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烨點了下頭,然後夾了個火焰蝦放在了我的餐盤裏,就像哄小孩子一樣的說:“快吃,餓了吧。”
我低着個頭,臉紅的就像個熟透了的番茄,快要滴出番茄紅素了!
我聲音嗫喏,犯了錯事一般的說:“謝謝老闆。”
結果,張楚烨的魔爪伸向了我的頭發,輕輕的揉了下笑着說:“你這是害羞了嗎?”
我在心裏一個勁的咆哮:‘初夜’你還是當老闆的,懂不懂得察言觀色啊,我現在臉都快要掉到地上了,還在那若無其事的開我玩笑,真煩人、、、
他們嘴上說的邊吃邊談,手上卻根本不動筷子,而杜梓霜,也隻是象征性的吃幾口。
雖然火焰蝦離我很近,但我也不能一直吃啊,顯得我沒吃過似得。于是我也隻能做做樣子,偶爾夾上幾筷子菜吃,連喝水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發出什麽聲音。
吃兩口之後,就趕緊拿起筆,刷刷的記錄,因爲要把戊戌說每句話的神情動作記錄下來,所以我必須不停的觀察他,他也偶爾不經意的掀起眼皮,似漫不經心的瞧我一眼。
明黃的燈光打下來,挺直的鼻梁就像是分水嶺,讓他的臉一面顯得柔和溫暖,另一面卻顯得堅毅冷漠。
戊戌的談吐優雅,看起來飽讀詩書,甚至還會偶爾冒出幾句古文,都運用的恰當其分,在張楚烨的面前,一點也不像杜梓霜那肥胖的老爹所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
不不,怎麽會是小子呢,戊戌他可都幾千多歲了,在他活着的那個年代,說不定是個文弱書生。
他們講了一段時間,開始端酒,于是我眼疾手快的趁着這個間隙多吃了一點飯。
碰杯之後,戊戌将酒一飲而盡,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一杯酒入肚,他如蔥白一樣的手指尖,竟變得微顫。
張楚烨對他說:“吃菜。”
戊戌笑着點了點頭之後,開始去夾菜,山峰一樣的眉頭輕蹙,喉嚨艱澀的滾動,像是吃了什麽難以下咽的東西似得,難道在我眼中的山珍海味,在戊戌裏就是粗茶淡飯嗎?
他的四指緊緊叩住桌子的邊緣,關節微微泛白,他是怎麽了?
杜梓霜也端起了酒,一副爽朗的樣子對我說:“來,楚烨未來的小女友,我們也喝一杯。”
我一下子慌張起來,也沒有顧及她話裏的意思,我隻是個小文秘,要敬酒也是我敬她啊?既然是老闆的合作夥伴,我當然拼了老命也得上,我可不想丢掉這得來不易的飯碗。
張楚烨先前來的時候說,不會讓我喝酒,可是杜梓霜敬酒的時候,他卻一點動作都沒有,我還能怎麽辦?硬着頭皮喝呗。
我趕緊端起了酒,舉得高過杜梓霜:“要敬酒也是我敬杜小姐,杜小姐,您跟别人口中相傳的一樣,一樣漂亮,我先幹爲敬。”
說完之後,我舉起酒杯,閉着眼睛就喝了進去。
而杜梓霜隻是抿了一小口,就把杯子放下了,對張楚烨笑盈盈的說:“楚烨,你們公司的人是不是酒量都這麽好。”
我已經有些犯迷糊,似乎都能看見自己兩個臉蛋紅紅,醉的像個傻子一般的模樣。我優雅坐下,還好,撐得住!
張楚烨給我夾了點菜,估計是看我一直沒吃什麽東西。
他對杜梓霜說:“她剛剛還告訴我她不喝酒,結果,話說了還不到一個小時,就破戒了。”
我偷偷的怒視他,那要我怎麽樣,難道義正言辭的拒絕,說我不喝嗎?我還不是爲他的合同着想,當然,爲了他着想就是爲了我着想。
這時候戊戌突然起身,對我們說:“我去趟洗手間。”
張楚烨對我使了個眼色,我便跟了上去,上個廁所也要我跟着,難道要我記錄一下他用那隻手拉拉鏈嗎?
我偷偷摸摸的跟了過去,躲在門口還沒站穩腳,就被一隻突然竄出來的大手拉進了男洗手間,他頭也不回,長長的腿像是邁一步就可以跨過一座山似得,兩步,就把我拉進了一個隔擋裏。狹小的空間,逼得我心髒砰砰亂跳。
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一手撐在我身側的隔闆處,弓着身子哇哇的吐,把剛剛的食物酒水吐的一幹二淨,一般人吐了都會有種難聞的味道,但是戊戌吐出來的東西不僅原封不動,而且還散發着那些菜本來的味道,一點也不惡心。
我突然知道戊戌爲什麽臉色那麽難看了,他是僵屍,當然不能吃人類的食物,先不說這些食物合不合胃口。在我們眼裏美味的佳肴,對戊戌來說就是沾着泥的大石頭,根本消化不了!
