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這裏被稱作皇村,但是這裏可一點都不寒酸。在多年來曆代俄國君主的經營之下,俄羅斯帝國的排場,已經在這一片片宮殿當中體現得淋漓盡緻。
在偌大的宮殿群周圍,經過曆代設計師們的精心設計,花園和樹木枝葉繁茂,簇簇林木和茂盛開闊的茵茵草場将一切都隐藏在了這一片蒼翠當中,之前的皚皚白雪也由于早春的到來而漸漸地化成了涓涓細流,這一片美景,幾乎能讓所有訪客都忍不住沉浸其中。
然而,無論再怎麽美,它卻總會迎來一些無心欣賞它的訪客。這些訪客和不停在各處巡視的宮廷侍衛一起,讓每個人都認清楚了,這裏畢竟是沙皇陛下的所居之處,也是這個人類曆史上最龐大帝國的神經中樞之一。
在宮廷侍從官的帶領之下,沿着葉卡捷林娜二世統治時代所修建的園林小徑,幾位穿着禮服的中年人,以恭敬的神态向前走着。而在他們視線餘光所及之處,皇宮教堂那五個圓蔥頭式尖頂在碧空下金光燦燦,仿佛在給他們渡來了無聲的壓迫。
在走了一會兒之後,帶路的侍臣突然将頭偏過來了一些,以極小的聲音向後面的跟随者說了一句話。
“涅謝爾羅疊先生,陛下現在心情不錯。不過。按照曰程安排,他今天下午還要去打獵,所以您最好盡管結束您的觐見。免得影響他的心情。”
聽到了侍臣的提醒之後,外交大臣輕輕點了點頭。
“謝謝您的提醒。我知道了。”
這位宮廷侍臣沒有再說話,而是重新将頭擺了回去,隻是眼中閃過一道喜色。
在這個年代。俄國是沒有首相一職的,所以外交大臣實際上就是沙皇陛下的首席臣僚,在擁有這種地位的人面前,宮廷侍臣想要去讨好也就不足爲奇了。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那間著名的房間外。
在門外的衛兵小心地打開了門之後。外交大臣不緊不慢地走了進去,然後卻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了這一片金碧輝煌當中。
在牆面上鑲嵌着的6噸多重的琥珀和名貴珠寶的反射下,整個房間内閃耀着從檸檬黃到金紅色的寶光,輝煌得幾乎能令人窒息——而這正是沙皇陛下們所喜歡展示給人的效果。好大喜功而又窮奢極欲的故普魯士國王威廉一世,爲了與強大的俄國結盟,而卑躬屈膝地将自己花費了無數心血建成的這件寶物,進貢給了彼得大帝,他得到了俄國人的歡心。也開啓了普魯士王國不顧一切交好俄國的先河。
在這一片金碧輝煌的中央,俄羅斯帝國的當今主宰。沙皇尼古拉一世陛下正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冷漠地看着進來的諸人。
他留着小胡子,面無表情,看見他的大臣們進來之後連視線都沒有偏上一偏,仿佛要故意讓人感受到帝王的威嚴似的。
在見到了自己的君主之後,大臣連忙恭敬地行了禮。
等大臣行禮完畢之後,沙皇陛下微微點了點頭,然後開口詢問了。
“親愛的涅謝爾羅疊先生,是什麽讓您這樣着急地來觐見我呢?”
這位陛下的口吻,冷漠而又帶有刻意的威嚴,使人毫不懷疑他就是這一片無垠疆土的主宰。
“是寒風,陛下。”大臣恭敬地回答,“是一股橫掃整個歐洲的暴風!”
“哦!聽上去是很不讓人愉快。”沙皇陛下稍稍皺了皺眉,“但是我想還不至于嚴重到這個地步?”
