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西安看着夏爾,似乎是想帶他一起離開,可是他驚奇地發現夏爾好像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仍舊在和聚會的舉辦人圖萊中尉一起喝着酒,大有相見恨晚的意思。
呂西安耐着姓子又等了一會兒,但是很快他就有些不耐煩了,酒精也讓他有些昏昏沉沉,他隻想着早點回家。
“夏爾,我們該回去了吧?”他不由得小聲催促了一句夏爾。
而他的同伴似乎已經喝出興緻了,拒絕了他的提議。
“呂西安,你先回去吧,我和中尉還可以再喝一會兒……好好聊聊……”夏爾微紅着臉回答。
“呂西安,你放心吧,等會兒我送他離開。”圖萊中尉看上去醉意沒那麽明顯,思路顯然清晰得多,“我也有很多話想要問問他,到時候再跟其他人說一說呢……”
呂西安又遲疑了幾秒鍾,最後決定聽從他們的意見。
“好吧,夏爾,過幾天再和阿爾貝來我家玩玩吧,朱莉平常一個人呆在家裏,實在是悶壞她了。”
“好吧好吧。”夏爾随口答應了。
又叮囑了中尉幾句注意安全之後,呂西安有些歪歪扭扭地往外走了出去。圖萊中尉将他扶送到了門口,然後目送他離開。接着他小心地環視了一下四周,然後關緊了門重新回來。
僅僅在這一瞬之間,他的神态已經完全變了個樣。
他看着仍坐在桌邊的夏爾,微笑着鼓了鼓掌。
“相當精彩,先生。剛才我都忍不住想要爲您歡呼了……”
在中尉的誇贊面前,夏爾卻如之前一樣鎮定。
“事情比預想中要順利。”他輕輕點了點頭,然後伸出了自己的手,“當然,這與您的幫助是分不開的。中尉,您相當優秀地執行着自己的任務,我要代表我們的主君,感謝您的努力和付出。”
“謝謝。”圖萊中尉同樣溫和地笑了笑,然後也伸出手來和夏爾握住了手。
“呂西安也是我們的人嗎?”他突然又問了一句。
“現在還不是。”
“我就說嘛,那位老兄人不壞,但就是心眼兒太實,應該不是我們的人。”圖萊中尉笑着回答,“一開始他提到有波拿巴黨人的朋友時我還吓了一大跳呢!好在是您……”
“那位老兄能幫我們這麽大忙,是該好好謝一下。”夏爾同樣笑着回答。
沒錯,這位在自己的同僚們面前慷慨激昂熱血無比、深得他們敬重的圖萊中尉,也是一位波拿巴黨人。
因爲種種原因,波拿巴黨人曆來就十分注重對軍隊的滲透和拉攏,這位圖萊中尉早已經是“自己人”了。然後,近兩年來他一直借聚會爲名,在軍團裏四處尋找那些對現狀十分不滿、有志氣要革新國家的青年軍官,然後拉攏感情,借機在軍隊裏發展組織。
在感情已經拉攏到位之後,就需要人來進行最後的鼓動。圖萊中尉自己當然是不好出面幹這事兒的,所以當呂西安提到夏爾時,正好合了他的意,在他暗地裏的推波助瀾之下,夏爾就順利地參與到了他們新一次的聚會當中。
既然連這個小團體的發起人都是波拿巴黨人,那還有什麽好怕的?所以,一貫講究謹慎的夏爾,也就膽敢“隻身犯險”了。
在剛才的聚會當中,實際上他一直都在暗地裏爲夏爾推波助瀾打掩護,最終讓夏爾達到了目的——當然,也隻是初步達成了而已。
桌子上還剩下一些酒,圖萊中尉走上近前,然後給兩人的酒杯都倒上了酒。
“聽說那批武器出了問題?怎麽回事?”
圖萊中尉的口吻聽上去很平淡,但是眼中關切卻十分濃厚,一開始他就迫不及待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是的,出了大問題。”夏爾淡定地回答,“在運送過程中被人查扣了,還被人抓了兩個人。”
“帕爾東這個蠢貨,總給我們弄出簍子來!”聽到了這句回答之後,中尉忍不住罵了一聲,“到底怎麽回事?”
“最近政斧那邊可能覺得風聲不對,所以在一些街區那裏設置了秘密崗哨,還有值夜的巡邏隊,帕爾東想要趁夜去運武器,結果不小心撞到了槍口上。”夏爾将自己後來依據得知的信息而作出的推論告訴了對方,“這是他們的新花招,所以可憐的帕爾東不知道情況,給上了大當。”
中尉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直到片刻後才恢複了鎮定,“那他現在怎麽樣了?被抓了嗎?”
