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戌死死的擰着眉頭,硬是沒有喊出一聲疼。
隐夜将剜出來的肉甩到了地上,沉聲說:“不這樣做,傷口是不會愈合的。”
我站在一邊,極其啞然的看着這一幕,他們什麽時候關系變得這麽好了,這不奇怪嗎?
果然,隐夜沒有撒謊,戊戌的傷口很快的就愈合了。
戊戌動了動嘴巴,一聲謝了終沒說出口,隐夜沒有和戊戌有過多的言語,而是徑直的走向了我,他拉住了我的手,大拇指摸了摸中指上的戒指,他的聲音如同清澈的泉水,叮咚動聽:“走吧,我的新娘。”
“去哪?”我傻傻的問道,被他那剛剛一句話說的又惱又羞,畢竟戊戌現在就在我背後啊,他這不是成心激怒他嗎。
他的眼睫毛像一閃簾子,襯得他眼神迷離,不真切。
我有些莫名的傷感,不知到爲什麽,一看到隐夜,就想要落淚。
戊戌當然不會允許隐夜這般輕浮的對我,拍地而起,完全不顧及隐夜方才才救了他,隐夜的表情微變,我立馬害怕的拉住了他那隻蠢蠢欲動的手,論功力,戊戌是萬萬比不上隐夜的。
隐夜眼底帶着笑意,隻是看我,那意思好像再說,戊戌是否會在他手上吃虧,得要看我怎麽做了。
我立馬繞到隐夜的背後,對着戊戌擠眉弄眼,讓他忍忍,但他顯然已經沒有耐心了,不想再在隐夜面前受侮辱。
隐夜轉過身,對戊戌說:“你沒必要生氣,我馬上就該走了,隻是臨行前,有些話要對宋瑤說。”
“戊戌你趕緊回家,我一會兒就回去。”
我怕戊戌沉不住氣,趕緊用眼神示意隐夜,叫他快點帶我走。
戊戌很生氣,因爲他知道他打不過隐夜,面對隐夜的強行,他無能爲力。
我也沒辦法安慰他,我越安慰越顯得他無能,可是這就像古代的等級制度一樣,百姓鬥不過皇帝,他們之間是無法越級挑戰的。
我跟着隐夜下了車,一路上都在不安的回頭看了,戊戌隻是渾身僵直的站在原地,目送我和隐夜離開。
我想起隐夜的話,便問他:“你剛剛說你要走,你要走去哪?”
隐夜轉動着方向盤,扭頭看我,語氣帶着調侃的說:“怎麽,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我隻是笑,沒有說話。
“當了媽媽以後,果真整個人都變溫柔了。”
我扭頭看他,發現他隻是直視着前方,眼裏有些淺淺的哀傷,我不知道是因爲什麽哀傷。
我不直覺的摸向自己的小腹,笑着問他:“你怎麽看出來的?”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沒頭沒尾的問道:“宋瑤你真的準備好了嗎?和他在一起,和他孕育後代?”
我點點頭,語氣難得溫柔:“恩,我今天來醫院其實是想把孩子打掉的,但是沒有忍下心,我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特别害怕,但是今天看到戊戌不畏陽光的照射也要看着我,我頓時覺得什麽都不重要了,如果有苦,我就擔着。”
“想的倒是很寬。”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要走去哪?”
“走去一個你看不到我的地方。”他停了下來,搖下車窗,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開心嗎?”
“不開心。”我搖搖頭,吸了一下鼻子,眼淚啪嗒的落了下來。
隐夜的胳膊肘撐在車窗上,将手放在鼻子下,轉過頭看向窗外,隻留給我一個後腦:“哭什麽。”
“你到底要去什麽地方啊!”我不知中了什麽邪,嚎啕大哭,哭的稀裏嘩啦,甚至不停的抽噎,因爲我的直覺告訴我,隐夜這次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要不然,他也不會如此感傷的跟我道别,縱然他沒有說出來,我卻好像跟他的心連在一起似得,我能感受到他的感受。
“你非要問個明白嗎。”他砸了一下方向盤,把我吓了一跳,車内的氣氛極其壓抑,過了一會兒之後他轉過頭,直視着我:“我如果告訴你,我要去地府,你信嗎。”
“我……”我啞言“你要死嗎?怎麽可能!”
