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前的荒廢狀态不同,這座府邸如今門禁已經十分森嚴,下了車之後,呂西安也不得不在門衛滿懷不敬的眼神的注視下,有些不安地在門口等待着——因爲他是乘坐出租馬車而不是私人馬車過來的。
不過,很快門衛的眼神就變得十分恭敬了,因爲沒有等上多久,得到了通報的夏爾就親自從府邸當中走了出來迎接這位客人。
“呂西安,你可總算來啦!我們都已經等了你好久了!”夏爾滿面笑容地走到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我們還以爲你真被你那位丈人拉去喝酒了呢!”
這個玩笑話讓呂西安有些尴尬,“夏爾,我隻是因爲安排部下的工作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而已,在辦公事的時候,我是不會去做無關的事情的。再說了,我的嶽父他也很忙,沒有時間搭理我們……”
“啊哈,我隻是開個玩笑而已,别這麽認真啊!”夏爾一手拍了拍呂西安的肩膀,然後一手拉住了他的手臂,“來,我們别再外面閑扯了,趕緊進來,可别讓别人再等了。”
“好的,夏爾。”呂西安樂得夏爾在這個尴尬話題上轉開,順從地跟着夏爾走了進去。
很快,他就抛掉了心裏的一點點不快,而沉浸在對這座府邸的驚歎上了。經過了将近一個月的清理和修繕。前朝的儒爾維爾親王府邸又慢慢重新煥發出了當年的光彩,再度變成了那個陳設奢華的顯貴居所。
一路上在走道上走馬觀花之後。等到來到富麗堂皇的大廳裏面時,呂西安終于以那種毫不作僞的羨慕神氣向夏爾感歎了一句。
“夏爾,你已經得到了一個多氣派的地方啊!聽說這裏是總統低價轉送給你的?對你還真是慷慨!”
“哦,是的。”夏爾笑眯眯地點了點頭,一點也沒有表露出自己最近對路易-波拿巴的意見來,“總統對我十分慷慨,我十分感激他。”
“不過,這也是你應該得到的獎賞,畢竟你爲總統做了那麽多事,其他人可不會這麽快就幫上這麽多忙。”因爲覺得剛才這麽說有些失禮。呂西安連忙再恭維了一句,“夏爾,你現在就已經搬到這裏住了嗎?”
“不,這裏的修繕工作還沒有完成,我現在還不住在這裏……”夏爾搖了搖頭,然後再度開了個玩笑,“再說了,我還沒有結婚呐,這麽早忙着遷居做什麽?一個人住在這麽大的地方也太寂寞了。”
“哈哈……既然這樣那就趕緊結婚啊!”呂西安被夏爾的話給逗笑了。“我和朱莉都還在等着參加你和特雷維爾小姐的婚禮呢!”
他這句話是半真半假,他個人固然歡迎夏爾結婚,但是他的妻子卻未必了——她到現在都還對夏爾一邊和自己的妹妹瑪蒂爾達親密來往一邊又和别人結婚感到十分憤憤不平。
和呂西安期待的相反,聽到了他的話之後。夏爾突然僵了一僵,然後笑容也變得十分不自然起來。
“怎麽了?夏爾?”眼見夏爾的反應很奇怪,呂西安不由得追問了起來。“你不希望我們去參加婚禮嗎?”
“不!當然不是了!你們兩個肯定是我的貴賓。”夏爾馬上回過了神來。連忙擺了擺頭,“我沒怎麽。隻是突然想起了一點事情而已。你放心,我和夏洛特的婚事一定要辦。而且會盡快就辦,絕對要讓你們過來參加的!”
雖然感覺夏爾的回答還是有些奇怪,但是呂西安還是将這種疑惑都放在了心底裏沒有說出來。
也許是因爲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的緣故,夏爾很快就轉開了話題。
“我們趕緊去見他們,他們都等不及了!”
