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裏暗暗歎了口氣,然後重新打起了精神。
“你和人一起守在這裏,等候我的指示。”夏爾看着孔澤,“不要讓任何人再接近他。”
“好的,我明白。”沒有經過任何質疑,孔澤直接領命,甚至也不多問一下他打算怎麽處理。
然後,夏爾做了一個手勢,讓仆人跟他一起離開。
“少爺,這件事要不要跟老爺說?”仆人亦步亦趨地跟在夏爾後面,小心翼翼地問。
“不用了,一切都讓我來解決。”夏爾生硬地回答,“記得守口如瓶。”
如果說的話,恐怕隻會惹他更加傷心吧。
“是。”隻猶豫了短短一會兒之後,仆人躬身應了下來。
在這對父子之間,到底孰輕孰重,他自然早已經有了答案。既然未來的主人已經下了這樣的命令,那麽就算看上去再怎麽不合情理,他也隻能服從。
………………
當夏爾重新回到了侯爵的府邸時,已經是淩晨三點了,生理上對休息的渴求、心理上的重大打擊,混合在一起變成了難以遏制的疲憊感,讓他隻感覺眼皮好像有萬鈞之重。
但是回到了卧室之後,他卻怎麽也無法入睡,各種思緒都重重地壓在他身上。今天碰到的事,聽到的“父親”的那些話。猶如在深湖上投下的一枚枚石子,激起了道道漣漪,攪得他不得安甯。
該怎麽辦?他不斷地扪心自問。
雖然第一次見面就對“父親”觀感十分惡劣。但是确實沒有理由見死不救,不過,夏爾的這種報答,正如他自己所說,隻想以這唯一一次爲限了。
那麽,要達到這個目的,至少就要讓一段時間内拖住艾格尼絲。讓她不要再找上父親,以便讓他有個逃離的時間——而且需要的這段時間恐怕不短,因爲父親需要治傷。
他感覺到了一陣頭疼。
但是他仍舊不敢休息。他必須早點想出對策。
發現是孔澤救下父親之後,沒準艾格尼絲就會直接找上門來,到時候必須想出一個應對的辦法來。
那麽,到底應該怎麽辦呢?
他陷入到了深深的思索當中。清涼的晚風不停地經過窗戶吹拂到他的臉上。但是他渾然未覺。
這一夜他通宵都沒有睡。
等到第二天早晨時。他匆匆梳洗了一下,然後走到了餐廳當中,而這時他的妹妹早已經在餐桌邊就坐了——而他們的爺爺則因爲身體緣故,今天沒有來吃早餐。
這樣正好。他心裏也松了口氣。
“先生,您怎麽回事?”看到夏爾這眼圈發紅的疲憊樣子,芙蘭又驚奇又是心疼,“昨晚沒有休息嗎?”
“哪裏還睡得着啊!”夏爾苦笑了起來,然後朝妹妹攤了攤手。“快點吃完吧,芙蘭。我有件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說。”
沒錯,他想要将這些事都告訴自己的妹妹。
夏爾昨晚想了半晌,最後還是覺得,如果既不想同姨母翻臉、又想暫時保全住局面的話,最好還是用親情攻勢來打動艾格尼絲。
而如果用親情的話,就隻能由自己這種小輩來勸說了——那麽叫上芙蘭一起的話,可以大大增加成功率,畢竟芙蘭小的時候艾格尼絲特别疼愛她,如果芙蘭流淚勸說的話,艾格尼絲應該會心軟那麽一點——希望如此吧。
另外,父親回來之後,她總該知道一點東西吧?再怎麽說,也是她的父親啊……
因此,昨晚思慮了許久之後,他最終還是做出了這個決定。
“您想要跟我說什麽呢?”芙蘭疑惑地看着兄長,她嘴角上還殘留着一些面包屑,看上去可愛極了。“很重要嗎?”
