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追趕勾魂的鬼的時候,一路上呼呼作響,并沒有覺得奇怪,就好像是被迷了心竅一樣,滿腦子想的都是要趕上他。如今到了家中,我隻覺的小腿發酸,涼飕飕的,低頭一看,隻見自己的褲管上一直到小腿都沾滿了泥巴。
我怕爺爺發現了之後要詢問我,我也不能跟他解釋什麽,于是取了帶的換洗的褲子,匆匆的換了,然後摸黑将換下的褲子洗幹淨。
我就說爺爺突然給我打電話說想我這事有些蹊跷,大概人死前都會有預感吧,我萬萬想不到爺爺在這種預感下,最想見的人竟是我。
得虧我趕了回來,讓勾魂的鬼沒能把爺爺的魂勾走,可這代價又是什麽?我已無暇去顧忌那麽多。
當時并未發覺,現在細細回想起來,不由得覺得事情有些詭異,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能耐,竟能從地府裏搶人,而且從那鬼的表情來看,明顯是在驚訝。
我已經漸漸地意識到自己的不平凡,也漸漸地享受這種不平凡帶給我的好處,可是人生什麽都是對立的,有大起,必有大落,有大喜,必有大悲。
這突如而來的能力,某天會不會給我帶來什麽大麻煩?
早上六點鍾,天還蒙蒙亮,爺爺就起床了,活動還算自如,正在給愛睡懶覺的我的張羅早飯。
我聽到噗通一聲,是心跳落定的聲音,一夜未和的眼,終于放心的合上,但是不到一會兒就被爺爺叫起來了,爺爺說:“瑤瑤,趕緊起來吃飯,吃過飯爺爺帶你去觀音廟去拜一拜。”
“爲啥?”我覺的奇怪,聽爺爺這語氣,似乎去觀音廟拜一拜才是我此行的主要目的。
“求個平安啊。”
我也不好說什麽,其實拜佛不過是求個心安,舉頭三尺有神明,人有些洗信仰總是好的,不過這兒哪有個什麽觀音廟呢?
爺爺拄着拐杖,拉着我,走上一個羊腸小道,一路曲折,來到一個破敗的廟裏。
這廟由于日月風化的緣故,好像輕輕一碰都能碎成沫似得,用斷壁殘垣來形容最貼切不過。廟不太大,呈凸字形,頂部基本上都坍塌了,隻剩下幾根做房梁的木頭,還有些碎步,風一吹,極其蕭索。
爺爺走在前面,将半人高的枯草踩到,爲我開了一條道,我越看心裏越犯嘀咕,這個廟顯然已經被荒廢了,爺爺他帶我來這拜什麽?
“爺爺,你确定是來這裏嗎,這都荒廢了吧。”
“胡說話,别被觀音娘娘聽了去。”
爺爺彎着個要,拄着拐棍左右不穩,我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頭,生怕他摔倒了。
廟門是一個雙開的紅色木門,上面的漆差不多都剝落完了,爺爺抓着門環,禮貌的扣了三下之後才推開門帶我進去,令我驚訝的是貢台上擺放的泥塑觀音像還保存的完好,雖然顔料脫落了不少,但神态還栩栩如生。
不知是心理因素還是環境因素,在見到這個泥塑之後,我肅然起敬,完全摒棄了先前不重視的心态。尤其是菩薩的兩隻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似得。
後來我才知道,這種讓人有震懾感的供像,是真的有神明存在的,而且是正神。
爺爺二話不說就讓我跪在觀音像前的蒲墊上,說:“瑤瑤,快給觀音娘娘好好磕頭,多虧觀音娘娘保佑,才讓那個跟着你的男人消失了。”
“爺爺,哪有男人跟着我,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爺爺按着我的頭神秘的說:“先磕頭,别說話。”
我見他這麽說,隻好怪怪的給觀音娘娘磕頭,每磕一下,都腦子發蒙。
三個響頭一磕,隻聽到哐當一聲,泥塑的内部好像有什麽東西掉了下來,我耳朵靈敏的聽到,趕忙叫爺爺,沒想到爺爺上了年紀,聽覺一點也不比我差,不等我告訴他,他就已經走到了泥塑前,将手伸到泥塑的底部,将泥塑移了起來,從裏面取了一樣東西,握在手裏,一副神秘的樣子。
然後爺爺将我拉起來說:“好了,瑤瑤你出去吧,我和菩薩說會兒話。”
我走了出去,将門虛掩着,從門縫裏觀察裏面的情況,隻見爺爺老淚縱橫的看着觀世音菩薩,仿佛看着一個許久不見的老朋友,他歎了口氣說:“我老了,以後不能再來這看給你侍奉香火了,謝謝您肯救我們瑤瑤,謝謝您。”
爺爺穩定了一會兒情緒之後,便走了出來,他說:“走吧,瑤瑤。”
“爺爺,你現在可以跟我說那個跟着我的男人的是了吧。”
“我告訴你,你怕不怕。”
“不怕。”我肯定的點了點頭,心想,什麽事還能比我經曆過的事情可怕。
“爺爺以前總是在夜裏掐你,并不是因爲爺爺老糊塗了,而是因爲爺爺的這隻眼。”他指了指他的那隻狗眼說:“這隻眼可以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我吃了一驚,想起昨夜爺爺将狗眼喂給我的那一幕就有些作嘔,怪不得當時爺爺會說他的這個眼睛是寶貝,原來這隻狗眼竟然可以看到髒東西!
