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柔弱。”
他的言語裏帶着譏諷,聽得我耳膜發疼,我會過來輸液到底是誰造成的,他說這句話的意思不就是再說我矯情,自己嬌自己嗎?
“那是,沒有你皮厚。”我反駁道。
“人類真是一個脆弱的群體。”
“你别忘了,你死之前也是你口中脆弱的集體中的一員。”我冷笑:“不,你或許更弱一些,畢竟我從沒想過要自殺,也沒想過拖家帶口的自殺。”
我戳他的痛處,發現他淩厲的眸子縮了一下,看的我心中甚是爽。
他點了一根煙,正準備抽,我就走了過去:“先生,醫院禁止抽煙。”
“如果我非要抽呢?”
“請你出去。”
“如果我不出去呢。”他翹着二郎腿,玩味的看着我。
我一把搶過他指尖的香煙,泡滅在他的水杯裏:“那就熄滅它。”
我毫不畏懼的看着他,甚至覺得無比開心,從來都沒有這麽開心,類此終于從壓迫的棉被裏鑽了出來。
就像我說過的,我爲什麽要害怕他,他不過是一個見不得光的怪物,既然他要以人類的身份生活,那麽束縛我們的,也在束縛着他,不是嗎。
“宋瑤,你變了。”
“多謝你,是你讓我改變了不少,昨夜的一場大雨,讓我清醒了很多。”
“哦,那你明白什麽了。”
“如果不捍衛自己的尊嚴,隻會換來别人更多的踐踏。”
“欺負一個人是會上瘾的,戊戌,我不會讓你一直欺負我下去,如果你再招惹我,我會将一切告訴杜梓霜,讓你前功盡棄。”
他玩耍着手裏的zipper,幾秒之後将它扔給了我,他贊許的說:“很好。”
他大步的離開,離開之前,我分明看到了他青黑的臉色。
果不其然,不到五分鍾,别的病房傳出了大哭的聲音,我一下子就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是戊戌幹的!
我跑了出去,發現戊戌正站在走廊的盡頭,火星襯得他臉忽明忽暗,他面無表情的看着我,在等待我自己走過去。
周圍的人群忙碌了起來,四周都是悲恸的哭聲,他根本無法理解人類之間的感情,他根本就不懂什麽是親情。
所以這麽理所當然,這麽毫不愧疚的奪走别人的生命!
“又是你做的!”
我質問他,他卻是吸一口煙,将煙氣盡數吐在我的臉上,答非所問的說:“宋瑤,你覺得你能阻止我嗎,我想吸煙,就可以吸煙。”
“你爲什麽要這樣,他們都是無辜的生命,他們跟你有什麽仇,你這樣做就不怕遭天譴嗎!”
“天譴?”他呵了一聲說:“所謂天譴隻是弱者的最後能夠寄托的希望,而我,不是弱者。”
戊戌,既然你都知道這是最後的希望,你爲什麽還要将它毀滅,你知道希望對于一個人有多麽重要嗎?所有人都是因爲有希望,才艱苦的活下去。
我瞪着他,笑着說:“怎麽會沒有天譴呢,活該這麽多人就你變成了僵屍,活該你死不了投不了胎,活該你永遠孤獨,戊戌,以陳琰的身份生活在這個世上,你真的有歸屬感嗎?你不過是活在一個随時都會醒來的夢裏。”
“可你是真的。”他臉色平靜。
“對,我是真的,我是最真,也是最讨厭你的,如果有天你消失了,我永遠不會記得你,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會記得你。”
煙被抽的還剩最後一節,他猛地吸了一口,将煙頭猛地仍在了地上用腳碾滅,一把把我摟在了懷裏,我的鼻梁撞到了他的肋骨上,痛的跟要斷了似得。
他俯身在我耳邊曆聲說道:“我警告你,不要有傷害我的想法,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你都可以不喜歡,你都可以傷害,唯獨我,不能讨厭,不能想着如何讓我不好過!”
逼仄的距離迫使我閉着眼睛,當視覺變弱的時候,聽覺還有嗅覺開始變得靈敏,我問道他唇邊萦繞的煙草味,連帶着他的聲音富有磁性,蠱惑人心。
他如此對我,我怎麽可能對他不讨厭,不傷害?
