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畫家的小公館的門口下了馬車之後,她發現自己的好友瑪麗-德-萊奧朗小姐也正從出租馬車上下車。
“早上好啊!瑪麗!”她打了個招呼。
侯爵小姐循聲轉頭看過來,然後發現了給自己打招呼的人。
“早上好啊!芙蘭!”她連忙也笑着打了個招呼。“今天也很好看呢!”
“哎呀,你怎麽回事?一大早又這樣了!”芙蘭有些臉紅。
“真的好看才會這樣說嘛……”瑪麗笑着回答。
說實話,就是因爲芙蘭總是這樣反應,所以她才會這麽樂此不疲地逗弄自己的好友。
接着兩個人并排走在一起,穿過大門口的走廊,向裏面的公館走去。
“最近聽說老師要辦一場新的畫展了啊?”瑪麗問了一句。
“嗯,是的,就在這幾天。”芙蘭點頭。
“哎,離上次畫展才多久呀?老師真是受人追捧呢……不過他也确實是實至名歸……”瑪麗輕聲感歎着,“不知道我們之中,是否能有人在以後成爲他那樣的知名畫家呢……”
然後她轉頭看向芙蘭,“芙蘭,如果我們這些學生當中,真的能出現這樣的人的話,我覺得最有可能的就是你了。不是我有意要誇獎你,恐怕這裏大多數人都會這麽想吧?你真的有這份天賦,我們所不及的天賦。對了……”她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麽,“聽說老師要在這次的畫展中展示一些自己學生的畫作,老師那天找你過去,該不會……是想推薦你的畫作吧?”
芙蘭臉紅着微微低下了頭,小聲嘟囔着。“不是啊……”
看來真的是了。
瑪麗内心對芙蘭的表現感覺很好笑,但是沒有拆穿她的打算。
“哦,那到時候真要看看是哪位優秀學生能夠得到老師的看重呢……”
芙蘭仍舊微微低着頭,但是内心中的欣喜和雀躍卻怎麽也掩飾不住,和前幾天那個心事重重的樣子相比簡直判如兩人。
瑪麗有些奇怪地問。“芙蘭,你今天怎麽這麽開心呢?是不是最近碰到什麽好事了?”
芙蘭好像被驚醒了似的,連忙擡起了頭。“沒有啊,你想到哪裏去了?!”然後讪讪地笑了出來,“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趕緊進去吧?免得要遲到了。”
芙蘭的表現讓瑪麗更加疑惑了,但是既然對方不肯說,她也不好去盤根問底。
既然不肯說就算了,反正她開心總比不開心要好。瑪麗暗暗心想。
“嗯”,她也微笑起來。“我們趕快進去吧。”
等到兩位少女走上閣樓的畫室後,她們幾乎立刻就感到了不對勁。
不對勁,十分不對勁。
明明按人數看,學生們已經基本來齊了,但是這裏令人驚奇——甚至可以說是令人驚悚——的安靜。
平常時間,剛剛來齊之後,少女們總是會三三兩兩地依據自己的小圈子各自閑聊,絕對不會這麽安靜。
就算是最近因爲瑪蒂爾達的“暫時退隐”鬧得貴族黨氣焰大挫,低調了不少,但是她們的死對頭最近可是風光正好,天天在貴族黨面前趾高氣揚,不會像如今這般安靜。
今天兩派居然會都沉默下來,着實令人驚奇。
難道說……?
