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你趕回來了,不然我今晚還不知道該找誰聊聊天呢。”夏爾将手從夏洛特身邊抽離,然後走到了阿爾貝的身旁,“辛苦你了,這時候還要趕回來。”
“哎喲,這是什麽話啊!我倒是覺得開心呢,好不容易放了個假,可以回來看看。”似乎是因爲覺得自己在監工的時候弄出了個大事故,以至于給夏爾惹了一個大麻煩的緣故,阿爾貝對夏爾總好像有些歉疚之情似的,神色間沒有了過去的揮灑自如。“夏爾,抱歉……”
“道什麽歉呢?你沒有任何地方對不起我啊?”夏爾笑着拍了拍阿爾貝的肩膀,“我的朋友,好好玩玩吧,今天我很開心,所以我希望能讓你也開心起來。”
“難道你真的很開心嗎,夏爾?”阿爾貝突然反問。
“嗯?”
“好吧,我承認夏洛特确實長得很好看,但是就算如此,我也并不羨慕你。”阿爾貝看了看站在旁邊夏洛特,以一種極輕的聲調跟着夏爾嘀咕着,“夏爾,難道你還不知道嗎?婚姻是會葬送愛情的,尤其是我們這些人都太有洞察力,太容易看出身邊人的缺點。夏洛特現在美麗至極,可是生活可不是隻要有美麗就行的,到時候種種瑣碎會毀掉你今晚所憧憬那個玫瑰色的未來,那時候你怎麽辦?你就算後悔也沒有辦法。而我。我倒甯願站在旁邊,孤獨而無望地愛着一個人,我要站得足夠遠。以至于永遠看不到她身邊的灰塵……”
“怎麽,我的朋友,你怎麽突然變成一個哲學家了?”聽完了阿爾貝的嘀咕之後,夏爾頓時感覺有些愕然。“這一篇長篇大論可和今晚的主旨不同,難道你指望我會感謝你的這番話嗎?”
“正因爲是朋友我才跟你說這些的心裏話的啊。”阿爾貝攤了攤手,“不過我也理解你,和我不一樣。你是家裏的獨苗,你不結婚的話沒法交差,不管怎樣都得結婚。得有孩子。我隻是在給你一些忠告,讓你不要在以後因爲心理落差太大而結婚……”
“可是,我也不是爲了盲目的愛而結婚的啊,我隻想看到夏洛特幸福。因爲我虧欠她的東西太多了——而這也是我能夠給她的。雖然需要作出一些努力。”看着朋友這誠摯的表情,夏爾不禁也壓低了聲音,“我的朋友,不用擔心我,我們都足夠有理智,可以以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下去,誰也不會從疾馳的馬上跌落下去,而是駕馭着它笃直前行。”
“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阿爾貝放心地點了點頭,然後又仔細把夏爾打量了一番。最後把眼光落到了夏爾胸前所佩戴的勳章上面,“不過,話說回來,這幅打扮還真不錯啊!夏爾,十年前我就知道了,你一定會有大出息的。”
“我們都會有大出息的,”夏爾理所當然地回答,“所以,繼續跟着我幹吧,遲早我們會想當初說過的那樣,把這個國家翻個底朝天!”
“好的,夏爾。”阿爾貝也拍了拍夏爾的肩膀,“好了,我們也聊了夠久了,夏洛特可等得不耐煩了。”
“那麽你先玩玩。”夏爾說完,轉身又走回到了夏洛特的身邊。
“夏爾,你們兩個剛才又在偷偷摸摸地嘀咕什麽呢?”夏洛特好奇地看着夏爾。
“哦,沒什麽,阿爾貝隻是在擔心我們而已。”夏爾低聲回答,“因爲關心而擔心。他勸告我一定要珍重和您的婚姻,不要當成一時的沖動。”
“這個人倒有閑心來擔心我們呢!也不看看他自己是怎麽樣!”夏洛特看似不滿地撇了撇嘴,不過眼睛裏卻有不少笑意,“不管怎麽說,阿爾貝都是我們的好朋友,我們以後也幫他找個合适的對象吧?他總不能一輩子都這樣浪蕩。”
“這個得看他自己了,我們總不能替他做決定。”夏爾微微歎了口氣。
阿爾貝剛才的這番話,無論從任何方面來看都稱不上是祝福,他在擔心夏爾,這種擔心也許是因爲特别了解夏爾的緣故?
