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
沒等他的三說出來,我一下子打開了門,說實話,這門不怎麽結實。
他站在門口,上下瞧了我一遍,我才猛然發現自己穿的是睡衣,趕緊跑回了卧室,套了一件外套,惶惶的對他說:“你來幹什麽?”
他拿起沙發上的白色禮服對我說:“你要去?”
我不敢看他,點了點頭。
他坐在沙發上,翹着個二郎腿,雙手交叉,眼神氤氲的看着我,說出來的話卻寒冷刺骨:“你有收到請柬?”
“沒有。”
“你跟杜梓霜很熟?”
“不熟。”我感覺自己的勇氣正在一點點消失殆盡。
他從褲子口袋拿出了一支煙,可他以前從來就不抽煙,更不用談對煙有瘾了,我開始懷疑,懷疑面前這個人是不是戊戌,他把打火機放在我的手裏,說:“把煙點上。”
他的食指和中指夾着煙,一臉無謂的看着我,神情冷淡又疏遠,我拿着打火機,隻覺得手中一片冰涼,我感到郁悶,被耍了一般。
我把打火機砸在了他的身上,十分荒唐的問他:“你到你想要幹什麽。”
他拿起了打火機,把煙點着,吞吐了一口煙霧,眼神變得混沌起來,整張臉都變得模糊不清。
“你沒看出來嗎?”他聲音疏遠。
“我該看出什麽來嗎?”
“我在生氣。”
我愣住了,不知所措的看着他那張淡然自若的臉,他爲什麽生氣,我又哪裏惹到他了,他大晚上莫名其妙的闖了過來,該生氣的是我吧。
我坐在床沿氣鼓鼓的看着他,他起身,冰涼的手指捏着我的下巴,眉頭微隆,說話間帶着嗆人的煙氣:“你爲什麽不聽我的話。”
我打掉了他的手,站了起來,整個人瀕臨爆發的邊緣,這幾天積累的不順心在找一個宣洩的出口:“我要做什麽,你管不着,雖然你讓我去吃死人祭品的這件事,我沒有做到,但是,對你來說根本不需要,因爲你擁有四十年前的記憶,我不知道你爲什麽要耍我,也請你不要……”
“不要什麽?”他低聲重複,距離我更近。
“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我說了謊,其實我真正想說的是,不要以埋汰我去讓别人開心。隻是,這些都不重要了,估計我和他們不再會有什麽交集。
“你說錯了,現在是你在打擾我的生活。”
我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說的這是什麽話,我什麽時候打擾過他的生活。
“宋瑤。”他的手指撚着我的耳朵,雙目深不見底,如同封着萬年寒冰“如果你想讓我結不了這個婚,明天你就來吧。”
我不敢正視他的眼睛,畏懼的低下了頭,他冷哼一聲,松開了手指,留給我一個冰冷的背影:“但是,如果我結不了婚,麻煩的是你。”
直到樓道裏的冷風吹了進來,我才猛然醒悟似得關住了門,我靠着門,感覺整個房間都在晃動,心髒惶惶的跳個不停,我用手用力壓着,它還是要從口腔裏蹦出來一般,這是怎麽回事?我爲什麽要這麽緊張,我真的,不懂自己了!
他是個僵屍,是個死人,我爲什麽要聽信他的胡言亂語,我不僅不揭穿他,反而還保護着他的身份,難道,他就不該心懷感激嗎?他爲什麽要生氣,僵屍也會生氣嗎,僵屍也會有情緒嗎?再說,他跟杜梓霜說了那樣的話,他耍了我,他對我發号施令,該生氣的應該是我吧。
我看着被他弄得皺成一團的禮服,當下一口氣不順,立即下了決定,他不讓我去,我偏去!
我走到陽台,看着快要消失在視野裏的戊戌,大喊:“臭僵屍,你不讓我去,我偏去,我就不聽你的,就氣死你!”
不管他聽沒聽到,我跑回了卧室,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倔勁,想着明天不僅要去,還要去美發店做個發型!