他吐完之後,整個人都變得虛脫,卻還是不忘優雅的拿出灰色手帕擦擦嘴角。說實話,我真的很讨厭這樣的戊戌。明明是隻老僵屍,以爲穿上名貴的衣服,自己就是上流社會的人了嗎。
光是有沒有一口氣在,就把我們這些人還有他這隻僵屍劃分開了!他永遠都不可能變成人,又何必白費力氣的要融入進來。
戊戌蒼白着一張臉,兩顆牙齒在嘴角處蠢蠢欲動,我心裏咯噔了一下,虛無的吞咽口水,他……要幹嘛!
他的牙齒在向我靠近,可是意識又逼得他往後推,他皺着眉頭,就像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在苦苦掙紮一樣,而我的手,早已摸到了把手,隻要他一不注意,我就跑出去。
我十分害怕,喘出來的氣都是粗的,我不敢發出聲音,盡量的把自己縮成一團。
他的牙齒瞬間就與我的脖子近在咫尺,我吓得心髒驟停,渾身的汗毛都如同根根鋼針樹立了起來,全身控制不住的發抖,比被女鬼拉住腳的時候還要恐懼!然而,預想的疼痛沒有傳來,我卻瞧見戊戌的兩顆僵屍牙,已經深深的紮進了他自己的胳膊裏!
我睜大眼睛,惶恐的看着他自己咬自己的景象,隻見他好看的五官擰在一起,不知道是因爲掙紮,還是因爲疼痛……
“戊,戊戌,你、你怎麽了。”我說話的聲音細弱蚊蠅,生怕自己如果提高一點點音量,就會死于非命。
他的黑色指甲一點點沖破原本的嫩肉,伸了出來,末端是尖得,足足有五厘米左右長!就像是可以一下子掏出心髒的鬼爪,看一眼,都刺目的疼。
他的雙手猛抓上貼着黑色大理石的牆面,四指與拇指彙合的瞬間,大理石直接被挖掉了十厘米深,碎屑竟然已成了粉末!我驚訝的看着他的手指,毫發無損!他的力量,竟是如此的可怕……
他身上的青筋接二連三的鼓了起來,如果說血壓超過某個極限,他将會血管爆裂而死。不對,他已經死了。
我噤着聲不敢說話,一直屏息注視着全過程,前後不過五分鍾,完全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竟然很快的恢複了平靜,眼神氤氲的看着我說:“走吧。”
我伸出一手攔住了他,問:“你剛剛是不是——餓了?”我實在不會旁敲側擊,就直接問了出來。
他也沒有否認,坦然的點了點頭。
我小聲說:“上次你在封門村爲了幫我拿到試金石,差點被甯承凰燒死,我說了要感謝你,給你放點血喝,所以,你剛剛……可以咬我。”
戊戌的眼睛在我臉上逡巡,帶着些思索,由于臉色蒼白了不少,所以此刻他的五官看起來更加的立體,尤其是那雙鳳眼,濃密的睫毛像是給他畫了眼線一般,讓他的眼睛看起來有點邪魅。他的兩顆尖尖的小虎牙陷進了下唇裏,松軟的劉海微微濡濕,這麽看,竟透着大男人的可愛。
“我不能喝你的血。”半晌,他才低聲說了這麽一句話。
“爲什麽?”前一段時間他不是還說,沒有我的血就活不下去了嗎?
他的大拇指突然放在我的下巴上,沿着我的下颌骨滑移,他說,聲音有些迷離:“我不能喝血,是因爲越嘗到鮮血的美味,**就會變得越強,越發的不可控制。”
我因爲他的動作而全身緊繃,又因爲他的一句話,而渾身發冷。
他微微吐氣,已經不再像最初的時候,帶着淡淡的木香,這也就代表着,他越來越融入在人類之間。
他盯着我的眼睛,如同暗黑的海域,平靜的假象是暴風雨來襲前的警鍾:“尤其是你,宋瑤,如果我控制不住對你血液的渴望,那我也将會控制不住的囚禁你,直到吸幹你最後一滴血爲止。”
沉寂三秒,他做了什麽決定一般,猛地将兩隻拳頭‘砰’的一聲砸在我兩耳邊的隔闆上,眼底開始往上騰升起紅色,就像是火燒雲正在一點點從天邊爬滿天空,将要吞噬整個地面一般。
他握緊拳頭,如同下了最後通牒“離我遠一點!”
這句話我從來沒想過會從戊戌的口中說出來,不應該是我對他說才對?
難道說,他是在刻意的遠離我,是因爲怕克制不住自己而殺了我,他是爲了救我?
又或者,這隻是一個煙霧彈,其實他隻是在放長線釣大魚,他怕殺死我,是因爲我還有其他的利用價值?
我的後背早已出了一層冷汗,慌慌張張的從洗手間走了出去,總覺得心裏怪怪的,但是又不知道是哪裏怪。
等等——
我餘光一撇,鏡子裏……好像貼着個人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