我有些激動地抓住了他的胳膊,隻覺得嗓子幹的厲害,有一天隐夜會從這個世界消失,是我想都沒想過的事。
“那你能不能在我死之前,想起些什麽?”他的手反扣住我的手,眼神特别的期待。
我手足無措,直到後面的喇叭充斥着這個狹小的空間,我才有借口轉移隐夜的話題:“後面有人在催了,我們去别的地方再說吧。”
我用手随便的抹了一下眼淚,覺得太丢人了。
隐夜突然笑了一下,把他的手機扔給了我:“把臉好好擦擦,妝都花了。”
“你是騙我的吧。”我聲音極小的向他說道,特别的沒有底氣。
他裝作不知道,雲淡風輕的說:“騙你什麽了?”
“隐夜,你能不能别死。”我低着頭,扣着他的手機,眼淚又不争氣的在眼裏打轉,連我都不知道我什麽時候對隐夜有這麽深的感情,隻是感到難過還可以理解,可我爲什麽會總是哭呢。
“我死了不好嗎,才清淨,我要是不死,就一定要拆散你跟戊戌。”
“爲什麽?”我聲音小小的問他。
“因爲我們兩個以前是一對兒。”他半開玩笑的,半說道,可我卻不像他的語氣這般輕松,因爲我知道,隐夜他的不會撒謊的。
車廂裏隻是沉默,我不知道隐夜要将我帶到哪裏去,車子開到了一個狹隘的地方,我一看便明白了,這是我跟隐夜第二次見面的地方,當時杜梓霜綁架了我,他附了張楚烨的身,救了我。
我跟隐夜坐在陰影中的石闆上,寒意一下子從皮膚滲到了骨骼,天色有些陰沉沉的,看起來像是要下雪。
隐夜讓我起來,然後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疊了幾下放在了我坐的那塊地方。
他一直擡頭看這天,我不知道他在看什麽,便跟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可天還是如此,灰蒙蒙的,并沒有因爲我們的注視而變得有些色彩。
“宋瑤,陪我在這坐到晚上吧。”
“恩?”
“看看今天晚上天空中有沒有星星。”
我不知他哪來的閑情逸緻,爲什麽突然要看星星,他看出了我的疑惑,問:“不知道自己對我說過什麽嗎?”
我看着他,茫然的搖了搖頭,他突然執拗的扳過我的肩,幼稚的非要讓我看他的眼睛,我不好意思看,他卻一點也不讓步。
“看我眼睛裏有什麽。”
我這才明白過來,他爲麽要跟我一起看星星,因爲當初我告訴過他,我說他的眼睛裏星星。
我不确定的說:“有……星星?”
“不。”他輕笑了一聲:“有你。”
此刻氣氛特别的微妙,隐夜在我面前如同一個飄渺的畫像,我覺得自己快要抓不到他。
也許,他從來就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他的生命,早在許久之前就結束了。
“隐夜,你真的要走嗎?”我再次不确信的追問道。
他無奈的瞥了我一眼,說了一聲你好煩。
“你不是要看星星嗎?我陪你看。”我笑着說道:“我們聊會兒天吧。”
他點點頭,我問:“你什麽時候死的。”
他轉頭看了我一眼,神情看起來對我這個問題極其不滿意:“一上來就問我什麽時候死的嗎?”
我點了點頭,也不管禮貌什麽的,反正他都死這麽多年了,提起來也不會有什麽傷心吧。
“沒死過。”
“沒死怎麽會變僵屍呢?”
“我一出生的時候,就有兩顆尖牙,我的母親是有錢人家的丫鬟,卻不知道爲什麽懷孕了,被府裏的下人活活打死,屍體被扔到了亂葬崗,而我卻沒有死,仍然在她的肚子裏生長,最後我自己從她的肚子裏鑽了出來,我撕破了她的肚皮,我一出生就具有意識,我的母親由于被我吸收養分,已經幾乎成了一張人皮。”
我被吓到了,立馬聯想到了自己,擔心我肚子裏的孩子也會像隐夜一般。
他繼續說:“我在深山裏隐匿了七年,之後替我的母親報了仇,那時,我俨然一個殺人魔頭,各方的道士都來抓我,爲了那一份賞金。我一個人能躲就躲,專吸惡人的血,後來我模樣就停到了現在,無論過多少年都不變。我找不到跟我一樣的人,覺得特别孤獨,活着特别沒有意思,所以變得越來越嗜血。”
“再後來呢?”
他賣了個關子,說:“我遇見了一個人。”
“誰?”
“她,我的同類,她的名字很好聽,叫冷瑤。”
“誰!”
“冷瑤。”
我如同被人插了一刀,心被猛地揪了一下,這個名字如此的耳熟,爲什麽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頭皮抽着疼。
爲什麽我感覺——
冷瑤就是我,我就是冷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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