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今天也來這兒了,夫人。”他殷勤地笑着,朝朱莉點頭緻意。
确實很出乎他意料之外,沒想到今天迪利埃翁家族的兩姐妹都一并來到劇院中觀劇,更讓他意外的是,朱莉的丈夫呂西安-勒弗萊爾也呆在包廂裏面,正陪着自己的夫人和小姨看戲。
“沒辦法啊,最近憋在家裏可把整個人都憋壞了,”朱莉也微笑着向他緻意,“總得想點兒辦法給自己找找樂子吧?”
“那可真找對地方了。我聽人說,今天的戲可好看了……”夏爾連忙回答。
“天哪,我還第一次看見有男的進劇院是了看戲呢!不都是了看女人嗎?”朱莉又誇張地打趣了夏爾一句,然後,她指了指旁邊的呂西安,“看,我家這位可是老大不自在呢……”
聽到了朱莉的打趣之後,呂西安更加顯得有些尴尬了,苦笑了一聲。“你說得沒錯,我确實看不大懂……”
夏爾倒也不奇怪,一個在北非的沙漠裏遊蕩了幾年的軍官,能夠看得懂、能夠喜歡看這種情景喜劇才是咄咄怪事呢。他恐怕一直都難以學會上流社會的高雅樂趣,更學不會上流社會那種“感覺很無聊但仍舊能夠裝作十分感興趣”的事了。
“這得怪,夫人。”他故作嚴肅地看着朱莉。開了一個小玩笑,“因在這裏,所以他沒法看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姐夫人們。當然隻能覺得無聊了,如果不在這裏,我想他會自在得多……”
聽到了這句玩笑話之後,夏爾對面的三個人都笑了出來,就連一貫喜怒不形于色的瑪蒂爾達,嘴角上也不禁微微浮動了一下。包廂内的氣氛登時就更加融洽了不少。
“哈哈哈哈,可真能開玩笑呢。夏爾……”朱莉笑得最是歡暢,然後她饒有興味地看着夏爾,“不過說得倒也不錯。男人們,說到底不都是這麽回事嗎?不說别人了,剛剛我們可一直在看着跟一位小姐頗親密地呆在一起……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那是的堂姐德-特雷維爾公爵小姐吧?如果不是知道這一點的話。恐怕我還會當是她的戀人呢!”
特雷維爾公爵兩兄弟的關系十分惡劣。上流社會盡人皆知,所以朱莉當然也不太會相信夏洛特和夏爾會有什麽特别的關系——剛才的親昵動作,在她看來隻是姐弟兩個的友好表示而已。
夏爾沒有興趣去特别炫耀自己和特雷維爾公爵小姐已經如何如何親密,所以隻是含糊地點了點頭,“說得沒錯,這确實就是我的堂姐,德-特雷維爾小姐。”
“她今天打扮得可真是漂亮呢……”朱莉打量了對面的包廂一眼,而這時夏洛特和蘿拉正在貌似親密交談着。
“她一直都是這麽漂亮。”夏爾笑着回答。然後他轉頭看向了旁邊的呂西安,“呂西安。你最近還好吧?沒關系,現在雖然停職了,但隻是休養一段時間而已,過陣子我們就會把你重新弄回去的。”接着,他親密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我的朋友,養精蓄銳吧,這個國家用得上你的地方多着呢!”
感受到了夏爾的鼓勵之後,呂西安的眼中也露出了些許感動的神色。
“謝謝你,夏爾。”他突然伸出了手來,拍了拍夏爾的肩膀,極誠懇地看着他,“我們是朋友,以後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跟我說吧……”
這位前陣子因抗命不遵而面臨嚴厲處罰的軍官,在迪利埃翁伯爵和夏爾說動的路易-波拿巴等人的幫助之下,終于保住了自己的軍籍和軍階,雖然被解除了指揮官職務,但終究還是避免了被陸軍掃地出門的厄運。而經過了這番折騰之後,呂西安-勒弗萊爾自然也成了夏爾的同黨、波拿巴分子。
雖然現在他隻能賦閑在家,但是未來會發生什麽,誰又能說得準呢?至少,路易-波拿巴可是極其渴望軍人們能夠對他效忠的。
“好啦,都是好朋友,就别說什麽謝不謝的啦……”朱莉一邊笑着打趣,一邊不動聲色地将兩個人的親密關系給坐實了,“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大家互相幫忙也就是了。”
“說得很對。”夏爾連忙附和了一句。
鬧了這麽一出之後,包廂裏變得更加其樂融融了,再加上有夏爾和朱莉兩個善于調侃的人,歡聲笑語一直不斷。
原有些寡言少語的呂西安,在兩個人的感染之下,漸漸地心情好了很多,話也多了起來,他一直在說自己在各地服役期間的一些見聞,讓夏爾聽了也十分神往。
“夏爾,之前我推薦給你的那幾個人,現在都已經回到軍隊裏了,說起你的時候都贊不絕口呢,都說你又慷慨又健談……”呂西安突然看着夏爾,“聽說他們重返軍隊之後,你還借給了他們錢?”
