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卿墨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打破所有避諱的屏障，将多年來維系的叔侄關系徹底扯開，他很确定，他其實一直都想要她。
追溯到五年前甚至更久，他對她的心思，是一直被克制的隐晦又陰暗。
其實他早該這麽做，不用顧慮的那麽多。
如今，不還是把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他第一次痛恨當初自以爲理智的決定。
這大概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後悔的事。
“是我的錯。”
他攏住她的身子，低醇的聲音響在她的耳邊，口氣是跟語言如出一轍的愧疚和自責。
尚七七閉着眼睛在他懷裏輕輕搖了搖頭，沉默幾秒又道：“……公司影響是不是很大？宋家有沒有找你麻煩？”
“我會解決，所有的事情我都會解決，你隻要乖乖待在我身邊就好。”
“……嗯。”
發頂落下一吻，尚七七睫毛顫了顫。
心中難掩悸動，甚至在期待，最後真的會有完美的解決方式。
實際上幾天過去，尚卿墨除了比往日忙一些，外面的輿論并沒有轉移方向。
她從一開始就是知道啊，沒有人會覺得他們在一起是正确的。
她隻給韓季弛發了信息，隻有“對不起”三個字，沒有接他後來幾次打來的電話。
她也沒有出門，偶爾會上網看看有關他們的話題，華辰電視，尚家，韓家，宋家。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他們的話題熱度漸漸下跌。
日子平靜的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她的乖巧順從，大概是安撫了尚卿墨一開始那顆煩躁的心，似乎真的隻要她乖乖在他身邊，怎樣都好。
明明已經沖破了叔侄關系，但這幾天，他們什麽都沒有發生。
甚至連同床共枕都沒有。
他們在一起了，但是又似乎沒有在一起。
她除了看着他出門去公司，到晚上回來一起用晚餐之外，兩個人見面的時間幾乎很少。
沈繁星手下近年剛剛捧紅跻身娛樂圈一線藝人的某個男明星被曝出已婚有子，一家三口在國外度假的照片和視頻拍的清清楚楚。
孩子眼睛打了馬賽克，夫妻互動也是甜甜蜜蜜。
如今娛樂圈男明星，最忌諱之一就是被曝戀情或者成家。
現在這男明星風頭正盛，在這個當口被曝出已婚有子，還不穩定的粉絲基礎無疑會劇烈動搖。
事情鬧了兩天，所有人都在吃這個瓜，對華辰電視的關注度幾乎都被轉移了。
就連尚七七無聊在家，都抱着手機跟着吃瓜。
事發兩天後，男明星在星辰國際大廈門前召開記者會，坦誠已婚有子是事實。
但人家正常結婚生子，夫妻恩愛，不偷不搶，沒出軌不招妓，出道以來零绯聞，靠演技和能力一路穩紮穩打，倒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影響。
記者會當天态度不卑不亢，對這次曝光還心懷感激，言說他其實一直在考慮怎麽把他非單身的身份說出來，苦于沒機會，這次是個很好的時機。
好男人。
這件事情發生的空擋，沈繁星把手中握着的由這位男演員主演的電視劇播放版權錢給了華辰電視。
後來又提醒他簽下厲庭深手中一部剛殺青不久的劇。
他稍調查了解了一下，劇本質量不必質疑，便也跟厲庭深談了這件事。
以華辰電視在圈子裏的地位，選擇華辰電視本就是不二選擇，就算是目前有所動蕩，那頂多不過是從頭再來，但實際上華辰電視根本不會走到那一步。
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是那樣，作爲私底下爲數不多的交情，既然開了口，那也得給了這個面子。
出自星辰國際和CP娛樂的劇，必然是争破頭都想要的東西，尚卿墨一下子兩個在手且都是獨家版權，唯一的網絡版權也是華辰電視下的視頻網站，華辰電視自然不會落魄到哪裏去。
尚卿墨對沈繁星建議他買下厲庭深手中的電視劇獨家版權的事情有些許疑惑，但沒去深究。
上午到厲庭深公司談合約的事情，厲庭深心情看起來尚算不錯。
坐到厲庭深辦公室的椅子上，看着靠坐在真皮旋轉椅上，表情似笑非笑的男人，尚卿墨撫了撫眉心，聲音淡漠。
“怎麽？葉清秋是懷上第三胎了，能讓你這麽高興？”
聞言，厲庭深挑了挑眉，無視尚卿墨臉上用來戒備的冷冰冰的表情，輕輕扯了扯唇，“你現在還有心思管我因爲什麽開心？”
尚卿墨掀眸冷冷瞥了他一眼，這男人的惡劣因子一旦活躍起來，察言觀色對他來說完全就是擺設，明知故犯。
懶得讓他有機會取笑他，話不多說直接把合同拿了出來。
因爲兩人在電話裏有過溝通，厲庭深拿起合同翻了翻，最後又笑着放下，剛剛挺直的脊背再次靠進了椅背上。
看樣子是不打算簽。
尚卿墨眉眼微微沉了沉。
“趕緊簽，我還有其他事情。”
厲庭深隻是淡淡的笑，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習慣性地摸索着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還挺水靈的姑娘，養在身邊這麽多年，你也好意思下手？”
