜說的一樣,我的時間還長,我可以充分的選擇重新開始,在活着面前,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
我像普通人一樣的活着,累了就休假出去玩,孤獨了就回來繼續上班,過着朝九晚五的生活,出了要定期的去補染頭發,不吃飯喝水之外,其他也沒什麽不同。當然,也會有道上的人時常來找我麻煩,卻被我一一都擺平了,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弱小的我,我不需要再去求助任何人,我隻信我自己。
“我胃不好,不消化。”我邊收拾東西,邊準備回家。
這三年,我一直跟爸媽住在一起的,如果不是每天都能看到他們帶着笑容的臉,我一定不會走出那段難捱的陰霾。
邵凡把我桌子上放了一闆健胃消食片,帶着調侃的語氣說道:“胃不好吃消食片,如果不管用的話,我帶你去看醫生。”
我看了一眼消食片,想都沒想就把它拿起來丢進了垃圾桶裏,我有些頭疼的對他說:“我都不知道我說了多少次了,我們兩個真的不适合。”
他有些無所謂的聳聳肩,說:“隻是吃飯。”
“不好意思,我又不是沒吃過飯,不欠你這一頓。”
這已經不知是第幾次了,我當面數落他,爲的就是讓他知難而退,或者覺得我是一個驕縱不懂事的人,可他,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我幾乎每一次擡頭,都能看到他将手橫放在胸前,靠着他辦公室的門欄一臉笑意的看着我,精神恍惚的時候,會在一瞬間将他誤認爲戊戌,這讓我更加的讨厭他。
“你有男朋友?”
“沒有。”
“你有老公?”
“沒有。”
“你有很多追求者?”
“沒有。”
“既然都沒有的話,你沒理由這麽長時間了,連個機會也不給,還是說……你在等誰?”
我聞言蹭的一聲站了起來,瞪着他,兇巴巴的說:“沒有!”
他笑了一下,笑得不太開心:“看你這樣,八成是有了?”
“你是沒有自己的事情可幹?跟你有什麽關系?”我越過了他,從他的身邊走了過去,我之所以情緒會這麽激動,是因爲他的那句話觸動了我敏感的神經。
我再等誰?
我恨他還來不及,又怎麽可能再等他!
天邊的烏雲在翻騰,電閃夾着雷鳴,看來不一會兒,整個城市就要襲來一場暴雨,我正準備邁下台階,邵凡就在身後拉住了我,他說:“天這麽黑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皺了皺眉,甩開了他的手:“不用。”
“嗬,我又不會占你便宜什麽的,你用不着對我有防範意識。”
我沒辦法再對他好言好語了,不耐煩的轟他:“我說你煩不煩,還要我說多少次?在我還對你好言好語的時候,盡量給自己留點尊嚴吧!”
我話已經說得夠難聽了,可邵凡卻不爲所動,果然,男人在追求女人的時候,是什麽都拿得起放的下的,擁有了之後便會轉換成另一張嘴臉,就跟乞食的狗似得,給了它吃的以後,它便可翻臉不認人。
“不是我吓唬你,今天可是鬼節,你難道不害怕嗎?”
我冷笑一聲,冰涼的臉湊近了他,帶着猙獰對他說:“該害怕的應該是你吧,難道你沒有有看出來,我就是鬼嗎?”
我陰測測的笑,看到邵凡的面部肌肉僵硬的抽了一下。
我不再理會他,也沒有拿他遞過來的傘,就這麽橫穿馬路,走了。
天依然在轟隆隆的打雷,路上的行人都行色匆匆的忘家裏趕,風吹得很大,我的包都快要從手裏飛了出去,不一會兒,重重的雨點便撲嗒撲嗒的砸了下來,砸到我的臉上,像一個個鈍器,我迷蒙的眼,看見雨中相擁而吻得戀人,讓我回想起曾經相似的一幕,那久久遠去的記憶,卻再一次在腦海裏清晰了起來。
想忘得,忘不了,想記得,卻記不起。
我曾對隐夜說:“隐夜,你并不欠我的,你對我做的這一切,我想還回來,你讓我還回來吧,我良心不安。”
“别這樣。”隐夜平靜的對我說:“如果重來一次,如果明知結果,我還是會做一樣的選擇,不管時間多長,就算長到天與地都颠倒,我還會覺得愛不夠你。”
“你個騙子!”他把我攬在了懷裏,我在他的臂彎中哽咽:“你不是說要不愛我了嗎,你不是說要開始新的生活嗎,你這樣怎麽能讓我……”
讓我心安!
