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回答表明,這位未來的陸軍元帥顯然腦子還很精明,理解并且把握住了一切的關鍵。
而且,這也表明,他并不排斥自己的願望——隻要自己能夠證明這是值得的話。
德-克爾維将軍頓時就放下了心來。
“是啊,文明世界的最璀璨的明珠,又有誰會肯輕易抛開呢?這麽多年我沒過來,結果最近一回來看,簡直就像是異邦人一樣,完全看不懂!”将軍搖頭輕歎了口氣,“當置身于大街上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簡直像是無足輕重的人一樣了……”
“在這座偉大的城市、這個偉大的國家面前,我們每個人都無足輕重。”特雷維爾侯爵嚴肅地回答,“不過,我們卻可以以自己的努力,爲國家做出不同的貢獻……”
同時擔任不同的職位。
這種貴族式的含蓄談話,終于開始抛棄了自己之前那種溫情的面紗,直接進入到了最爲關鍵的地方。
那就是——你能夠給我什麽?我能夠給你什麽?
“是啊,我真希望能多留在這裏幾天!”将軍又歎了口氣,“上次回來,盡管是爲了一個崇高的目的,但是我畢竟摧殘了這座城市,現在我倒希望能夠爲保衛它而出力。話說回來啊,因爲職業習慣,再加上對上次的暴亂心有餘悸,所以我最近小心關注了一下巴黎周邊的城防,結果卻讓我很擔心……周圍的要塞都年久失修,而且守備人員也十分松散。城内更加不用說了,簡直混亂不堪!我真是擔心啊。要是下一次巴黎再發生這樣的暴亂,又會給國家和民族帶來多麽沉重的災難!這些事情。真的不想再看到一次了……”
所以,他的想法就是……想要被調回來,最好擔任巴黎衛戍司令?
祖孫兩個人同時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們隐蔽地對視了一眼,然後很快就得出了結論——需要斟酌,但是并不是不能談。
“沒錯,首都是我國的神經中樞,理應得到最大程度的重視。”這次是夏爾開口了,“結果……在尚加爾涅将軍的領導下,它陷入到了一種紊亂的指揮體系當中。其安全狀況卻讓人高興不起來……”
然後,他看着這位将軍,說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話。
“總統也對此十分憂心,他希望理順現有的城防架構,似的我們的首都能夠成爲固若金湯的堅強堡壘。”
現在的巴黎城防由尚加爾涅将軍負責。這位秩序黨的支持者,如今身兼國民自衛軍司令和巴黎衛戍司令的職位,可以說是路易-波拿巴最爲威脅的敵人——同時也是他和他的同黨們篡奪最高權力的最大障礙。如果能夠通過一位将領來取代巴黎衛戍司令一職的話,到時一個十分好的消息……
接着,他重新沉默下來。靜靜地看着對方。
仿佛是在質問對方一樣——路易-波拿巴,尚加爾涅,你到底想選哪一邊?
既然已經下決心來這裏了,德-克爾維将軍自然不會再有其他的選擇了。
“總統是國家的最高領導者。我們理應盡心盡力爲其效勞,解除他心中的憂患。”他恭敬地微微欠了欠身,“如果有人反對他。那麽他必須爲此付出代價!”
“很好!”特雷維爾侯爵贊許地點了點頭,“如果我們整個軍隊都能夠這樣上下一心的話。法蘭西的光輝必将重新照耀世間。”
雖然觀望了許久,投誠得很遲。但是隻要來了就行,畢竟是一位将軍,絕對有用得着的地方。
然後,他重新看向了自己的孫子,“夏爾,傑拉爾和你的父親從小就是要好的朋友,所以他也算是你的叔叔,現在你得到了這樣的位置,雖然并不能起決定作用,但是總要幫幫自己人?你以後要好好幫你叔叔的忙,聽見了嗎?”
得到了特雷維爾侯爵如此明确的回答之後,德-克爾維将軍顯然有些喜形于色。不過他很快重新收斂起了表情,又恢複到了之前那種平靜。
“這是哪兒的話啊,維克托叔叔?”德-克爾維将軍馬上搖了搖頭,“我和埃德加當然是好朋友,但是這是另一碼事了!”
