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絕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沒能防着玉樓歌見到趙瑞雲。舒悫鹉琻
他早就知道,玉樓歌此人在趙瑞雲心中,占得份量不輕,卻還是沒有預料到,這何止是份量不輕的問題,而是很重,很重的份量,重得超過他,超過任何一個人。
若非先前趙瑞雲跟賢王之事鬧騰得如此沸沸揚揚,他都會有一種錯覺,覺得趙瑞雲這個丫頭從來就不曾看重過賢王鳳飛蕭那個人。
幾次碰面,他從她的眼裏看得清楚,也看得明白,趙瑞雲對鳳飛蕭有得隻是厭惡,甚至隐隐地還有一種敵意。
這種敵意,以前他還認爲是因愛成恨而緻,但是這會兒看到她對玉樓歌的摸樣,他就知道,她對鳳飛蕭的那種無意間透出來的敵意從來不是因愛成恨的緣故,而是另有原因,而那個原因,他現在還猜不到,也不想去猜。
他此刻的全部心思都關注在玉樓歌身上,他覺得,眼前這個人才是他最大的敵手,也許還是他此生最大的難題。
然就算這樣,對于趙瑞雲,他絕不會放手的。
紗帽下的西陵絕,一雙絕世紫眸熠熠而動,光芒堅毅而果決。
吃着菜的玉樓歌很明顯感覺到一道犀利冰冷的光直直地掃向他,當下他提着筷子的手稍稍一頓。
微微轉了轉頭,他一眼便看到坐在輪椅上的西陵絕。
二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一旦碰撞上,瞬間,空氣裏仿佛有無數的火花在四處飛濺而起。
趙瑞雲自是察覺到這種怪異狀态,當下拿起筷子,敲了敲玉樓歌的額頭。“看什麽嗎?不是肚子快要餓死的人嗎,這會兒不吃飯,東張西望幹什麽。”
“還不是有人見表哥我長得玉樹臨風,一表人才,這盯得都有些着迷了。你家表哥我這是不好意思在這樣的目光下用餐嘛。”玉樓歌頑劣地揚了揚眉。
“你還真是自戀得可以,你都沒見過人家容少主長什麽摸樣,你憑什麽就判斷人家看你看入迷了,真是自戀得可以。”要說西陵絕那人的相貌嘛,趙瑞雲回想起來印象最深刻的是那雙紫色眼眸,鳳尾挑起之時流光潋滟,妖魅帶笑,配上他那張狂狷中帶着冷豔的精緻容顔,還真的是傾國傾城,耀眼奪目呢。
“表妹,你在想什麽好事呢?想得那般入迷?”玉樓歌看着趙瑞雲嘴角那抹淺淺的笑容,當下湊過腦袋去。
卻不想西陵絕比他早一步,隔在了他跟趙瑞雲之間,這趙瑞雲剛想着西陵絕那容貌呢,這會兒就直面上西陵絕這個人,頓時嗬地一下子驚跳了起來。
“你過來怎麽沒個響動,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會吓死人的。”趙瑞雲不滿地看了一眼西陵絕,西陵絕卻道:“小丫頭,我等了你很久了,這會兒可是還沒吃過飯呢。你這從山上下來,說好來跟我會合的,可是你卻一個人跑到這裏來用飯了,卻将我扔在客棧那邊,是不是做得有些過分了?”
西陵絕這番話說得平平淡淡的,沒有任何控訴的那種語氣,可是聽在趙瑞雲耳中,卻覺得西陵絕在訴說着他很委屈,他被她抛棄了。
“這都過了晌午了,我以爲——”趙瑞雲想說句抱歉的話,玉樓歌卻拉了趙瑞雲到他邊上落座,然後指着西陵絕道:“過分?我覺得我家表妹一點兒也不過分,也不知道哪個貪嘴的将我表妹送信的信鴿都給打下來吃掉了,害得表妹的親人在京都急得跳腳,害得本郡王風塵仆仆地趕過來,這筆賬,我還沒跟那個人好好算算呢。”
看來,表哥是真的猜到罪魁禍首了,趙瑞雲心下無奈。她本以爲她不說出來,表哥沒有得到證實應該沒有這般明晃晃地來,沒想到她是算漏了,她家表哥這個态度,擺明了就是認定西陵絕做的。
這西陵絕倒沒想到這會兒玉樓歌會忽然提及信鴿之事,對于他言談中提及因爲沒有收到信件而跳腳的丫頭親人,西陵絕心下覺得有些愧疚,不過這愧疚在對上玉樓歌拉着趙瑞雲的手之後,他的愧疚頓時就消散煙雲之外了。
“哎呦!”玉樓歌忽然覺得他手臂一疼,他趕緊去揉發疼的手臂,自然而然就松開了趙瑞雲的手。
趙瑞雲覺得剛還好端端的,怎麽玉樓歌忽然就手疼了。
視線一飄,就發現靠近西陵絕方位有一隻筷子不見了,那隻筷子落地的方向正在玉樓歌的腳下,這一發現,她用腳趾頭想一想,也明白是西陵絕出得手。
而很顯然,玉樓歌也發現了這一點,他直嚷嚷道:“表妹,表哥我的手好像要斷了,好疼啊,好疼。”
“真的很疼嗎?那得趕緊去醫館了,走,我扶着你過去。那家醫館就在不遠處,我這就帶表哥過去。”
“等等。”西陵絕忽然攔住了趙瑞雲,同時隔開了趙瑞雲扶着玉樓歌手臂的手。“小丫頭,你好像忘記了一件事情,若是這天下還有醫術勝得過我的,恐怕除了藥王谷的谷主之外,就是我這個藥王谷的少主了。因而玉樓歌區區這點小問題,何必要去找什麽醫館呢,由本少主來便可以了。”
趙瑞雲剛才一急倒是忘記身邊就有一個絕世神醫在了,當下她道:“表哥,要不你讓容少主給看看吧?”