不管怎麽樣,因爲好友剛才的這一番嘀咕,夏爾原本就并不算十分振奮的精神,不期然間蒙上了一絲陰雲,但是他仍舊好好地掩飾着,陪伴着夏洛特同幾位出席宴會的朋友們聊天。
就在他心裏感到有些郁悶無聊的時候,他的視線落到了大廳的一個角落邊,然後陡然又重新振奮了起來。
因爲他看到了一個與衆不同的人。
是瑪蒂爾達。
此時的她,難得地精心打扮了一番。她穿着一件灰色的紗裙,鑲嵌了鑽石的胸針在燭光下熠熠生輝,她棕褐色的頭發也被精心修飾過,盤成了發髻置于腦後。也許是爲了美觀的緣故,她今天依舊沒有佩戴眼鏡,臉上似乎也施了不少脂粉,顧盼之間自有一股風情。
也許正是因爲沒有戴眼鏡的緣故,她并沒有感受到夏爾投過來的視線,隻是和她的姐姐還有姐夫站在一起偶爾交談着,好像與整個氣氛都隔絕了一般。
“夏洛特,你去應付你的那些朋友吧,我有點事。”沒有經過什麽猶豫,夏爾馬上低聲對旁邊的夏洛特說。
“怎麽了,夏爾?”夏洛特有些驚奇。
“哦,我的朋友呂西安過來了,我得去招待一下他。”夏爾随口說出了一個借口,然後快步地向那個角落走了過去。
夏爾的腳步很快,旁邊的人跟他打招呼他隻是随便點頭就算完事,一步不停地向瑪蒂爾達走了過去。
随着他越走越近。一直在同姐姐交談的瑪蒂爾達終于發現了他的到來。
而後,她微微側過頭來,同夏爾對視着。臉上突然展露出了些微的笑容。
這個笑容裏面既有關切,又有恭賀,卻又帶着一星半點的惆怅,好像是在說“先生,您可總算看到我啦!”似的。
被這個笑容所激勵,夏爾繼續徑直地向那邊走了過去,腳步之快猶如在小跑一樣。
這樣的表情有多麽失禮?他已經顧不上了。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到瑪蒂爾達的跟前時,已經發現了妹妹的異常的朱莉,眉頭不禁緊緊地皺了起來。
“你還要發瘋啊?”她低聲責備自己的妹妹。然後猛地一拉,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後,接着凜然地看着走過來的夏爾,猶如面對着敵軍的勇士一樣。
在朱莉包含怒意的視線下。夏爾心頭不禁驟然發冷。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停在了她們的面前。
從朱莉的表情來看,夏爾心裏知道瑪蒂爾達的事情她已經完全知道了。
是她自己發現的,還是瑪蒂爾達主動告訴她的?夏爾心裏有些疑惑。
但是,即使如此,他仍舊保持着基本的的鎮定。
“呂西安,朱莉,你們好。抱歉我現在才過來招呼你們。”他勉強地笑了起來,看着面前的青年夫婦。然後将視線飄到了朱莉的身後,“瑪蒂爾達,你還好嗎?”
“哦,夏爾,恭喜你。”呂西安馬上同樣打了笑着一個招呼,“謝謝你的邀請,我們玩得挺開心的。”
因爲出身的緣故,他确實在這種場合當中感到不太适應,也沒有什麽朋友可以攀談,因此隻是跟自己的妻子和妻妹站在一起聊天,但是既然主人過來打招呼,他總不能說自己在這裏呆得很不愉快吧?
呂西安的表情讓夏爾稍微放寬了心一些,看上去那件事還知道迪利埃翁姐妹兩個人之間的秘密而已。
“謝謝您,特雷維爾先生,我們十分好。”就在這時候,朱莉也說話了,她的表情和語氣,無不透出了十足的冷意,仿佛想要借此将夏爾驅趕開一樣,“您可以先去跟其他人先打打招呼,讓我們在這裏安靜一下就好。”
朱莉如此嚴酷的态度,讓夏爾不禁皺了皺眉頭。
然後,他就走到了朱莉的身前,兩個人就這樣對視着。
片刻之後,他微微歎了口氣。
“朱莉,别這樣,對于那件事,我也很抱歉……”
“隻是抱歉而已嗎,先生?!”朱莉嚴重透着十足的怒氣,“您知道您都幹了些什麽嗎?”
“我絕對沒有強迫過什麽,也沒有誘騙過她。”夏爾用極低的聲音對朱莉說。
“是的,您沒有,但是您也沒有拒絕,您眼睜睜地看着我的妹妹犯傻,隻爲了片刻的歡愉,您就将一切都抛了個幹淨。”朱莉冷冷地看着夏爾,“您幫過我們那麽多忙,我很感激您,但是這件事我無法原諒您,先生。”
“朱莉,我很抱歉……”在朱莉那充滿怒氣的視線下,夏爾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道歉又有什麽用呢?算了吧……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叫您做什麽也沒有意義了,我隻有一個請求,您以後别再糾纏瑪蒂爾達了好嗎?您已經有了未婚妻,還有美好的前程,那麽您就應該好好走您自己的路,瑪蒂爾達有瑪蒂爾達的路要走。”
“那麽,可否讓我和她說上幾句話?”夏爾強行忍住了心中的不快,低聲問朱莉。“就說幾句就好?”
“不,不用了,我的妹妹不想再聽您的花言巧語了。”朱莉一口回絕了他的請求,“您去招待其他客人去吧,請放心,我們不會給您添什麽亂子的,到了時間救走。”
“如果這是瑪蒂爾達的意思的話,那麽你們爲什麽還會來呢?直接給我寫張紙條給我不就夠了?但是你們終究還是來了。”夏爾直接反問,“現在,讓我和瑪蒂爾達談談。”
如此敏銳的反擊,讓朱莉頓時有些語塞。
“你們這些人,我算是看透了,個個都鐵石心腸,從來都隻考慮到自己!既然這樣,爲什麽還要去幹擾那些不相幹的人呢?”朱莉恨恨地看着夏爾,眼中卻有難言的悲傷,好像不隻是在責備夏爾一樣,“你們總是在聖日耳曼和聖佩拉日搖擺,卻總還要拉着别人陪葬!”
【聖日耳曼是指當時巴黎城中高官顯貴們聚居的一個區,而聖佩拉日是一座監獄,最初是專門用來拘留債務人的監獄,從1827年起改爲政治犯的監獄。
朱莉在諷刺夏爾這類政治家野心家和投機客,隻是在風光和危險中搖擺,就算盛極一時,稍有不慎也将面臨敗落的下場】
正當朱莉還在低聲咒罵夏爾的時候,她的衣袖突然被人抓住了。
“姐姐,别這樣,讓我跟夏爾好好談談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