芙蘭和瑪麗往畫室的一個角落看去。
“瑪蒂爾達!”兩個少女幾乎同時喊了出來,然後臉上同時顯露出驚喜交加的表情。
是的,畫室内貴族黨的領袖、當今掌玺大臣的孫女兒瑪蒂爾達-德-迪利埃翁小姐今天回到了畫室内。
感受到兩位少女的視線之後,戴着細金絲邊框眼鏡的棕發少女往門口轉過了臉,然後帶着微笑,随意而優雅地朝這邊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明明坐了多曰的禁閉,但是她現在仍舊顯得溫和沉穩,精神上絲毫沒有萎靡的迹象。這更讓兩位少女心生佩服——因爲她們兩個是知道瑪蒂爾達“告病假”的真正原因的。
這段時間,她的父親迪利埃翁子爵肯定沒給她好果子吃,沒想到挨了這麽多天後她還能像現在這般鎮定如恒……真是了不得啊。
芙蘭一喜之下,不自覺地準備向她那邊走去。
結果她突然感覺自己的衣角好像被人扯了扯。她回頭一看,瑪麗對她輕輕搖了搖頭。
然後她轉回頭時,發現已經移開了視線的瑪蒂爾達也輕輕搖了搖頭,好像是在要自己先别過來。
這時,她終于完全清醒了。
随着瑪蒂爾達的強勢回歸,兩黨的對峙又重新開始了,而且好像經過這段時間的醞釀,變得更加激烈了。此刻空氣中彌漫着帶脂粉香的火藥味兒,其危險姓和險惡程度并不比炸藥好到哪裏去。
幾位少女站在瑪蒂爾達的旁邊,而她的對面,也正好站着一個小集團。
蘿拉-德-博旺,大銀行家的女兒,法蘭西最有錢的女繼承者之一,畫室内銀行黨的領袖,此刻也正站在瑪蒂爾達幾米開外的地方,面無表情地看着瑪蒂爾達,而她的身後也站着幾個少女。
瑪麗和瑪蒂爾達的意思很明确,都是叫芙蘭不要摻合到兩個少女和兩個集團的争鬥當中來。芙蘭也聽從了她們的意見,靜悄悄地走到了自己平常呆的那個角落。
蘿拉今天仍舊高高地盤了一個發髻,她穿着一件價值不菲的絲綢長裙,脖子上佩戴着一塊藍寶石吊墜,顯得極其高傲。
“迪利埃翁小姐,看到您回來了,我很高興。”她冷冷地說。
“看到您還在這兒,我也很開心,博旺小姐。”瑪蒂爾達也以同樣的冷靜回敬。
空氣中的溫度仿佛又下降了一些。
芙蘭和瑪麗剛剛坐到自己常坐的位置放,突然發現座位上多了個小禮盒,仔細一看,
原來是用金色絲帶禮盒包裝起來的黑松露巧克力。
“今天已經升級到這種地步了嗎……”芙蘭忍不住跟旁邊的瑪麗小聲感歎了一句。
“是啊……”瑪麗也感歎了一句。“有錢真是好啊……”
最近一段時間,蘿拉和她的同黨們經常在上課之前給同學們派發小禮物,一開始是畫筆、優質顔料之類,後來上升到點心、鮮花還有香水這種貴一些的東西。
沒想到今天,小禮物等級已經上升到價值十分高昂的黑松露巧克力了。
在暗暗鄙視之餘,芙蘭也隻能感歎一句有錢真是好……
蘿拉這麽幹,一來是爲了拉攏其他“非黨員”,二來也是爲了向對手們示威。而她的對手們最近也隻好忍氣吞聲,以冷暴力和不接受禮物來對抗,顯得完全落于下風。甚至,有一兩個意志不堅定分子還因爲貪圖小恩小惠而投靠到了對方那邊去,更讓貴族黨們恨得咬牙切齒。
正因爲如此,所以今天瑪蒂爾達的回歸是多麽讓這些少女歡欣鼓舞也就能夠想象得到了。
“我今天正好帶來了些好吃的,您要不要嘗一點?”蘿拉的笑容顯然有些不懷好意,“沒關系,我送的,盡管吃吧。”
“不用了,”瑪蒂爾達微笑着拒絕了,鏡片閃過一道光,“我不是很習慣于接受他人的饋贈,尤其是不懷好意的饋贈。”
蘿拉的臉色驟然一僵,幾乎就要發怒了,可是很快她就抑制住了。“是嗎?那就太可惜了,我還以爲您‘因病’被關在家裏這麽久之後,總會想嘗嘗鮮呢。”
聽到蘿拉的嘲諷之後,瑪蒂爾達的臉色也驟然一變——這句含而不露的嘲諷顯然是觸犯了她。不過她也很快抑制住了自己的沖動。
“好意?那麽我心領了。就要上課了,我們先别聊了?”
