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當中,大批大批的人在沖進了官邸。這些從未謀面、素不相識的人們,互相大笑緻意着,仿佛經過一場戰鬥之後已經成爲了親密的朋友了似的。
等到夏爾也跟着沖了進來的時候,他發現裏面到處都是四處紛飛的紙片,和被留在這裏、恐慌之極地看着起義者的職員們,還有幾具躺在地上的屍體,還有人惡趣味地跑到了樓頂上,将幾張紅色床單從樓頂平鋪了下來,向世人昭示首相官邸已經被“解放”的事實。
由于沖進來的起義者們并非十分有紀律的軍隊,因此也不可能保持良好的幾率,各處房間都被人翻檢了個遍,懷表、小花瓶、窗簾花邊等等各種值錢的小物件很快就被人洗劫一空,而大物件因爲不方便攜帶,被人打碎,或者被毫無吝惜地扔在了地上。
還有人從首相官邸的酒窖當中翻出了那些精藏多年的美酒,然後痛痛快快地一飲而盡,然後,醉醺醺的他們,肆意地互相打鬧着,有些人甚至發起了酒瘋,拿起自己的武器朝天鳴槍,給本已經失控了的官邸帶來了更多的混亂。
夏爾等人當然還是保持着必要的冷靜,他帶着自己的人,沒有去管那些已經失控了的**者,而是按照組織内部的人以前私下裏所描繪下來的官邸布局圖,分頭向幾間事先就已經确定好的房間走去。
到了目的地之後,他們這些人都對已經散落一地的财物毫無興趣,看都不看一眼,而是在那些房間細細搜檢着那些被小心封存着的文件和檔案。
當碰到了一些已經上鎖了的保險箱時,他們直接用槍逼着殘存的職員去找鑰匙打開,如果找不到職員他們就毫不留情地直接用槍破壞,然後将裏面的東西都搜刮一空。
而夏爾本人,則徑直地帶着老仆人和好友阿爾貝等人向首相的辦公室走去。他們兩個手上拿着步槍,而夏爾的手上仍舊拿着那根細藤木手杖,手槍則被他暗暗地收在懷裏。
在這群兇神惡煞的人面前,平素眼高于頂不可一世的職員們,沒有一個敢于站出來擋路,因此他們很快就達到了目的地。
門沒有關,裏面也沒有人,夏爾等人直接走了進去。
椅子被摔倒在地上,地毯上滿是帶着灰塵和血污的印迹,書桌上的東西十分散亂,顯然,房間的主人走的時候很匆忙。
“果然已經跑了嗎?”夏爾略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
雖然在即将攻破官邸的時候,他已經看到一輛馬車載着一些人狂奔而去了,但是心裏畢竟還是有一些僥幸心理存在的。
不過,反正原本就沒有特别期待過能直接俘虜首相先生,此時他倒也不是特别失望。
很快,他就抛下了這些無意義的感想,做了個手勢,然後走到了首相的書桌旁,仔細搜檢起每一個抽屜,而得到了他手勢的同伴們也沒有閑着,也都在翻箱倒櫃到處找有價值的東西,剩下一個人則站在門口望風,以阻止其他的**者進來搗亂。
好幾分鍾之後,他們才完成這項工作。
接着,夏爾直接從窗戶邊扯下了一塊窗簾,将自己人們所得到的那些東西全扔進簾布裏,然後直接打了個包袱。
“阿爾貝,好好拿着,這些東西可比什麽古董物件兒值錢多了!”夏爾将這個包袱遞給了阿爾貝,示意他先幫忙收着,“我們這下可沒有白費功夫!”
阿爾貝直接接過了夏爾的包袱,他的臉上也十分平靜,看不出有什麽緊張。
“夏爾,我不得不說,幹得真好。”
“那當然了。”夏爾聳了聳肩,“必須如此。”
“不過,我還是沒有料到啊……一向都小心謹慎的你,這次居然敢于親自走上第一線……”阿爾貝的聲音裏突然多了些調侃,“我的朋友,最近你可越來越讓我迷糊了。”
“如果,連這點膽量和決心都沒有,我有什麽資格在你面前大言不慚什麽‘三千萬人已有的曆史不值一提’呢?”夏爾緩緩地回答。
接着他又換了個口氣,好像是開玩笑似的又回了一句,
“你放心吧,我安全着呢!就算是爲了這全城人的姓命,我也得好好活着。”
阿爾貝當然不知道他這句話的真實含義,所以他隻是當做是夏爾慣常的冷笑話,也聳了聳肩一笑置之。
“那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麽?”