他将頭壓了壓,堅硬的下巴抵着我的肩頭,他轉過臉,将唇朝着我的耳朵的方向,音色低沉:“隻有我對你來說,是永恒的,滄海桑田,天翻地覆,隻有我,會永遠記得你。”
“你口中的永遠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我死都死了,爲什麽還需要你永遠記着我?”我言蹲下身子,鑽了出去。
怒視着他:“什麽都是相互的,如果你希望我不讨厭你,不中傷你,請你對我也能做到這些。”
“可你什麽都不問,便詛咒我遭天譴,難道,所有人的死都要怪罪在我的身上。”他的手橫放在胸前,一副君臨天下的樣子,垂眼瞧着我。
我盯着他看了兩秒,将他的話回味了幾下,才明白我誤會他了,可是,這一切發生的那麽環環相扣,不誤會也難。
“哦,不好意思,誤會你了。”我低頭道歉,說完就準備走。
“我什麽都不說,是以爲你懂我。”
我擡頭,詫異的看着他,他接着說:“就算不懂,也會相信我,相信我的初衷。”
我心裏酸酸的,很怪異的感覺,不懂他爲什麽會突然說這些,突然,他露出一個微笑,如同出現在寒冷冬夜裏的第一縷陽光。
他伸出手掌,揉了揉我松軟的頭發,兩顆小小的僵屍牙,一笑露了出來:“宋瑤,你可是第一個映入我眼簾的人呢。”
我感到呼吸困難,心髒像是被人拉扯着,久久,等疼痛逝去的時候,隻剩地上的煙蒂。
我回到了病房,看到那杯飄着香煙的茶,突然心生感慨,這大概就是,人走茶涼。
躺在病床上,連護士給我打針的時候,都毫無感覺,是夢麽,爲什麽打針一點都不痛,我使勁的掐了掐自己的臉蛋,這才被疼痛拉回現實。
休養了兩天之後,我終于可以出院了,一出院,就急慌慌的趕回去工作。
這麽多天沒有上班,手頭上落下了好多事情,張楚烨對我很寬容,所以我也沒有說什麽好聽的,他說讓我加上一個星期的班,來補回這幾天的假期。
“謝謝老闆。”
“我這幾天去出差了,所以沒有趕過去,宋瑤,對不起。”
我驚訝的忙說:“老闆,你言重了。”
“雖然上次隻和爺爺有過一面之緣,但我覺得他是個善良的老人,上天一定會善待他的。”
我點了點頭,想起姥爺不免難受,不着痕迹的把手從他的手裏抽了出來。
回去工作了一段時間後,我覺得有些不對勁,怎麽今天這麽安靜沒有人來找我茬了?
“倪雪,李萱萱呢?怎麽今天沒有趕過來對我冷嘲熱諷一番。”
她臉色有些蒼白,将手掌立在我的耳朵邊,小聲的說:“李總去世了,就在你請假之後,而且你請假的這幾天我們辦公室的劉悅也……”
她沒有往下說,我立馬就從她的語氣裏判斷了出來,劉悅也去世了!
“怎麽會這樣?她們又沒得什麽病,怎麽會這麽巧,這才多少時間就死了三個人。”我語無倫次的說,實在是不敢相信,好好地一個人怎麽說沒就沒了,難道真應了甯承凰的那句話,地府要開始招兵買馬了?
身邊的人接二連三的死去,換誰誰能接受的了!
倪雪又說道:“宋瑤你知道嗎,這死了的三個人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她有些難爲情“死之前,都和老闆上過床。”
我聞言,臉一下子紅了,她又接着說:“大家都在猜測,是不是老闆以前死過女友,所以他女友的鬼魂将馬薇她們給殺死了,宋瑤,你一定要小心啊。”
我否認:“這可沒我什麽事,現在猝死的人太多了,以後我們得注意好作息,多照顧一下自己,别隻知道掙錢了。”
雖然嘴上這樣說,但是我心裏很清楚,清楚的知道這接二連三的死亡,不是單純的猝死。
“可不是嗎,要不是因爲老闆又給加薪了,我就辭職了,别到頭來有錢掙,沒命花。”
我調侃:“你剛剛不是說,她們死之前都和老闆上了床嗎,怎麽,你也想?”
“拉倒吧。”倪雪瞪了我一眼。
一下午,我都心神不甯,下午下班時匆匆吃了個晚餐,就趕回來加班,說實話,真的沒有多少事情要幹。
我忙完了,肩膀酸疼,想要四處轉轉,可剛起來,就猛然想起戊戌上次說的話,他說我的陰陽眼正在一點點被打開,這種事情,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我确實總見到一些,平常人看不見的東西,隻是我不明白,如果我有陰陽眼的話,爲什麽會到了現在,才慢慢的顯露了出來?
我乖乖地坐會闆凳,百無聊賴的上着。
忽然心血來潮的想要搜索一下戊戌,卻隻搜到了戊戌變法……
我又搜了陳琰這兩個字,搜索出來的條目都是他跟杜梓霜結婚的照片,還有人偷拍的照片。
題目是:我偷拍到小白臉陳琰啦。
小白臉陳琰?我哼了一聲,形容的可真對。
再往下拉的時候,我看到了新浪的條目——是陳琰的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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