夏爾今天打算在這裏接待一大群客人,不過,因爲現在大廳還在修繕當中,所以夏爾并沒有在大廳接待這群客人,而是将他們都召集到了花園的前庭當中。
很快,夏爾和呂西安就來到了前庭之中。
當這兩個人出現在這裏的時候,原本座位上坐着的那些人立刻就停下了自己的閑聊,然後對着他們行注目禮。
這群人也和呂西安一樣穿着軍服,而他們之中爲首的,正是新任的陸軍部秘書處的副處長阿曆克斯-德-羅特列克子爵。
沒錯,今天夏爾所邀請過來的都是軍人。
自呂西安和阿曆克斯,夏爾網羅并且一手扶持起來的陸軍當中的青年俊彥,幾乎一下子就來了一半。
“大家好,這位就是呂西安-勒弗萊爾少校,鐵道部派駐機構的負責人。”在大家的注視下,夏爾平靜地向這群人介紹了呂西安,“以後可能大家共事的機會還有很多,希望諸位以後能夠和他好好相處。”
聽到了夏爾的話之後,其他人連忙都向呂西安點頭緻意。
而夏爾也帶着呂西安,将在座的秘書處的軍官們都一一介紹完了。
“勒弗萊爾少校,夏爾已經跟我說過很多回了,久仰您的大名。”當呂西安走到自己的面前時,帶着一種不乏熱情的笑容,阿曆克斯站起來向呂西安伸出了手來,兩個人握起了手。“希望我們接下來能夠合作愉快。”
“德-羅特列克少校,您不用如此客氣,”呂西安連忙回答,“我同樣從夏爾那裏聽過您很多次,希望在之後能夠得到您更多的幫助。”
一邊握手,兩個人同時還互相友好地笑了起來。
這是呂西安和阿曆克斯的首次見面,雖然他們兩個性格幾乎大不相同。但是互相仍舊留下了一個不錯的印象——阿曆克斯欣賞呂西安的堅定和恭敬,而呂西安則對阿曆克斯的溫和謙遜十分滿意。
“好了。諸位,既然現在已經認識完了。那麽我們就進入正題。”夏爾輕輕地拍了拍桌子,讓這兩個人連忙落座,“先生們,今天我們所需要談論的事情十分重要,所以我隻叫來了你們,因爲經過了這麽久的觀察,我确定你們都是值得信賴的……”
因爲夏爾的語氣已經變得十分嚴肅,所以其他人都正襟危坐起來,準備聆聽他的教訓。
呂西安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感覺肺部有些發冷。說實話,這并不是一個十分理想的地點,雖然這群人都穿着軍大衣,但是仍舊感覺有些揮之不去的寒意。然而,當然沒有人敢于向夏爾提出要換一個地方了。
而他心中的寒意并不僅僅來自于此。
夏爾隻将他一個人叫了過來,而羅特列克子爵這邊卻叫了一群人,這無比清晰地說明了此時在他的心中,羅特列克子爵這邊的人更加值得信賴一些,這讓他心裏有些不滿。不過。他自己也明白爲什麽——畢竟,羅特列克子爵這邊是用高官重權進行收買,而自己這邊則普遍被部下們視作苦差,兩邊的行動積極性都不一樣。
不能這樣下去了。他在心裏暗自決定,接下來一定要鼓起自己部下的士氣來,以便讓他們也能夠得到信任。這樣他們才能夠有一個光輝的前途。
眼見大家都已經變得十分認真,夏爾點了點頭。然後看着呂西安。
“呂西安,我跟你明說。我們今天就是在商讨軍事政變的問題。”
雖然夏爾的語氣十分平淡,但是呂西安心頭仍舊是重重一震。但是,因爲事前有些心理準備,所以他還是維持着鎮定,輕輕點了點頭。
“我們并不是今天才臨時起意的,而是最近以來一直都在盤算這個行動,類似的預案我們已經做了不少了,也調過來了不少可以信任的部隊。”一邊注視着呂西安,夏爾一邊繼續說了下去,“但是,想必從軍多年的你也知道,無論事前制定了多麽完美的計劃,在事到臨頭的時候總是會免不了出一些纰漏,而要預先盡量消弭這種纰漏,這就需要我們付出百倍的努力……畢竟,我們要幹的事情實在太重要了,而且容不得失敗,對我們來說,哪怕大部分成功也和失敗無異……”
“沒錯,如果爲了震懾敵人,我們可以開槍殺人,但是我們絕對不能夠大量流血,如果大量流血,軍隊的服從性就會出現大問題了,畢竟我們是在首都而不是敵國動刀槍!”夏爾加大了音量,以便讓自己的訓誡鑽進每一個人的心裏,“爲了不讓軍隊産生動搖,以免造成不可預知的嚴重後果,我們必須将一切問題都考慮在内。其中最爲重要的就是,你們兩個部門必須密切配合!阿曆克斯會指揮各支部隊以最快速度直撲我們的反對者的巢穴,将他們逮捕起來。而呂西安,你要帶着你的人,負責切斷首都和外界的聯系,一切途徑巴黎的鐵路都隻能運送支持我們的部隊,而其他的都隻能停下來!”
說完了之後,夏爾走到了呂西安和阿曆克斯的身邊。
“兩位,總統托付給你們的重任,你們是可以自己估量出來的,所以,接下來必須密切進行配合,制定出一個詳細的計劃,絕對不能搞出問題來。否則的話……後果我不明說你們也能夠想得出來,明白了嗎?”
在夏爾的視線的逼視下,兩個人都好像被震懾住了,呆愣了片刻之後,才各自艱難地點了點頭。
“很好,你們知道就好。”因爲對他們的表現十分滿意,夏爾于是點了點頭,然後語氣也放緩了一些,“當然,你們也不用感到太緊張,我們并不是要現在就動手,你們可以有充裕的時間爲這個計劃做準備——當然,隻是很可惜的是,沒法兒去找個地方演習一下,不過我想以你們的聰明才智,是可以排除這樣一點小困難的……”
夏爾的小玩笑,終于讓原本緊繃的氣氛稍稍放松了一些。
和兩個領頭的不同,其他的青年軍官們的臉上,更多的不是恐懼,而是那種躍躍欲試的激動。他們知道爲了奪取權力,所需要付出的是什麽,而且樂于作出這樣的付出。
說完了之後,夏爾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後将茶幾上的一本小簿子拿給了呂西安。
“呂西安,這是我們制定的初步計劃,你先好好看看這個,有什麽改進意見的話,請盡管跟我們提……我可以讓你們就地參研然後修改。”
看着眼前的這一本小簿子,呂西安恍惚間突然産生了一些疑惑。
就是我們這一群人,即将決定一個國家的命運嗎?
“是的,呂西安。”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夏爾突然又笑了起來,“你以後還會決定更多。”
因爲你已經走到一條無可逆轉的道路上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