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現在的人如果做了眼球摘除手術,就會用人造眼球代替真的眼球,也就是說這安着的人造眼球是不能使用的,同理,這隻狗眼也應該無法使用啊。
可爺爺竟然說他能用這隻狗眼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爺爺歎口氣,像是準備說出他隐藏在心裏多年的往事,他說:“我聽人說,被鬼附了身,就得用大腳趾在這個被附身的人身上掐。因爲一根腳毛壓十個鬼,所以腳的陽氣比手的要重的多。”
“後來那個男人找過我談話,我和他談完話以後,連着發了一個月的高燒,可見這個男鬼的道行不淺。”
我越聽爺爺的話,便越好奇這個男人是誰,如果我自小就有鬼附在身上,怎麽會平平安安的度過這麽些年。
“爺爺,那你都跟這個男人講什麽了?”
爺爺沉默了一陣,顯然是在組織語言,準備将事情的來龍去脈一清二楚的講給我聽:“我說讓他離開你,但是他想都不想就說不行,我問爲什麽,他說他要娶你,我這麽一聽就給慌了,趕緊求他放過你,但是這個男鬼就告訴我,說什麽一報還一報,既然奪走了他的妻子,他就拿你來頂替。”
我聞言,心裏一抽一抽的發慌,這不就是……戊戌嗎!難道他從我小的時候就跟着我了,爲什麽我從來都沒有感覺到過,甚至,現在回想起來以前的事,總覺得有着一段一段的空白,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什麽。
“那之後呢。”
“之後你就很少來這裏了。”
我聞言,感到特别的羞愧,原來我一直都誤會爺爺了,還總是疏遠他,算一算已經五六年都沒有來看過爺爺了。
“不過——”爺爺像是想起什麽,說:“你有一次來時,我見過他,當時你掉到了河裏,還是他把你救出來的,我看他沒有害你,所以就任他去了,想着他可能纏你一陣就不纏你了。你考大學那年,我去市裏了,當時見着你,發現他已經不跟着你了,爺爺這顆懸着的心才放下了。”
“爺爺,那段時間,你是不是經常去觀音廟裏拜拜?”
“那可不,什麽都隻能指望觀音娘娘了,得虧她開眼,你才能平安無事。”
我努力的回想,卻怎麽也想不到我什麽時候掉過河裏,更别說那個男鬼救我了,如果跟着我的鬼是戊戌的話,他爲什麽沒告訴過我。
“爺爺,你知道那個鬼長得是什麽樣子嗎?”
“長得挺俊,個還高,不過頭發老長,穿着也像個古代人。”
我頭皮發麻,如此看來,是戊戌無疑了,我還記得清清楚楚,他那一頭綢緞般的黑發慘死在我的剪刀下。
“那你剛剛爲什麽還要帶我的去拜觀世音?”
爺爺這才從手裏拿出一個東西,尖尖的,像犬類的牙齒,他說:“這人到了快要死的時候,預感就出奇的準,我之所以叫你過來,一是感知到自己沒有多大活頭,想再見見你,二就是解解自己的心頭病。我叫你來之前,你奶奶給我托夢了,她說:老伴啊,你不是放心不下瑤瑤嗎,明天帶她去拜拜觀音娘娘,觀音娘娘心好,會給你指示的。”
“那指示是什麽。”
爺爺指着我手裏的牙,說:“就是這個,如果那個鬼再來找你,就拿這顆牙插他的脖子。”
“這牙是什麽牙,有什麽特殊的功能嗎?”
“我也不知道,不過瑤瑤你可真有福氣,能讓觀世音娘娘顯靈保佑你。”
我将牙齒收了起來,心裏暗自嘀咕,這顆牙跟戊戌的那顆僵屍牙長得可真像,說不定就是他同類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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