然後,他貌似誠懇地看着夏爾,“夏爾,你的工作十分重要,而且也來之不易。我希望你能夠秉公處理,不要因爲我和你一家的關系而有任何的徇私,這樣對大家都不好……”
“這個我當然明白了。”夏爾低下了頭來,“需要的時候,我會嚴格地根據要求辦事的,絕不會讓您爲難,先生。”
得到了夏爾這個“絕不會讓您爲難”的回答之後,德-克爾維将軍完全放下了心來,他發現自己做出的決定,很快就得到了應有的回答。
那麽,就不會有任何的猶豫了。
草草地再寒暄了幾句之後,将軍很快就主動提出自己可以去面見總統,然後就心滿意足地告辭離開了。
………………
在将軍離開之後,老侯爵又重新恢複了剛才那種若有所思的樣子。
夏爾不明白,從小就一直教導自己要臨事沉靜、從容不迫解決困難的爺爺,爲何今天好像又是這麽興奮、乃至于有些喜形于色的樣子。
是因爲夏爾事業上的進展嗎?
就算有了些進展,以爺爺慣常的表現來看,也不該是這樣興奮?
鬧不明白。
不過,因爲這并不是什麽特别重要的事情,所以夏爾隻是把這種疑惑藏在了心裏,不再多問。
陪着爺爺站了一會兒之後,夏爾感到有些無聊,決定要回去處理文件去了,于是打算向爺爺提出告辭。
然而,爺爺突然開口了。
“夏爾,你最近做事專注了許多,這很好。”
“這是必須的嘛。”夏爾笑着回答。
“那麽,最近還去找了那位德-迪利埃翁小姐嗎?”爺爺突然轉過頭來看着夏爾,“跟爺爺說實話。”
“嗯……”
雖然有些尴尬,但是夏爾還是決定據實以告。
“最近很忙,一直都沒有去找她……”
忙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最近和瑪麗的事情,弄得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樣去面對瑪蒂爾達和夏洛特,所以幹脆就以公事來占滿自己的時間——不過這一點夏爾當然不敢跟自己的爺爺說了。
“哦,是嗎?”爺爺點了點頭,然後就不再說什麽了,隻是神情變得有些更加古怪了。
他現在心裏很欣慰,孫子畢竟沒有陷得太深,還是能夠挽救回來的。
因爲尴尬,夏爾心裏更加不願意多呆,于是就連忙跟爺爺提出了告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準備處理下文件。
如果他能夠跟着自己的爺爺一起走回到會客室的話,恐怕他就能夠明白爺爺這種異樣的來源了。
當老侯爵走進來的時候,瑪麗已經坐在那裏等着了。
她的臉色十分蒼白,不過精神看上去倒還算是不錯。
看到老侯爵之後,她想要站起來問好,但是老侯爵直接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拘于禮節。
坐下了之後,他饒有興緻地打量着瑪麗,一直沒有說話。
而瑪麗則略微有些局促不安地轉動着視線,并不敢與他對視,好像是有些尴尬,抑或是有些羞怯。
“看上去您的行動一切順利啊……”這種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之後,特雷維爾侯爵朝瑪麗點了點頭,“祝賀您,小姐,我就知道,拜托您的話肯定能行的。”
“托您的福,事情還算是順利……”瑪麗輕笑着回答。
雖然這種笑容裏面并沒有帶上多少恭敬,不過老人此時也能夠理解她的心情,所以并不會放在心上。
“哦,不不不,這可不是托我的福,而是您自己努力的結果。”老侯爵擺了擺手,“雖然聽上去有些像是自誇,不過我們家的男人向來是很挑剔的,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我才找了您。”
這種不知道到底是誇獎還是調侃的話,讓瑪麗一時間有些尴尬,不知道到底該怎樣回答。
“最近好好在家裏休息休息。”他十分關切地看着顯然還有些不适的瑪麗,“我會讓仆人好好招呼您的。”
他的意思是,之前的威脅已經解除了,她可以盡情地呆着。
“不用了,我一個人能夠照看好自己。”瑪麗仍舊微笑着回答,“您不用擔心我。”
“我還以爲您會怪我呢……”老人點了點頭,顯然對瑪麗的态度十分滿意,“好的,很好,我就知道您是個聰明孩子。”
瑪麗微微躬了躬身。
雖然對這個老東西心裏毫無敬意,但是瑪麗自然是能夠忍住這種小小的不快的。
現在還不是開罪他的時候。
沒錯,她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既然現在已經做到了這一步,那麽接下來肯定要想辦法做到底。如果真的能夠想辦法拉住那個人,那豈不是也算是一件好事?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在這個老東西死掉之後,她不就能夠借助對那個人的影響,真正爲所欲爲了嗎?
“以後您有什麽要求,盡管跟我提,我會想辦法的。當然,對您我也還是那個要求,繼續呆在夏爾身邊,祝您好運,孩子。”
“如您所願,先生。”瑪麗微笑着回答。(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