“不給他看,誰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給我瞧的?剛才,剛才我可是莫名其妙挨了一記,也不知道是哪個孫子出得手,若是讓我給抓出來,一定将他給挫骨揚灰了。容少主,你說是不是?”玉樓歌磨着牙齒,對着西陵絕笑呵呵道。
“當然,有仇不報非君子嘛。玉郡王既然能夠想到這一點,想必本就是個聰明之人。這聰明之人往後就不要盡做一些讨厭之事了,否則的話,這種事情還真的有可能再次發生。”西陵絕毫不客氣地反擊道。
“是嗎?這麽說,本郡王還得多謝容少主好意提醒了。”玉樓歌說完這話,忽然放大笑容,轉頭對着趙瑞雲道:“表妹,表哥我覺得這會兒肚子已經吃飽了,表妹要不然陪着表哥四處走走吧,表哥難得出來一趟,總得逛逛才不枉出來一趟的。”
“也行,等會看到什麽特産之類的,我再買一些讓表哥帶回去,也算是我孝敬給家中長輩的。”趙瑞雲想着,反正玉樓歌來了,幹脆買些當地的特産,再挑選一些禮物讓玉樓歌帶回家中去。
“小丫頭,可是我還沒用過飯呢?”西陵絕忽而用力地咳嗽了幾聲,這咳嗽聲,聽在旁人耳裏便想是快要沒命似的。
“早上出來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這會兒功夫又複發了?看着還比昨兒個更嚴重了。”趙瑞雲輕歎一聲,拍了拍西陵絕的後背,邊拍着邊問道:“出門可是帶了藥丸了?”
“帶了,就在身上,麻煩小丫頭了,終究還是我拖累你了。”西陵絕說得很抱歉,趙瑞雲也不好說什麽,隻得在他身上翻找出藥瓶,伺候着他吃完藥丸,覺得他的呼吸聲平緩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可是好些了?”
“好多了。小丫頭你還是陪着玉郡王去外頭逛逛吧,我一個人留在這裏沒事的。等會萬一你們逛晚了,我也可以一個人先回烈焰門的。”說着說着,西陵絕又喘上了。
“表妹,别理他,他分明是裝的,咱們還是去買東西吧,不是說要帶給家人禮物的嘛,這會兒就去吧,晚了商鋪可就關門了。”玉樓歌哪裏看不出來西陵絕這家夥在裝弱呢,他這分明是在打同情牌,他玉樓歌怎麽可能讓西陵絕玩這種小把戲,想當然地,他去拉趙瑞雲的手。
趙瑞雲卻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先将西陵絕帶回烈焰門再說,他現在傷勢複發,萬一中途出了什麽事情,她趙瑞雲豈非要背負一輩子的人情債,她可不要,還是先帶他回去吧。
畢竟烈焰門裏有清老在,她也能安心一些。
于是,她有些歉意地看着玉樓歌道:“表哥,要不然我們先帶容少主回烈焰門,他這會兒這般摸樣,萬一我們一出去,他若是發生點什麽事情,我們也會過意不去的。”
“表妹,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他絕對是裝出來的。”玉樓歌氣惱道。
“你先别惱,這件事情我回去再詳細地告訴你。關于容少主的事情,我隻能說,他這傷是真的,不是裝的。走吧,表哥,明個兒我再跟你一道兒出門,到時候你想買什麽就買什麽,可好?”趙瑞雲跟玉樓歌好聲好氣地打着商量道。
這玉樓歌雖然不明白自家表妹爲什麽一副有愧容少主的摸樣,但是聰明如他,這個時候他不好再讓趙瑞雲爲難了,因而雖然勉強,他還是點了點頭。
“也好,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麽我們先送容少主回烈焰門吧。反正今個兒表妹也算陪着表哥逛過了,表哥身上這套衣袍還是表妹親自挑選給采買的呢,也算得上盡了心意了。所以這會兒就聽表妹的,我們明兒個還可以出來逛的。”玉樓歌顯擺着身上的淺藍色衣袍,滿臉盡是得瑟地走了出去。
西陵絕寬大衣袖下的手指暗裏地磨了磨,卻在他剛要出手的瞬間被趙瑞雲握住了手。
“今個兒你已經鬧過一次了,這次不許你再出手了。”
“你很在意他?”西陵絕蓦然眸光一沉。
“對,我很在意他,所以不許你再出手傷了他。”趙瑞雲此話一出,西陵絕的心,頓時往下沉去。
“我知道了,我不出手便是了。”這一刻的西陵絕,整個人散發着一股濃烈的哀傷。
趙瑞雲剛想去幫他推動輪椅,誰料西陵絕卻自個兒推着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