他摸摸我的頭發,語氣親昵:“對啊,我都忘了自己是有婦之夫,不能再這樣抱你了。”
他把我從懷裏推了出去,背對着,欲走。
我不知道這一次的分開,下一次見面會是何時,我跑了過去,抱住了他的背,我想說,隐夜,我們再一起吧,我們永遠不分開。
可我最終卻沒有說出口,因爲我的心上始終刻上了一個人帶給的傷痕。
隐夜是那麽的優秀,我們也曾那麽相愛,可是有種東西叫做過期不候,我們不能再回到從前,或許是,相濡以沫的日子。但我知道,隐夜會像天邊永遠閃爍的星星一般,安靜的守護我。
“隐夜,不要忘了你說的話,等到我活夠了的時候,你就在生死簿上添我一筆,讓我去地府陪你。”我仰着臉,故作灑脫的對他說。
“好。”他笑着應允,身影越變越淡。
我要給自己,一個療傷的時間。
雨點越來越密集的砸在我的身上,我渾身都濕透了,黑色的頭發一縷縷的貼在了頭皮上,看了看四周,并不是我回家必經的地方,大概是我剛剛思想抛錨的時候,不知不覺的走到了這裏。
在冬天都不會覺得冷的我,此刻卻覺得有些陰冷,光秃秃的小路邊,有一個破舊的電線杆,上面挂着搖搖欲墜的燈泡。
雨越下越大,燈泡再也支撐不住,閃了幾下,應着茲茲的電流聲,滅了。
我用手擦了擦落了滿臉的雨水,可是卻根本沒辦法擦得幹淨,隻能得到短暫的清晰,随後再度朦胧,我就這麽憑着感覺走,卻被一塊凸起的石頭給深深的絆倒,在這寂靜的有些荒涼的雨夜,我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悲傷,放聲大哭了起來,三年了,整整三年了,我被這痛苦,折磨了三年……
每每想起頌頌可愛的小臉,我就像一個溺水的人,被罪惡感,還有心痛一遍一遍的淹沒。
突然,一個小小的手,伸到了我臉前,似乎是想要把我拉起來,我頓了一下,緩緩的擡起身,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個又小又軟的身體便沖進了我的懷裏,哇哇大哭的在喊我媽媽。
我怔住了,眼睛酸痛的像是被滴了檸檬汁,媽媽麽?頌頌他連一聲媽媽都沒有來得叫,就這麽死了,我像是心髒病人突發了心髒病,疼痛的整個脖子都感到麻木,我平複了半天,拍了怕小男孩的背,哽咽到:“不怕,阿姨幫你找媽媽奧。”
小男孩從我的懷裏離開了,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總之水汪汪的,看起來十分可憐,他癟着嘴,抽噎道:“媽媽,我是頌頌,你不認識我了嗎?我跟爸爸終于找到你了,我們好想你。”
他再度撲進了我的懷裏,小胳膊繞上了我的脖子,我完全的呆滞了,我整個人都在因爲震驚而顫抖。
頌頌?
我是出現幻聽了嗎?
他怎麽可能是頌頌,頌頌不是已經……
“宋瑤。”
這突入而來聲音,像一道閃電,混着磅礴大雨,劈進了我的耳膜,我緩緩地擡頭,頭皮發緊,在看清楚那人的一瞬間,整個人完全崩潰了,像是被抽調了筋骨,渾身的汗毛都一根根的樹立了起來。
戊……戊戌!
我找了三年的戊戌,此時竟然就這麽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他穿着一身白衣,跟睡衣一般,整個人雖然同從前一樣高大,卻難掩憔悴,甚至比我……還要憔悴。
‘頌頌’回過頭,欣喜的看着他,抹了一把眼淚,朝他歡快的跑了過去:“爸爸。”
這個小男孩,到底是頌頌,還是……他跟姜素娥的孩子?!
想到這,我的心不由得抽痛,所有的憤恨都在一瞬間點燃,我朝他跑了過去,揚起手臂,在他的臉上扇了一巴掌。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因爲它,
竟從戊戌的臉部穿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