尚卿墨臉色徹底冷了下來，“你是過了幾年安穩日子，現在有心情看我的笑話了？”
“看笑話倒也不至于。”他說完輕笑了一聲，“大概是覺得，向來聰明理智的你跟我犯同一性質的蠢，同盟好友，心裏受到不少安慰。”
尚卿墨：“……别告訴我你今天這麽高興，隻是因爲這個。”
厲庭深搖頭，“我更高興的是，你還會在這個合同上給我讓至少兩個點。”
尚卿墨眉心動了動，冰冷的視線漸漸凝聚在厲庭深的臉上。
“你高興的太早了。”
厲庭深一派閑适，笑容都沒變化分毫，“隻不過是少賺一點，關鍵還能穩住電視台在業界的地位。是不是小姑娘在家裏乖巧聽話，你就覺得問題都解決了？”
尚卿墨神色有一瞬間的僵硬。
厲庭深似笑非笑的掃過他的臉，繼續道：“難道小姑娘真的沒心沒肺？”
尚卿墨唇線幾乎抿成了一條鋒利的線，眉心也蹙了起來。
她不是。
現在的她，明明有很多顧慮。
如果華辰的事情一直不見起色，深受影響，七七不會沒有任何感想。
也許真如厲庭深所說，是她太乖巧聽話，以至于他忽略了她的立場。
厲庭深見他如此，唇角勾了勾，繼續不緊不慢的開腔。
“如果不是，隻不過是讓我兩個點的利潤罷了，還是說她對于你來說，比不得這兩個點？”
尚卿墨掀起眸，聲音冷沉，“如果我以前沒有對你當面說過你很沒品，那麽現在你聽好了，厲庭深，你是真的很無恥。”
聞言，厲庭深也不惱，低低笑了。
尚卿墨又道：
“不過是爲了多掙些點錢，你既然那麽缺，憑着我們的私交也該多施舍給你一點。”
之後，他頓了頓，視線掃了一眼桌子上已經算是作廢的合同，雙手撐着扶手要起身，厲庭深卻再次直起脊背，伸手摁響了桌上的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起，厲庭深直接吩咐：
“帶着文件進來。”
“好的。”
不出一分鍾，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厲庭深的秘書神色嚴肅的進門，将手中的文件擺到了桌上。
尚卿墨大緻看了看，是一份獨家播放版權的授權書，内容跟他帶來的幾乎無差，除了比他的合同多出兩個點的利潤分配。
尚卿墨咬牙。
果然是名副其實，扮豬吃老虎的狡猾又無恥的狐狸。
他都能想到這厮撂下電話就讓秘書拟了這份無恥的合同。
厲庭深笑着擡手示意他簽字。
尚卿墨最後還是冷着臉，在他面前簽了字。
之後倏然起身，扯過一份合同撤離了椅子。
“别得意，早晚要讓你吐出來。”
厲庭深将文件擺到一邊，兀自淺笑，“來日方長。”
回到公司将合同入了檔，事情算是暫時告一段落，被厲庭深三言兩語挑起的情緒中帶着的不安讓他選擇在中午回了家。
尚七七吃完瓜，抱着手機在沙發上睡着了。
傭人貼心地給她蓋了毯子。
尚卿墨回來的時候，看到傭人們蹑手蹑腳的樣子，視線不由放到了沙發上。
傭人們的樣子，似乎對這種狀況很是熟悉的樣子。
他眉眼微微沉了沉，“吃過飯了？”
管家低聲道：“還沒有。”
“午餐一直沒有按時吃？”
“也不是。小姐睡覺時間不大固定，她一直宅在家裏，除了吃飯，玩玩兒手機，就是睡覺了。”
尚卿墨太陽穴突然跳了跳。
前後近一個星期，她剛從國外回來沒多久，五年後的國内她都還沒有開始好好了解。
閉了閉眼睛，将心頭那些複雜的情緒壓下去，才擡腳走進客廳。
她就枕在沙發扶手上，頭發挽的随意，白淨的臉上沒有任何東西，跟外面大街上至少要塗一層口紅的女人相比，氣色怎麽看都差了點。
她從來都是愛漂亮的，喜歡自信滿滿地在所有人面前昂首挺胸的走過。
現在，她隻能縮在家裏的沙發裏，百無聊賴的睡覺。
他俯身，伸手将蓋在她臉上的頭發撩到旁邊。
她不該是這樣。
他們也不該一直是這個樣子。
口袋裏的手機這個時候響了一聲，尚卿墨心中一緊，視線盯着沙發上睡熟的女孩兒，眼皮動了動，最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小叔叔？”她迷迷糊糊喊了一聲，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天色，坐起了身，“你怎麽這麽早回來？”
看她徹底被他吵醒，他“嗯”了一聲，拿出手機的同時，彎身坐在沙發上，冷着臉看着打開手機信息，一副要跟人算賬的氣勢。
信息是沈繁星發過來的，電視劇後期制作完成，版權賣出，她特意安排了一場慶功會，也邀請了記者，邀請他參加。
尚卿墨緊皺的眉心微微松了幾分，且不說是沈繁星的面子，單是沈繁星這場安排，足以比厲庭深那隻狐狸仗義許多。
華辰電視現在争論不斷，其他人這個時候恨不得見了他都要繞道走，沈繁星一場公開的慶功宴，宣布跟華辰電視合作，必然會收到一些反面聲音，被牽連會受到抵制她那麽聰明不會想不到。
但她還是這麽做了。
可他既然想到這一層，他也不會真的去連累沈繁星。
剛想要回複消息拒絕，尚七七一聲低低的哈欠聲讓他突然頓住。
他轉頭看了看還有些迷糊的女孩兒，尚七七察覺到，轉頭看他，“怎麽了？”
尚卿墨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手指落下，回複了一個“好”字。
沈繁星看到回複，笑了笑。
轉而撥出一通電話。
“手裏的消息再壓兩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