“那還用說嗎?”夏爾直接回答,“當然是直接向王宮進軍了!現在,我們可憐的首相閣下肯定也在那裏,國王陛下可心急了吧……?我們得去再給他一點驚喜……”
…………
接着,夏爾這群人小心地避過了仍舊在狂歡着的**者們,重新來到官邸的門口。
首相官邸已經被攻占的消息已經被傳遞到了四面八方,不斷有人朝這邊湧了過來,一邊歡呼着一邊揮舞着武器。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大喊了一聲。
“先生們!我們已經把基佐這個壞蛋趕跑了,他已經像一條喪家犬一樣地逃走了!人民的力量勢不可擋!法蘭西萬歲!”
“法蘭西萬歲!”一陣陣歡呼聲響起。
“但是,先生們,我們的事業還沒有完成,那位暴君還躲在他的宮廷裏,妄想着派人來鎮壓我們,妄想着繼續維持他的王朝!我們能答應嗎?不,絕對不能!”夏爾聲嘶力竭地繼續喊着,“我們去王宮吧!打倒暴君!”
他的提議得到了人們的熱烈回應。
“我們去王宮!打倒暴君!”
“打倒國王,法蘭西共和國萬歲!”
高喊着口号或者高唱着馬賽曲的起義者們,重新彙聚起了恐怖的人潮,然後向王宮的方向滾滾向前。
這些要麽已經被激情沖昏了頭腦、要麽就已經沉浸于酒精當中的**者,興高采烈地回應着夏爾等人的提議,仿佛是參加一場大型的宴會一般。
幾乎不用什麽煽動,已經沒有什麽能夠阻止這些已經紅了眼的起義者了,誰也不能。
…………
即使已經到了這種全城搔動的時刻,迪利埃翁伯爵府上,晚餐仍舊在照常進行。
伯爵府的主人們都在自己的就坐,盡管外界那直入雲霄般的喧嚣聲不住地湧入餐廳,但是這些人都維持着至少表面上的冷靜,以過去慣常有的風度,慢慢地進餐着。
“朱莉,你多吃點東西吧,你現在懷着孩子……”迪利埃翁子爵夫人看着自己的大女兒,輕聲叮囑了一句,仿佛對外面的情況毫無所覺似的。
“謝謝,媽媽。”朱莉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喝下了一口湯。
出于安全考慮,大小姐朱莉已經事先被接回來了。說來諷刺,這種明顯已經不适合聚餐的時刻,卻是多年來迪利埃翁家族晚餐時人員最齊整的一次。
應答完母親之後,朱莉又轉頭看向旁邊的妹妹。
“瑪蒂爾達,你也多吃點吧,最近可有得你忙的。”
“我沒事,不用擔心。”瑪蒂爾達的回答如同慣常一樣的冷淡。
坐在主位上的掌玺大臣則一動不動,半眯着眼睛,仿佛已經睡着了一般。
比起這些親人,迪利埃翁子爵的狀态則要差得多,他面色十分蒼白,雖然勉強自己努力保持表面的鎮定,但是使用餐具時,他的手仍舊在微微顫抖着。
“擔心什麽?”看着兒子這幅慌張的模樣,掌玺大臣突然睜開了眼睛,斥責了子爵,“這裏安全得很!做主人的都保守不住鎮定,還指望别人會爲你盡心盡力嗎?你這樣,即使人家提攜了你,你也得馬上滾蛋!”
又被父親訓了幾句的子爵,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餐廳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喬治!”瑪蒂爾達突然大喊了一聲。
“诶?姐姐?”她的弟弟擡起頭來,有些驚惶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接下來,家裏的防衛就要靠你了,我和父親都出去了以後,你要和管家一起負責保衛家裏的安全,明白了嗎?”瑪蒂爾達的目光十分嚴厲,讓弟弟不禁和平常挨姐姐訓的時候一樣,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你現在已經快十六歲了,已經該負起一些責任來了。”瑪蒂爾達仍舊盯着弟弟,好一會兒之後,她突然換了種口氣,“你終究是要來繼承這份家業的,要記住,不要讓你的姓氏蒙羞,明白了嗎!”
她的弟弟初時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四顧,但是在大姐和母親贊許和期待的殷切目光之下,他最終還是挺直着靠在自己的椅背上。
“我明白了。”
“即使你兒子都比你有用。”掌玺大臣有些惱怒地又罵了一句,“還不快去準備?你真的想就這樣坐着去拿到那個部長職位嗎?!”
被父親這樣一激靈,子爵連忙站了起來,向餐廳外走去。
在迪利埃翁子爵離開餐廳時步履遲緩的背影,瑪蒂爾達略微無奈地歎了口氣。
“爸爸真是的,造個反而已,都這麽拖泥帶水……”
然後,她也站了起來,跟着父親一起離去。
“所以才讨人喜歡,不是嗎?”
朱莉又用湯勺給自己勻了一口湯,面上還是帶着那種淡然的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