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毅接到命令,已經離開了,長長的走廊裏唯留閻甯一人獨坐長椅,周圍來來往往忙碌的白衣天使和刺耳的滾輪聲,卻更顯他此時的寂寥。
ICU病房上的燈忽然間滅了,随着一聲開門聲,閻甯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緊張地對着才從病房中走出來的醫生問道:“醫生,她怎麽樣了?”
醫生滿頭大汗,長出了一口氣,才道:“已經度過危險期,情況暫時穩定下來了,你是病人的家屬嗎?”
閻甯遲疑了一下,說道:“我是她哥哥。”
“孩子還小,如今這幅模樣,未來……”醫生不知道該不該說下去。
閻甯卻說道:“我會養她的。”
醫生點點頭:“現在病人還沒蘇醒,需要休息,等她醒來會通知你去看她的。”
說罷,醫生歎了口氣,離開休息去了。
護士們推着病床出來了,閻甯望了一眼雙眼緊閉的依依,心頭不由得一疼。
“我會讓你的手臂重新長出來的。”閻甯喃喃地自言自語道。
吳門醫術天下一絕,讓人斷肢重生,也并不是不可能。閻甯已經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心,一定會幫助依依重新長出手臂。
病床消失在了走廊盡頭,閻甯的手機也響了起來,他掏出一看,是刑正打來的:“依依怎麽樣了?”
“暫時沒事了。”
“你現在在醫院嗎?我這就過來,有幾件事要跟你說說。”
閻甯皺了皺眉頭:“我現在沒什麽心情。”
“是關于趙豔的。”刑正說道。
……
刑正很快便來到了醫院,手中還抱着一份厚厚的文件夾,閻甯被他帶到了一個辦公室中,刑正将手裏的文件遞給了閻甯:
“剛才,我在洗浴中心裏發現了一些東西。”
他從文件夾中拿出了一張照片,正是久保田光房間裏的那副八卦圖:“你剛才有注意到這個嗎?”
閻甯仔細地看了一遍,搖了搖頭:
“乾三連,坤六斷;震仰盂,艮覆碗;離中虛,坎中滿;兌上缺,巽下斷。這幅畫上的八卦形似先天混元八卦,可八個方位對應的乾坤卻被颠倒,陰陽相逆。”
“先天混元八卦?”
“八卦有三,先天八卦、中天八卦、後天八卦。三者略有不同,但陰陽分明,如今這幅畫中的八卦,我從未見過,也找不到任何章法可言。”閻甯說道。
刑正說道:“這幅畫挂在了久保田光的房間裏,而且是正中心,可見此畫對他來說有非凡意義,最重要的是……我曾經見過這幅畫。”
“在哪?”閻甯眉頭一挑。
刑正反問道:“你知道方家嗎?”
“方家……”閻甯陷入了沉默,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名字:方傑。
一年前,自己曾用吳門鬼針來戲弄方傑,結果居然招來殺生之禍,一年過去了,閻甯本來打算就此揭過,可沒想到,如今居然還會與方家扯上聯系。
刑正說道:“方家如今明面上做着貨運生意,可我們都知道他們底子不幹淨,早年靠走私發家,曾經有一次,我受邀參加他們的聚會,就在方富甲的家中見過這幅畫。”
閻甯又望了八卦一眼,似乎要将八卦的模樣刻在腦海中,好一會兒,他收回目光:“地點在哪兒?”
“市中心方氏财富大廈……你要做什麽?”
刑正的話音才落,閻甯便起身往外走,刑正趕緊拉住他:“别沖動。”
閻甯此時異常冷靜,但卻冷靜得可怕,像是一隻沉默的獅子,誰也不知道下一刻他會不會張開血盆大口。
“我要去找方家的人,問出趙豔的下落,把楊柳帶回來。”
刑正歎了口氣:“方家可不是什麽三九流的貨色,他們在建州市眼線多如牛毛,你區區一人,不可能成功的。”
閻甯也冷靜了下來:“你準備怎麽做?”
“方家有一個少家主……”
“方傑?”閻甯忍不住殘忍地笑了出來。
“你認識他?”刑正一驚。
“高中同學。”閻甯收起了笑容。
刑正雖然發現了閻甯的異樣,但還是說道:“這樣就好辦了,你可以聯系方傑,從他入手。”
方傑啊方傑,兜兜轉轉一整年,沒想到最終還是要和你搭上關系。閻甯一想到一年前被方傑在畢業酒會上羞辱的模樣,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他現在在建州大學讀書,如果沒什麽問題的話,我明天就安排你到他們學校去,”刑正歎了口氣,“這件事算是我私人幫你的,之後的事情,多半還是要靠你自己。”
閻甯聽了,看着刑正,鄭重地抱拳道:“刑哥,你的好意我領了,我閻甯也欠你一個人情,同樣,私下的。”
刑正點了點頭:“這一夜你辛苦了,回頭把你的卡号報給我,我向上級申請了一筆獎金。”
閻甯無所謂地說道:“打到孤兒院的賬戶就好。”
話畢,閻甯起身打了個招呼,離開醫院,回到了面館。
依依身處醫院裏最好的病房,又有刑正的人24小時候保護,閻甯倒不擔心會出什麽岔子。
他回到了面館,随手整理了一下狼藉的房間,便上床休息,這一夜,他實在是太累了。
楊柳被趙豔抓走,線索又直指方家,時隔一年,閻甯還是得回到過去的恩怨當中。
電視裏已經開始報道今晚的案件信息,刑正在新聞中說明這次的行動是一個大型掃黃緝毒行動,在洗浴中心抓到的男人,都是瘾君子,至于個别人提到的“鬼”,都被歸爲毒瘾發作後看到的集體幻覺。
閻甯關掉電視,嘴角揚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刑正倒是挺會編故事的。”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閻甯便不會再糾結于過去,他閉上了眼睛,默念了幾遍淨心咒,很快便将腦中的怒火隐藏了起來,重新回到了過去嬉皮笑臉玩世不恭的模樣。
隻是他也清楚,怒火是藏不住的,唯有用複仇的水才得以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