“嗯,十分重要,所以你趕緊吃完吧。”即使是身處如此重壓下,夏爾也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我不吃了!現在就可以去說了吧!”芙蘭拿餐巾抹了抹嘴,然後頗爲歡快地跳了起來。“走吧,先生……”
“嗯,好吧。”夏爾輕輕點了點頭。
但願你不會怨我。
……………………
接着,兩個人一起走到了小會客室當中,然後夏爾将最近的事情——碰到小姨開始,到碰到父親爲止,簡明扼要地跟芙蘭說了個清楚。當然,具體的細節——比如和小姨、和父親的那些對話,爲了照顧妹妹的心情就沒有細說了。
随着夏爾的講述,芙蘭的表情也不停地變幻,從剛剛聽到小姨消息時的驚喜、到聽到夏爾被她暴打一頓之後的焦急、再到聽說父親後的驚恐,最後變成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茫然。
“上帝啊,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似乎是不知道該如何評說一般,她不停地喃喃自語,眼神茫然而沒有焦距。
夏爾當然知道這些話給妹妹将帶來多大的沖擊,所以他也有意地放緩了談話的節奏,以便讓她能夠快點清醒過來。
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他看妹妹的表情慢慢變得平靜了下來,于是繼續說了下去。
“這确實是不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是即使如此,既然發生了我們也隻能坦然接受。芙蘭,你不要怕,艾格尼絲隻是針對父親一個人而已,對你她不會有什麽惡意,畢竟她連我也并沒有特别的惡意。小時候她那麽疼愛你,現在應該也不會……”
“真的嗎?”芙蘭擡起頭來看着夏爾。
“真的,雖然你那時候還小,可能不記得了。但是我可都還記得啊……”夏爾笑着抹了抹妹妹柔順的頭發,小心地撫平着她的情緒,“那時候她整天打我。對你可就呵護有加了,總給你帶好吃的,還喜歡像我這樣摸你的頭發……”
“整天打您?您可說得太可怕啦!”芙蘭還是有些焦急,“再說了,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啊,姨媽真的是想要殺爸爸啊!難道您不覺得可怕嗎?”
我确實不覺得怎麽害怕。夏爾在心中想。
“好了,現在該說的我都給你說清楚了。看上去您也明白了事情緊急。”夏爾拿起了芙蘭的右手,輕輕地捏了捏,“所以。特雷維爾小姐,我現在需要您的幫助。”
也許是被夏爾的鄭重語氣所感染,也許是被那種“我可以幫哥哥的忙了”的感想所打動,芙蘭終于從慌亂當中恢複了些許鎮定。
“也就是說。您需要我去幫忙勸說姨媽?讓她不要再爲難父親?”芙蘭終于理解了哥哥的想法。
“至少暫時不要爲難。”
“如果我們兩個的勸說失敗了呢?”芙蘭還是有些不安。眼中滿是惶急,“那豈不是……”
“那後果就麻煩了。”夏爾點了點頭,“所以我希望一定能夠成功,幫助我吧,芙蘭。”
“天哪!天哪!”芙蘭不停地低聲感歎,額頭上都出現了汗水。
“不要那麽擔心,表現出你的真心實意就行了。”夏爾拿出了自己的手帕,擦了擦她額角上的汗滴。“剩下的都交給我處理,明白了嗎?”
“好吧……好吧。”似乎是明白已經别無他途。芙蘭終于點了點頭。“真希望我能夠幫上您的忙啊……”
“你一定能夠幫上忙的,這麽可愛,又有誰會忍心傷害呢?”夏爾笑着回答。
就在這時,小會客室的門被人敲響了,夏爾打開了門,發現敲門的是那位老仆人。
一看到開門的夏爾,老仆人馬上附耳到他耳邊輕輕說了起來。
竟然這麽快?夏爾心裏一驚。
然後,他轉頭看向了自己的妹妹,努力擠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她來了,比預想當中還要快啊。”
芙蘭的眼睛驟然睜大了,似乎難以置信,然後她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身周,深怕自己有什麽沒打扮好的地方。
“别怕,我們可以好好解決的。”夏爾看着她那慌亂的樣子,于是做了個讓她安心下來的手勢。
接着,他又看着老仆人。
“把她給我叫到這裏來吧。”
當仆人離開之後,房間陷入到了一種異樣的死寂當中。
“哥哥,我好害怕啊!”芙蘭的呼吸還是十分急促,顯然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和驚恐當中恢複過來,“如果我要是失敗了的話,那豈不是……豈不是……”
“不要怕,芙蘭。”夏爾走到了芙蘭的座位旁邊,然後任由她倚靠在自己的懷中,“一切都有我在。”
“可是……可是……”芙蘭還想說什麽。
但是,到最後,她重新恢複了平靜。
坐在椅子上的她,伸出雙臂抱着自己的兄長,然後擡起頭來,仰望着他的臉。
“您說得對,我們能夠走過去的,先生,一定能的!”
就在這時,門打開了。
身穿着黑色衣裙、手上拿着一把收束起來的傘的艾格尼絲,在仆人的帶領下出現在了門口。
她平靜中含雜着怒氣的視線,不帶任何感情地掃過了整個房間,掃過了這一對兄妹,最後停留在了夏爾的臉上。
兩個人就這樣對視了起來。
“您之前給了我一個驚喜,特雷維爾先生。”對視了許久之後,艾格尼絲冷冷地說,“是您的人,帶走了那個人對吧?”
“是的。”夏爾幹脆地點了點頭。
“那麽,現在,我想請您,馬上把我的獵物還給我。”艾格尼絲的視線變得更加犀利了,幾乎讓芙蘭打了個寒噤,“馬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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