‘噔噔噔’又是三聲敲門聲,我并沒有急着去開門,害怕這大半夜的是鬼在敲門。
“宋小姐,鞋子我給你放在門外了。”
我突然想起張楚烨白天時給我說了,晚上會給我送鞋來,爲什麽我才搬的家,卻誰都知道了我住哪。
第二天,張楚烨過來接我的時候,我卻因爲起來晚了,隻洗了把臉,就套上了禮服,房間裏突然湧進幾個人,把我一陣捯饬,再照鏡子的時候,連我自己都不太認得自己了。
“咦,老闆,你拇指上的扳指好好看。”
正在開車的張楚烨手突然繃了起來,他淡淡的說了一聲:“謝謝。”
我看他臉上的神情并不怎麽愉快,大概是因爲杜梓霜結婚的原因,我也不敢說話,狹小的空間一下子壓抑了起來。
婚禮進行的很順利,突變發生在兩人發誓的時候,當時牧師說:“陳琰先生,你是否無論生老病死、平窮富貴都會永遠愛着杜梓霜小姐。”
衆人都翹首以盼的等待着戊戌說出那句我願意,可是他卻在那個瞬間盯着我看了三秒。
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張楚烨内心的怒火已經熊熊燃燒,我如坐針氈,接受着四面八方惡意的目光,張楚烨黑着一張臉問我:“你到底和陳琰什麽關系。”
“我、我就不認識他。”
“我願意。”戊戌已轉過頭,面對着杜梓霜,平息了這三秒的躁動。
“我不願意!”杜梓霜把牧師手中的鑽戒砸在了地上,穿着婚紗跑出了教堂,杜梓霜的爸爸用食指遠遠的指了一下戊戌,好像再說:你給我等着。
然後,杜總向大家宣布:“大家夥先去醉仙樓,都别急,酒席還是會繼續的。”
說完,他跑出去去追杜梓霜,教堂裏的人都神色各異的瞟我兩眼之後,一哄而散,而張楚烨,早在杜梓霜跑出去的那個瞬間就跟着跑了出去。
教堂裏空蕩蕩的,隻剩下我,還有穿着一身白色西裝的戊戌,他站在擁簇的白百合前,天窗上投下來耀眼的陽光,在他如墨色一般的短發上緩緩流淌。
他單手插在口袋裏,靜靜的看着我,高而沉重的教堂門正吱呀着被合上,刺眼的光線在一點點的消失,我的大腦仿佛被重錘狠狠擊中了一般,我怎麽會忘了……現在是白天!
看着他穿着白色西裝的瞬間,我竟然忘了他是隻隻能活在黑暗裏的僵屍!
‘哐。’的一聲,教堂門被緊緊的合上,同時,戊戌像一個木樁,直挺挺的到了下去。
我用力将他拉到了陰影裏,隻見他雙眼緊閉,嘴巴呈青黑色,手背上蜿蜒着黑色的血管,他的手背越來越青,臉色越來越難看,我不知道爲什麽,看到他這樣仿佛心都被掏空了。
“你怎麽了?”我使勁的拍打他的臉,他的身體,可他就像一塊石頭,無論我用多大的力氣他都毫無反應。
“戊戌,你快點醒來,你不要吓我,你才剛結婚就要死嗎?”
“不,你已經死了,可就算你已經死了,你也不能消失。”
我在說什麽胡話!
他醒不過來了,他的皮膚變得亮晶晶,就快要破碎了一般,死瞌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會睜開,深深的看着我,叫我一聲宋瑤。
我無法再往下想,我的心很酸,就快要被腐蝕幹淨了,我隻有一個念頭——我不想他死。
我緊閉着眼,死死的咬住嘴唇,将手腕在他的指甲上用力的一滑,覆蓋性的疼痛讓我咬破了嘴唇,我把他的嘴唇掰開,感受着血液一點一點的流出身體,我痛得滿頭大汗,渾身的血管像是被人死死的掐着,不多時,我的手掌開始顫抖,口中彌散着甜腥味。
戊戌他處于昏迷狀态,眼睛還沒有張開,就聲音沙啞的叫了一聲宋瑤
我不知道我爲什麽會這樣,割開了手腕我都沒有哭,卻在他這一聲宋瑤之後眼眶一酸,眼淚滴滴嗒嗒的落了下來。
他睫毛顫抖,睜開迷蒙的雙眼,死寂一般的黑眸此時卻蒙上了冷冷的灰色,他嗤笑,如寒冰乍裂:“我還沒死,你哭什麽。”
突然,他眸子緊縮,一把抓住了我手腕,死死的按住,臉色兇巴巴的對我說:“誰讓你給我血了!”
我惶恐的看着他,眼淚還是不斷的淌着,他在和我對視幾秒之後,一把将我摟在了懷裏,像是要把我緊緊的揉進他的骨骼裏似得,他聲音無奈卻帶着柔軟:“一定要擾亂我的計劃嗎……”
“戊戌,你在說什麽?”我的聲音帶着哭過的顫抖,說出來的話都帶着水汽。
“以後,不要讓我嘗到你的血。”他突然轉過頭,嘴唇貼着我的耳郭,聲音蠱惑且迷離的對我說:“聽到了嗎?”
我渾身癢得一顫,皮膚上好似沾滿了鹽粒,癢癢的往毛孔裏鑽,我猛地掙紮,卻弄得手腕疼。
戊戌拿出自己的手帕,給我包紮上,邊綁邊用責備的語氣說:“還好傷口不深,要不然,我給你按着也沒有用。”
他剛綁好,我就連忙站了起來,說:“謝謝你了,你現在還可以嗎,之後的酒席怎麽辦,你現在這樣,要怎麽過去?”
他撐起立在牆角的黑傘,對我說:“我和她說了,我對陽光過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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