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顆心都被你吃掉了,還在乎這點血?”
我聞言,胃裏劇烈的抽搐,先要吐,可我還沒有吐出來,戊戌就一個箭步走到我的跟前,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巴說道:“别吐,吐了可就沒有了。”
我不知道一隻臭老鼠有什麽稀奇的,值得他這樣緊張。
我垂眼看了看他捂在我嘴巴上的手,示意他拿下去,他在接觸到我的目光之後,面無表情的收了手。
他手指上的血已經被他自己舔幹淨了,由此可見,這血确實不一般,要不是它,我也不會醒過來,當即忍住想吐的沖動,隻是幹嘔了幾聲。
戊戌看了我一眼之後,将死老鼠丢遠了,我這才發現,此時的我們竟然是被鎖在一片空地上的,四周沒有任何建築物,濃黑的空氣中,洋洋灑灑着無數的紙錢,這紙錢的來源是我們的頭頂,一眼望去,是無限的黑暗。
這大概就是陽間給死去的人燒的紙錢罷。
戊戌盤坐着腿,看我的時候,帶着一副你不知好歹的表情。
“這種老鼠,是唯一一種能夠出入兩界的生物,也是我們能在陰間見到的唯一一種帶着陽氣的生物,這種老鼠,是可遇不可求的,要不是他,你的魄就回不到你的身體裏面了。”
我聞言,不由得軟下氣焰,沒有繼續不領情,也沒有謝謝他。
對現在的我來說,早死一點跟晚死一點,沒有半點區别。
戊戌也不說話,隻是來回的擺弄拴着他四肢的鐵鏈子,他明明可以掙脫的,而且他也沒有被鬼頭迷了七魄,爲什麽還要束手就擒呢。
我躺在地上,暗暗發力,想試探試探自己能不能把鐵鏈給掙脫開,弄了半天,卻是白費力氣,還出了一身的虛汗。
這時候,我感到地在震動,像是有很多人走了過來,我正在疑惑,戊戌卻輕聲說道:“裝傻,眼珠不要亂轉,呆滞些,我們是僵屍,他沒辦法從我們頭頂看出我們有沒有七魄。”
我們是僵屍……
當戊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就像石頭丢進了水裏,‘咕咚’一聲。
事到如今,沒什麽好回避的了,我之所以能力那麽弱,或許是因爲我隻有僵屍的魂魄,卻沒有僵屍的屍體。
我其實,就是一個活着的死人。
雖然我十分不想聽他的話,可那使大地都在震動的腳步聲實在恐怖,所以我就聽了戊戌的話,眼珠不再滴溜溜的亂轉,而是假裝呆滞。
那浩浩蕩蕩的腳步聲臨近了,我的心緊張的提到了嗓子眼,因爲對于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我感覺眼睛很酸,卻一點也不趕眨,不知道爲何能見度越來越低,難道是我的夜視能力在慢慢消失?我害怕的往身旁看去,不由得舒了一口氣,因爲我還可以看見東西。
就在我的開小差的瞬間,面前的濃霧散去,一個男人的輪廓出現在我的視野裏,然後逐漸清晰,我在看到那人的瞬間,差一點就忘記了裝傻,但我最終還是鎮靜了下來,反倒是他,一雙眼裏充滿着訝異。
當我發現他得眼神落在了戊戌的身上時,好奇心就像一隻伸着爪子的毛,在抓我。
他身後站着許多小鬼,那嚴謹的模樣,就像整裝待發的士兵。
我以爲隐夜會堕入輪回道,或者在地府受着非人的待遇,但我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在地府擁有自己的權利。
他沉聲對身旁一個聽候命令的鬼頭說道:“這就是新抓來的兩個僵屍。”
“是,閻王把這件事交給了您,說這兩個僵屍全憑您處置。”我這才反應過來,說話的這位鬼頭,就是先前去抓我的那兩個鬼頭裏,較兇的那個,不是搖陰鈴的那個。
“閻王的意思是?”隐夜将尾音拖長,語氣聽起來頗有幾分滲人。
那鬼頭立馬雙手抱拳,頭又垂了幾分,似乎馬上就要從脖子上掉下去了一樣。
“閻王的意思是……直接屠殺,并打碎他們的三魂七魄。”
“不是說全憑我處置麽?”隐夜優雅的說道,語氣中透着肅殺的冷。
那鬼頭聞言,立馬由一副剛正不阿的模樣,變得抖如篩糠,他跪在地上,聲音有些瑟瑟發抖,聽在耳朵裏極其滲人:“閻外子,小的隻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隐夜反問一聲,竟徒手捏爛了那人的下巴,鬼應該是沒有痛覺的,所以那隻鬼即使被捏爛了下巴,也沒有叫一聲,隻是他的神态恐慌極了,像是特别害怕某件事的發生。