“我恐怕局勢比我所說的更加嚴重,陛下。”大臣微微加重了語氣,似乎對他的漫不經意有些着急,“就在我們談話的這一刻,局勢正在變得更壞。”
接着,不等陛下垂詢,他就開始了自己的長篇闡述。
“法國人又玩了一次他們總是樂此不疲的暴亂遊戲,已經将那位可憐的路易-菲利普國王給趕了出去,還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共和國。好,這反正是法國人慣常所習慣玩的遊戲,是這個民族的習慣姓痙攣,我們不用去管它,他們會在這一次次内亂當中将自己的國家折騰得元氣不存。但是……”大臣的語氣變得更加凝重了,“現在他們的神經痙攣已經很不幸地傳染到了歐洲大陸其他國家那裏,讓我們的鄰國也不幸感染了這可怕的病症……”
“在奧地利,一群暴民發動了暴亂,并且迫使帝國的皇帝解除了可憐的梅特涅先生的職位;在普魯士,發了瘋般的暴民在柏林建築了街壘,并且強迫他們國王的作出了緻命的讓步……陛下,歐洲整個已經亂套了!”
“哦,歐洲已經亂套了。”陛下略帶諷刺地重複了一句他的話,“但是那又怎麽樣呢?我國尚且一切平安。難道我們不應該去感謝上帝的保佑嗎?”
“除了感謝上帝的保佑之外,我們還有義務……”大臣有些郁郁地回答。“去維護上帝制定的秩序,難道俄國不應該是神聖同盟最後也是最有力的守衛者嗎?”
“哦?可是在1830年的時候,您可不是這樣跟我說啊。”沙皇的口吻裏帶了一些嘲諷。“當時不是您勸我靜觀法國人……嗯……按您的話說,神經痙攣嗎?”
“陛下,時過境遷。現在的時勢和當時已經完全不同了。”無視了陛下的譏嘲,大臣繼續進言,“當時隻是法國人自己在自相殘殺而已。而如今……如今是整個歐洲都在陷入動蕩!如果我們再不加理會,法蘭西病菌最終就會在整個歐洲蔓延開來,讓整個世界不得安甯,最後也讓我們陷入到無盡的麻煩之中!”
他的危言。終于讓陛下有了一絲動容。
這位愛卿已經當了二十六年的外交大臣了。歐洲還有什麽事能夠讓他感到如此驚奇呢?
“看來您是有一些更壞的消息要告訴我了?”他低聲問。
“是的,就在我們面前,奧地利已經陷入到了極大的危機當中,面前就是深淵。”大臣再度加重了自己的語氣,“被感染了病菌的波西米亞人和匈牙利人都紛紛站起來了,反抗這個帝國的統治。如果我們再不加理會的話,它恐怕會崩潰!”
崩潰!
聽到這個詞之後,沙皇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有這麽嚴重嗎?”
“是的。陛下,我沒有任何誇張。”大臣點了點頭,“如果我們再坐視不理,恐怕我們某天早上我們一起來就會發現,這個已經橫亘在歐洲數個世紀之久的帝國已經分崩離析,消失不見。”
聽到了大臣的話後,沙皇沉默了,他已經感受到了對方所說的話的分量。
“所以,您的意思是希望我們幹涉?挽救這個帝國?”良久之後,他才重新詢問。
“是的,陛下。”
陛下又沉吟了一會兒。
良久之後,他突然将視線投放到牆壁那金碧輝煌的琥珀鑲闆之上。在迷離的金色光線之下,他低聲反問。
“可是,這對我們,也許是好事啊?如果奧地利帝國崩潰了,我們的面前就沒有一個大國來阻止我們西進了……難道不是嗎?”
聽到這句話之後,大臣的心髒暗暗揪緊了一分。這正是他最害怕的回答。
好在,他事先也對此有了一些應對的腹稿。
“陛下,恕我直言,我們不能因爲一時的短期利益,而将我們長期以來建立的體系和威望付之一炬!陛下,使我國的威望達到最頂峰的正是神聖同盟,難道我們不應當盡一切努力維護這個同盟,和這個同盟所代表的君主們嗎?奧地利是我們長期以來的盟友,也是我們在歐洲維護上帝所賜予的神聖秩序的重要幫手,難道我們能夠坐視他們崩潰嗎?”