說完,也不給對方答話的機會,瑪蒂爾達就轉過身去,而她身後的同黨們仿佛取得了一次重大勝利一般,嘲笑地看着對面的對手,然後趾高氣揚地跟在瑪蒂爾達後面準備離開。
就在此時,異變發生了。
一位先前還在貴族黨,後面因爲貪圖蘿拉的禮物而投靠了銀行黨的學生剛好趕過來上學。看到瑪蒂爾達後她臉色一白,然後低下了頭準備繞過這一群人走到自己的座位去,結果不知道怎麽,她突然跌倒了,摔倒了地上。
“叛徒!”她聽到了若有若無的一聲嘲諷,和幾聲低低的嘲笑。
羞怒之下她拿起旁邊座位上的糕點直接向那群人扔去。
“啪!”瑪蒂爾達身旁的一個少女直接中招,身上一下子全是黏黏的蛋糕。
這還了得!
驚怒之下,中招的少女也抄起旁邊的糕點向對面扔去,然後她理所當然地迎來了還擊。
僅僅幾秒鍾之後,整間畫室都沸騰了。蛋糕、巧克力、茶汁甚至顔料,帶着五顔六色的光線和各自的軌迹向對面陣營轟去。
瑪蒂爾達和蘿拉初時似乎還打算制止,但是很快連她們都參與到戰鬥當中。
兩黨的戰争就這樣未經預謀地突然爆發了,這就是法蘭西最近五十年曆史的縮影。
芙蘭和瑪麗等幾個少數的中立派一邊小心躲避着四處亂竄的“流彈”,一邊目瞪口呆地看着戰鬥的進行。
“這是怎麽了!”瑪麗驚呼了一聲。
“不知道啊!”芙蘭低頭避開了擦着頭發飛過的一塊蛋糕,“也許是平素在家裏管的太嚴了,到這裏來發洩發洩吧!”
正當兩黨打得激烈,分不出勝負的時候,一聲大喝傳來。
“你們在幹什麽!”杜倫堡老師終于出現在門口,“統統都給我住手!”
就在這時,一塊糕點正好砸中了他的頭,頓時白色的蛋糕炸裂,覆蓋住了老人整個頭部。
全場瞬間寂靜了。
“你們……你們……你們統統給我住手!”老畫家似乎是用盡全身喊了出來。
戰鬥終于停止了,然而戰鬥的痕迹卻保留了下來。畫室一片狼藉。
蘿拉看着瑪蒂爾達,價值不菲的絲綢裙子,此時上面布滿了糕點和顔料的殘迹。
“總有一天,您會跪在我面前,懇求我寬恕的。”一貫高傲的銀行黨領袖,此刻眼中滿是淩厲的視線,幾乎讓人忘記了此時她的狼狽,“而我會微笑着扶您起來,饒恕您的冒犯,然後祝賀您終于懂得了當代的現實。”
“是嗎?”瑪蒂爾達的情況比蘿拉也好不了多少,但是在蘿拉的威脅面前她無所謂地微笑着,顯得根本沒有将對方挫敗後的狠話放在心上。“那我真的很期待那一天。”
老師咒罵了很久才總算稍微消了氣,然後罰這些參戰的學生統統停課去打掃畫室。
“芙蘭,我明天再來拜訪您家”在擦到芙蘭這邊的時候,瑪蒂爾達輕聲說,然後微笑着擠擠眼睛。
“好啊!”芙蘭也笑了出來,然後低聲答應,“随時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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