他說的這幾個人,就是當時夏爾在國民自衛軍裏當連長的時候讓呂西安推薦給自己當手下的。在從國民自衛軍裏退出了之後,夏爾并沒有對他們不管不問,而是幫助他們重新回到了軍隊裏。
因大規模清退“不穩定分子”的關系,這次陸軍裏的缺兒很多,再加上有參與到國民自衛軍鎮壓暴民的經曆,他們當然會被視作“可靠分子”,沒費什麽功夫就回到了軍隊頂上了軍士長或者士官缺。因之前的愉快經曆,他們當然對慷慨大方的夏爾充滿了好感,再加上夏爾還明借實送地給了他們一點錢,更加在這些人心裏培育起了那種好印象——這也正是夏爾的目的。
“一點點小意思而已,畢竟重新回軍隊到軍隊,要打點要開銷的地方多着呢,”夏爾故作謙虛地笑了笑,“能夠幫到他們就太好了!”
“夏爾,你可真是個好人。”呂西安又贊揚了他一句。
然後,他好像又想起了什麽似的,“不過,夏爾,我最近從團裏的朋友那裏,聽說了一些事情……”
他的神情有些猶豫,好像在考慮這種沒根沒據的事兒到底該不該說一樣。
“什麽事呢?”夏爾連忙追問了一句。“盡管跟我說吧!”
得到了夏爾的鼓勵之後,呂西安終于說了下去,“我聽他們說……最近卡芬雅克将軍和尚加爾涅将軍打算從北非再調一批部隊過來,把一些不太穩當的部隊給換走……他們都說杜伊勒裏宮那邊現在拼了命地想要掌握住全巴黎的軍隊。”<arnier,1793-1877),法國将領。
1848年二月革命之後,阿爾及利亞總督卡芬雅克将軍回國投機政治,他接替卡芬雅克擔任阿爾及利亞總督。在6月底,卡芬雅克将軍成政府首腦之後,他被卡芬雅克召回,任第一師師長(駐防地巴黎)和國民自衛軍總司令,掌握了整個巴黎的駐防大權。
當時,他的辦公地點前王宮杜伊勒裏宮。
聽到了呂西安的話之後,夏爾輕輕皺了皺眉頭。
呂西安說自己隻是“聽說”,他自己也不敢确認真實性,但是這種事畢竟是事關重大,甯可信其有。再說了,雖然他現在已經解職回家了,但是團裏的軍官當中,同情他的人卻大有人在,所以能夠得到這種消息也不足奇。
他很快就陷入了沉思,并且絕對等會兒馬上報告給自己的老闆,大家一起商量對策。
不過,在表面上,他仍舊裝得不動聲色。
“嗯,好吧,希望不要出事。”他随口敷衍了幾句。
就在這時,朱莉突然輕輕地搖了搖自己丈夫的手,“呂西安,我們一起去德-杜裏奇小姐那裏去轉轉吧?她是我的好朋友,最近老久沒去見她,我怪想念她的了。”
“嗯,好吧!”一貫寵愛妻子的呂西安連忙回答,他拉住了妻子的手,然後抱歉地朝夏爾笑了笑,夏爾則聳了聳肩表示無妨。
“夏爾,我們先過去了,”朱莉這時候也看着夏爾,“這裏就交給和瑪蒂爾達了,等下有人來了就說我不在吧。”然後她又開玩笑似的擠了擠眼睛,“我的朋友,如果能把我們的瑪蒂爾達給逗笑的話,那可就立上了大功了啊!我還沒見過哪家公子辦成過這等偉業呢!”
丢下了這句怪裏怪氣的玩笑話之後,她拉着自己的丈夫離開了包廂。
一時間,包廂重新陷入到了沉默當中。兩個人都沉默着,包廂中一下子隻剩下了兩個人輕輕的呼吸聲。
如果沒有朱莉的玩笑話一切還好,在她說了那句話之後,夏爾突然覺得有些尴尬了起來。沉默了片刻之後,他最終還是決定說些什麽來打斷這種尴尬。
“迪利埃翁小姐,沒想到居然也喜歡看戲啊?”他随口問了一句。
瑪蒂爾達拿下了自己的眼睛,然後用綢布輕輕擦拭了一下。她的動作十分輕柔舒緩,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我一直都喜歡看書看戲啊,先生。”片刻之後,她低聲回答。(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