聽了他的話後,沙皇仍舊不動聲色。
這位陛下知道他的外交大臣一直以來都是梅特涅的崇拜者,所以特别親奧地利,所以完全能夠預料他會這麽說。但是,如果他的論據僅僅是如此一些的話,那還是說服不了自己的。
在醞釀了片刻之後,大臣說出了自己之前在來這裏的路上所構思的那些話。
“陛下,想必您也看到了,這股法蘭西病菌來勢兇猛,沿途所過之處造成了多麽大的災禍,所以我們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将病菌抵禦在國門之外,免得給我們也帶來的災禍。”接着,他放低了聲音,“根據可靠的情報,一批暴亂分子已經潛入到了波蘭,随時準備仿效他們那些同夥。顯然,他們又和1830年那樣受到了莫名其妙的鼓舞,站起來反對帝國的統治……”
果然如他所料,在聽到了他的這句話之後,沙皇就再也維持不住他表面上的鎮定了。
“波蘭人嗎?又是這些可憐蟲嗎?又是這群總是自尋死路的猴子嗎?!”沙皇陛下的語氣裏帶上了幾乎無法掩飾的惱怒,那是一種發自内心的厭惡,“好,如果他們膽敢站起來,我就會将他們揍到重新跪下來爲止!我說到做到!”
“陛下,我毫不懷疑您的決心,而且您的臣仆們當然會爲您掃清一切膽敢跳起來的波蘭老鼠。”大臣仍舊冷靜地面對着帝王的怒氣,這一切尚在他的預料之中,“但是,如果真的讓他們受到了鼓舞起而自尋死路,那麽無論如何都是在損壞您自己的财産,所以……我認爲,如果可能的話,我們應該在國境線之外就消滅這股病菌。”
他的這席話,終于對沙皇有了一些觸動。
“還有别的理由嗎?”他又問了一句。
“如果我們援助了身處于危難之中的奧地利,我們可以得到他們完全的感激。”大臣繼續說了下去。
“感激?”沙皇反問了起來,臉上幾乎露出了嗤笑。
對國家政治來說,感激值幾個子兒呢?
還沒等他繼續嗤笑,大臣連忙接着解釋。
“這種感激,我想對我們下一步的擴張是非常有利的——在巴爾幹的擴張。”
沙皇慢慢收斂了笑容。
“陛下,正如我們已經很多次讨論過的那樣,或遲或早,我們要與土耳其人算一算總賬,然後拿回君士坦丁堡。”大臣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凝重了,“難道您不希望這一俄羅斯帝國的千秋偉業,在偉大的尼古拉一世陛下手中變成現實嗎?”
沙皇沒有回答,但是人人都想得到答案。
“如果您想要達成這一偉業,那麽現在就正是時機——現在整個歐洲都在自顧不暇,趁着這種時間,我們就得早點準備動手。而在此刻,我們就必須先要維持好我們國家和我們鄰國的穩定。然後我們才能去給土耳其人緻命一擊……”大臣繼續闡述自己的想法,“而與土耳其人有幾百年世仇的奧地利,他們的感激,對我們的最終目标是很有用的。我想您的明智,能夠讓您撥開眼前的迷霧,看到那最終的王座!”
又是一陣沉默,但是大臣知道,他的目的達到了。
“好。”陛下終于開口了,“就按您說的做,我将讓邊境的軍隊預備待命,随時出兵剿滅一切病菌!”
說完之後,他作出了一個手勢,仿佛是要将面前的一切碾碎似的。
“遵命,陛下。”大臣再度躬身行禮。
“那麽,您還有什麽事要禀報嗎?”陛下暗示了逐客令。
“隻有一件事了,一件小事。”大臣随口禀告了一句。“根據大使館的報告,波拿巴家族的首領路易-波拿巴,回到了法國。”
“他嗎?”聽到這個姓氏之後,陛下反射姓地皺了皺眉,然後又不屑地笑了出來。“一個流浪漢而已,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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