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黑暗當中,一切都好像是空蕩蕩的,似乎就連思考都已經陷入到了停頓當中,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感覺不到。
在這一片虛無當中,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聲音的語調和語氣都好像十分熟悉,說得是什麽呢?是什麽呢?
“您到底想要什麽?您害怕我到時候不再愛你了嗎?不會的,我永遠會照看着你,不會因爲結婚而有所區别。你要未來的保障嗎?我說過我永遠也不會讓你受夏洛特的欺負,更不會将你掃地出門,我會讓你過得像個公主,我說到做到。那麽……除此之外,你到底還要什麽呢?”
說話人的語氣十分溫柔,但是又帶着十足的困惑不解,好像對被問話的人一籌莫展似的。好熟悉啊……
你到底還要什麽呢?你到底還想要什麽呢?
這個問題一直在耳畔回鳴,漸漸地讓原本已經晦暗不明的意識又漸漸地變得清醒了起來。原來問話的人是他啊,想起來了。
那我到底還想要什麽呢?
是的,我已經回答了,我不是已經回答了嗎?我想要的是…………
芙蘭的眼睛驟然睜開了,她回到了現實世界。
她發現自己的渾身已經被汗給浸透了,但是她并不特别注意這個問題。她先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然後發現這裏是她完全陌生的環境。
看得出來,房間是被主人精心布置過了的。壁上鋪着紫色的天鵝絨,配飾着淡黃色的絲綢,另外挂有深紅的壁毯。窗戶好似一間花房,因爲在花架上擺滿了一盆盆的鮮花。然而,由于時間已經是黃昏時分了,所以室内的光線十分之暗,芙蘭隐約看見床邊的壁爐上有兩隻古色古香的紅瓷瓶。而瓷瓶之間有一隻閃閃發光的銀杯,在壁爐旁邊還有一隻金色的座鍾,而在中間的桌子上,則鋪着厚厚的絨毯。
在她對面的牆壁上還挂着幾幅畫,看得出來,畫框是一直被精心擦拭了的。
看上去這是一個女人的卧室,而且從擺設來看。絕不是普通的農夫家庭。
看到此情此景,芙蘭略微地安心了下來,她遭受的打擊已經夠多了,此刻可不想再碰到更加可怕的事。
然後她就想到了更爲嚴重的一個問題:我不見了那麽久了,他們會不會很着急啊?
哥哥肯定會的,至于夏洛特……應該不會吧。芙蘭馬上自己回答。
一想到這裏,她不由得也有些焦急了起來。
“有人嗎?”她喊了出來——然而,因爲身體還比較虛弱的關系,她的喊聲并不大。
然而,她沒有等上多久,門就直接被打開了。
芙蘭連忙擡頭向門口看去。
一個穿着灰色絲裙的中年婦人走了進來。
由于背對着陽光,所以芙蘭并不能将她的面容看得很清楚。隻是在她十分和善的笑容之下,芙蘭也并沒有感受到什麽惡意,所以她的心就更加放松了下來。
“啊呀,小姐,您可總算是醒了啊,那下可把我吓了一跳呢……”她走到了床頭,輕輕地撫摸了一下芙蘭滿是汗水的額頭,絲毫不顧忌手上沾着汗液似的。“嗯,太好了,這裏的溫度也恢複正常了……哎,您不知道啊,剛剛看見您從馬背上滑下來時,我可是吓了一大跳呢!”
這下,芙蘭已經完全可以看清這位夫人的長相了。她有些消瘦,面色也有些蒼白,好像在修道院當中多年不見天日的修女一般。她的眉毛雖然纖細,但是眼角上上卻已密布着幾道時光的刻痕。她的頭發是淡黃色的。但是其中又已經夾雜有絲絲灰白色。雖然被細心地梳理過了,但是仍舊掩飾不住女人青春流逝後的老态。
然而,即使如此,夫人的神情仍舊有一絲典雅氣質,讓她的美貌在被時光磨損之餘,仍舊能夠保留下幾分。
“抱歉,夫人,謝謝您搭救了我。”芙蘭臉有些紅,“我……我是因爲……我是因爲馬受了驚,帶着我四處亂跑,所以,所以才……所以才變成那樣的。”
“哎,原來是這麽回事啊……”夫人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理解了事情的經過,然後又撫弄了一下芙蘭的額頭,“我就說嘛……難怪啊。下午我帶着使女出去散散步,就看來一匹馬就那麽沖了進來,可吓了我們一大跳呢!然後才跑過去看見了您……現在看來,孩子,您沒事,這真是太好了……”
雖然夫人有些老年人特有的有些絮絮叨叨,但是她神态之中的關切卻讓芙蘭的心裏感受到了一種溫暖,好像……好像……好像什麽來着?