“到底是奉命行事?還是根本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小的沒有。”鬼頭立馬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生前就是因爲棄暗投明,而被合作夥伴殺死的,不知道你的妻子現在有沒有另嫁,孩子有沒有長大呢。”隐夜勾起了嘴角,隻是這個笑容并不像往日帶着光彩,而是極其陰暗,陰暗的讓我覺得眼前的隐夜有些陌生。
那鬼頭聞言,神色更加的驚恐,顯然是沒有想到他的一步走錯竟會危急到還在世上的家人。
“閻外子,小的求求您,求求您放過小的的家人,我隻是想早日消掉刑期,可以投胎做人。”
隐夜聞言,看似通情達理的點了點頭,他說:“你一路從孤魂野鬼走到七級陰倌,确實不容易。”
鬼頭一聽這話,立馬在地上磕起了響頭。
“那就……不要走下去了。”
鬼頭的笑臉僵到了臉上,不過一瞬間的事,隐夜長着黑色長指甲的手,便穿過了鬼頭的身體,快而準的将他撕成了碎片,鬼頭的身體變成一團黑氣,不消一會,就什麽也看不見了,衣服的殘骸落在了地上,幾秒之後,就好像被地憑空吸走了一般,沒留下一絲痕迹。
隐夜轉過身,面對着身後的鬼群,命令道:“我知道,你們這裏的每一個人,都無時不刻想要逃離地府,投胎做人,聽話的人,我會酌情消除刑期,但是,不聽話的人,就會是跟他一樣的下場,永世不得超生!”
“遵命,大陰倌。”
一衆人浩浩蕩蕩的回答,頗有些沙場上的氣勢恢宏,隐夜負着手,背影看起來有些遺世孤立,比在陽間的時候,單薄了不少。
我猜,他此時看那些小鬼的眼神,一定十分錯雜。
因爲,他做了他不想做的事。
我雖然不太了解隐夜,但我知道,他不是一個随意踐踏弱者生命的人,在他的内心深處,他并不想殺了這個鬼頭,可是他比我更知道什麽叫做殺一儆百。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這是他身處在這裏的準則。
我不知道那個死了的鬼頭先前叫的閻外子是什麽意思,但卻可以從大陰倌這三個字中聽到這個職位所具有的威嚴。從隐夜的口中剛剛那個死了的鬼頭是七級陰倌,那麽,作爲大陰倌的隐夜應該是他們的首領,官職最大的那個了吧。
我從内心深處油然而生出一股敬佩,也爲我這次的地府之行放下了心,有隐夜這個大靠山在,如果投胎,我就走個後門,讓他把我投到有錢人家。
隐夜的穿着是古代的風格,頭發不知何時張長的,兩邊的鬓角被一根暗紅色的繩系到了腦後,其餘的披散了下來,從背後看去,就好似上好的绫羅綢緞。
第一次見戊戌的時候,他的頭發也是這麽長,好看的如同披着星星的黑色夜幕,他們兩個看起來有很多的相似點,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如果戊戌能對我利用少一點,不要碰到我最後的底線,我一定會跟他好好的生活下去,就算他要用我的血去複活姜素娥都無所謂,可是他,到最後卻把主意打在了孩子的身上,他還這麽小,他是他的親骨肉,他爲什麽可以下的去手。
爲了等到孩子出身的這一天,他蟄伏了多久,每天跟我演戲,他是怎麽堅持下去的?他是怎麽把戲演的那麽自然的?
我真想問問他。
爲了保持呆滞的狀态,我不得不把眼淚逼回去。
隐夜穿着黑底金紋的袍子,十分映襯他的位置,威嚴,而不可侵犯。
他正要把那些小鬼屏退,遠方的黑霧裏便跑來一個模糊的身影,依稀可辨,她的衣服是紅色的,極其鮮豔的紅,在這一團黑色的霧氣裏,顯得尤爲紮眼。
與其用跑,不如用閃來形容更貼切,因爲那身影前一秒還在很遠的地方,下一秒就出來了大緻的輪廓,再下一秒就能看出來是個女人,最後,一眨眼的功夫,她便來到了眼前。
她身穿紅色大袍,嘴唇被塗抹的鮮豔,宛如一朵盛開的玫瑰,修長而白皙的十指塗着丹蔻,如墨一般黑的青絲上盤着金色的發飾,像是鳳凰展翅的模樣。
此時的她正張着小口,呵氣如蘭,那氣喘籲籲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剛從婚禮現場逃跑過來的新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