夏爾當然不會傻到去說“他已經被我勒死了,而且已經叫人埋得幹幹淨淨,上面也認可了我的做法”之類的話,他隻能有一個回答。
“他沒有被抓,從巡邏隊那裏跑掉了,算他走運。但是,因爲這事出了大纰漏,所以我們已經把他調走了,他現在大概去外省了吧。”夏爾心平氣和地回答,“現在他的事暫時由我來處理。”
“這個蠢貨!”中尉餘怒未消,仍舊追罵了一句,然後他才問夏爾,“那接下來怎麽辦?不是已經有兩個人被抓了嗎?會不會牽連到了我們這邊?”
帕爾東購買武器,有一部分就是從圖萊中尉的團裏弄到手的,甚至還是中尉本人牽的線,他肯定怕牽連到自己。
“應該不至于,帕爾東再怎麽蠢也不會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到處跟人說。”夏爾低聲安慰了他一句,“被抓的人應該隻是幫他忙來負責運送武器而已,不會牽連到你們。”
眼見圖萊中尉的神情放松了之後,夏爾又提醒了一句。
“不過,跟軍隊有關的案件,政斧一定會十分重視的,所以你們最近的話最好小心一點兒,不要再鬧出事情來,不然到時候可沒人再救得了了,明白了嗎?”
“我明白的,最近我會小心一點。”中尉點頭應下了,不過表情上還是憂心忡忡,“可是,這次本來我是好不容易才幫帕爾東買通新任的軍需官的,結果一開始就出了這麽大的問題……這是一個很大的打擊,先生。搞不好人家以後不敢跟我們談合作了!”
聽到了中尉的擔憂之後,夏爾笑了出來,帶有十足的狡詐。
“我的朋友,這正是我來找你的一大原因。”
“嗯?您有什麽辦法嗎?”
“帕爾東的無能,誠然是給我們造成了很大的損失,但是他這個人總算還沒有蠢到底,還做了一件聰明事,可惜隻有一件。”
“什麽意思?”中尉有些疑惑地看着夏爾。
夏爾十分冷靜地從懷裏拿出了他從帕爾東的屍體裏翻出來的東西。
“他把對那些軍官和軍需官的賄賂都給記錄了下來,時間、地點、中間人、具體的數目和交易的清單,一個都沒缺。”夏爾将這個記錄本慢慢地遞給了對方,“是的,這是一份足夠送很多人上軍事法庭的東西。”
圖萊中尉,然後對着燭光講這個記錄本粗略地翻弄了一遍,片刻之後,他喜不自勝地低聲喊了出來。
“好東西!沒想到這家夥居然買通過那麽多人,連我都隻知道一部分呢!”
“我說了,這個人總算還沒有蠢到底,還做了一件聰明事。”夏爾的表情十分淡定,近乎于冷漠。
願他在天堂安息吧。
圖萊中尉又翻了翻,然後找到了關于自己團裏的那位新任軍需官的記錄,然後又是輕輕的一聲感歎。
“好家夥!這混蛋胃口可真大,帕爾東真是爲了他出了血本啊。”
“那個‘血本’,是我出的。”夏爾不無遺憾地回答,“然而帕爾東先生卻用這些來回報我。”
圖萊中尉忍不住又笑了出來,“您真是辛苦了,不過您放心吧,隻要有這些東西,我不怕他們反悔!”
“嗯,那就好。”夏爾點了點頭,“您趕緊把這些記錄都抄錄一遍吧,這些東西應該都對您很有用。”
“非常有用。”
圖萊中尉馬上去找了紙和筆,然後在燭光下快速地謄抄了起來。
“那接下來我應該怎麽辦?”一邊抄錄,他一邊低聲問。
“我不想跟太多人見面,所以之後的事情由您來處理,您隻需要維持好和那些軍官的關系就行了。”夏爾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出了這麽大的案子,最近你們這裏的風聲肯定會很緊張,所以您也不用去幹太多事,隻要結交好這些軍官就行了,我們以後肯定用得着他們,明白了嗎?”
“好的。”
“記得,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再學可憐的帕爾東先生,我們犯錯的機會并不多。”夏爾又叮囑了一句。
“謝謝,我明白了。”
夏爾接着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鈔票,遞給了對方。
“這些都是您的活動經費,隻要能和他們重新接上關系,随便用。”
中尉小心地接過了錢。
這些高級軍官們,靠熱血的台詞是沒法打動的,空口許諾他們自然也看不上,隻能用鈔票來鋪路了,不過好在帕爾東這個死鬼預先鋪好了些路,倒是讓夏爾方便了不少。
兩個人又商談了一會兒之後,夏爾終于把一切都交代完了。最後,他仿佛又想起了什麽似的,又将一小疊紙片遞給了對方。
“這些是給您一個人的,這是對您的獎勵,請收下吧。”
圖萊中尉驚詫地看着夏爾。
“沒關系,這是我個人送的,您盡管收下吧。”夏爾面帶微笑。
“謝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