“這裏就是您的卧室嗎?”芙蘭按下了心中的思緒,低聲問。
夫人含笑輕輕點了點頭。看着有些怯生生的芙蘭,夫人笑得更加溫和了
“啊,真是抱歉,夫人!”芙蘭一聽,心裏更加覺得過意不去了,掙紮爬了起來,“我這一身灰塵的,還出了那麽多汗,現在我已經清醒了,您叫人來收拾一下吧。”
眼看就要到晚上了,芙蘭可不想因爲自己而讓恩人困擾。
“真是個好孩子。”夫人輕輕搖了搖頭,“不要緊的,您還是再休息一下吧。”
“不了,我真的已經好了很多了。”芙蘭連忙推辭了,然後慢慢地走下了床,穿上了床下的鞋子,“再說了,我也得早點回去啊,我的家人現在恐怕都急死了呢……”
“真是個好孩子啊。”看到芙蘭态度這麽堅決,夫人又笑了笑。“好吧,如果您堅持的話。”
就這樣,芙蘭下了床,然後重新穿上了自己的裙子。
“本來我們還想給您換件衣服的,可是這裏找不到合您身的,所以隻好再委屈您了,”夫人笑着說,“不過這樣也好,我們這裏都是一些老頑固了,也不知道現在外面時興什麽式樣,恐怕還不合您的意呢。”
“您這是哪裏的話啊!”芙蘭的臉更加紅了,她提起裙子,躬身向夫人行了個禮,“夫人,真的謝謝您對我的恩惠,真的謝謝您了。”
“沒什麽,舉手之勞而已,您不用放在心上。”夫人輕輕擺了擺手。
“對了,我還一直沒有問您的尊稱呢,您能夠告訴我嗎,夫人?”芙蘭繼續看着這位夫人,态度十分誠懇地問着,“現在時間已經太晚了,我哥哥肯定在着急找我,我得早點回去了。不過,我之後會跟着哥哥一起登門拜訪的,一起向您好好道謝……”
“您有個哥哥啊……”夫人的眉毛輕輕挑了挑,好像已經完全明白了什麽。“果然呢……”
“嗯?”芙蘭對對方的态度有些迷惑不解。
夫人重新露出了笑容,然後又輕輕撫弄了芙蘭的額頭。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應該稱呼您德-特雷維爾小姐吧?您是特雷維爾侯爵的孫女兒,有一個哥哥……”
“嗯?您怎麽知道?”芙蘭更加驚奇了。
就算是住在夏洛特的莊園附近,她也不可能把侯爵一家的情況摸得這麽熟吧?
“這麽像又怎麽可能不是呢……”夫人喃喃自語了一句,可惜因爲聲音太低,所以芙蘭并不是聽得很清楚。
“您放心吧,我等下就會安排人去那邊的莊園,通知您的哥哥,讓他不要擔心的……”片刻之後,夫人又笑着說。
嗯?不是我回去嗎?
芙蘭心裏更加驚奇了。
“夫人……”
“難得來上一趟……”王妃微微笑着,做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您可不可以賞光,先花點時間,陪陪老人看看日落吧?”
眼見這位夫人說到這份上了,芙蘭當然也不好意思推辭了,她隻好壓抑住了略微焦急的心情,輕輕點了點頭,“榮幸之至,夫人。”
接着,夫人重新打開了卧室的門,然後帶着芙蘭慢慢地走了出去。
走出宅邸之後,她們沿着小徑,走到了旁邊的花園當中,然後一起來到了一個小小的涼亭裏。金黃色的木椅上配着絲絨墊子,中間擺着一隻漂亮的半圓形的擱幾,芙蘭和夫人一起落座,然後同時擡起頭來,看着遠方的落日。
此時的太陽,再也沒有了白天的威力,變成了一個金黃色的火球,在漫天的霞光之下,漸漸地向地平線沉了下去,金色的陽光讓整個陽台都好像染上了一種迷離的虛幻色彩。
“真是美啊!”此情此景,不禁讓學習藝術多年的芙蘭感歎了起來,“隻可惜我的畫具都被弄丢了,不然真想把這一幕都給畫下來啊……”
“如果您想畫的話,這裏可是有畫具的哦……”夫人回答,然後朝旁邊的使女打了個手勢,使女馬上心領神會,走回了宅邸,準備給芙蘭去拿畫具。
“真是謝謝您啊,夫人!”芙蘭大喜過望,不由得又站了起來,道了一聲謝。
然後,她也笑了起來,“對了,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麽稱呼您呢……”
“稱呼并不重要吧?”夫人微微笑着,“不過,如果您真的需要的話,那麽……姑且稱呼我爲德-卡迪央夫人吧。”
“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