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在慈雲觀外露天舉行,陪同皇帝的,還有數十名文臣武将。晚宴當中,少不了歌舞,美豔的舞娘們,揮舞着水袖,撩人的舞姿,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
宴席間,有大臣舉杯敬賀:“皇上,自東陵國一掃寰宇統一天下以來,舉國國泰民安,四海升平,這全部都是皇上的功勞。皇上豐功偉績,創下不世之功,東陵幸甚、天下幸甚!”
“東陵幸甚、天下幸甚!”其餘的大臣們紛紛起身,舉杯遙祝,口中山呼萬歲。
東方雲翔淡淡擡眼,舉杯:“東陵國能有今日的盛況,全賴各位愛卿們鼎力相助,朕不敢獨自貪功,朕敬諸位,願我東陵國盛世永昌!”
“願我東陵國盛世永昌!”群臣的聲音,回響在整個宴會的上空,久久地盤旋。
一杯酒水下肚,東方雲翔在群臣當中環掃了一圈,最後将視線落在了左首的席位:“雲清将軍,朕已有多日未見雲逸将軍和雲老将軍了,他們近來可好?”
當雲清自座席上立起,他年輕英俊的姿容,一下子吸引住了宴席上無數的目光,東陵國最年輕的大将軍,手握兵權,皇帝眼前的紅人,又是一個文武雙全的青年才俊。試問,這樣的人才,哪個不羨慕,哪個不嫉妒?
雲清鎮定自若,有理有據地回禀:“多謝皇上關心家叔和祖父,家叔和祖父自從離開朝堂之後,每日裏過着悠閑的小日子,很是惬意。前段日子,祖父還說,有時候邀請皇上去家裏坐坐,讓皇上瞧瞧他栽種的幾盆新菊和新養的鯉魚。”
“哈哈哈,雲老将軍過得真悠閑,朕都羨慕他了。算算日子,朕的确有很長時間沒有去将軍府小住了。”東方雲翔好心情地揚笑,整個宴會現場,伴随着他明媚的笑容,氣氛更加活躍起來。
雲清俊朗一笑,道:“雲家一直爲皇上留着房間,随時恭候皇上大駕光臨。”
東方雲翔又笑了片刻,突然輕歎了聲,眼神飄渺:“算起來,小墨離開雲家已經快兩年了,他走的時候,才長到朕的腰間,兩年過去,不知道他現如今長多高了。”
雲清想到了小墨和雲溪,也忍不住感歎起來:“是啊,溪兒和小墨都走了快兩年了,時間過得真快,也不知道他們在那邊過得怎麽樣。”
群臣們聽着二人的對話,一個個不由地低頭,交頭接耳。
“雲家和皇上的交情真是不一般,皇上也隻有聊到雲家的話題,才會露出暢快的笑容,難怪雲家可以成爲皇上面前的紅人,無人能撼動雲家的地位。”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聽說咱們的皇上跟雲家的大小姐交情匪淺,皇上還認了雲家大小姐的兒子做爲義子,誰都看得出來,皇上對雲小姐有那個意思……可惜雲家大小姐夫婦和他們的兒子一起離開了雲家,若是留在雲家,以皇上現在的地位和權勢,什麽樣的女人弄不到手?”
“你不是說雲小姐已經嫁人,還有兒子了嗎?皇上怎麽可能要一個有夫之婦入宮爲妃呢?”
“有何不可?曆史上父奪子妻,君奪臣妻的事多了去了,隻要你手上有權勢,就沒有什麽是不可能做到的。她不是有夫之婦嗎?那就讓她變成寡婦!”
“這樣也行?難道咱們的皇上遲遲不肯納妃,充盈後宮,爲的就是在等雲小姐?”
“我猜多半是了,否則皇上爲何如此器重雲家?說到底,雲家并非我東陵國人,敗國之臣,憑什麽能耐得到皇上的信任?”
“嗯,有道理。”
“……”
底下的議論聲,悄然傳開。
以東方雲翔的實力,如何能聽不到這些流言碎語,他的神色不變,繼續和雲清閑聊雲家的事宜,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雲家在他的眼中,是無人可以取代的,誰想動雲家,便是動他東方雲翔!
他沒有機會保護小墨**二人,可是他有能力保護他們的家人,這或許是他唯一能爲他們做的了。
殷尚書坐在右首,始終保持着微笑,時而不忘插上幾句,對雲家恭維一二,内心裏他嫉妒不已。他才是真正的東陵國的大臣,爲新朝建立,立下了汗馬功勞的,憑什麽他就比雲家的人低了一等?
都說以左爲尊,連在席位的安排上,他都隻能屈坐右首,他如何能甘心?
雲家手握兵權,他沒有辦法從實力上與之争鬥,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後宮了。
東陵國自新朝建立以來,後宮一直空懸,新皇連一個後宮嫔妃都沒有,這是個機會。他很慶幸自己有個女兒,不像雲家,唯一的女兒都已經嫁人離開了,根本沒有機會跟他在後宮的戰役上成爲對手。
人都說男人最敵不過的就是枕邊風,隻要女兒可以抓住皇上的心,得到聖寵,那麽日後殷家還怕沒有興盛的日子?
想着,他找了個借口暫時離席,回到慈雲觀去尋找女兒。
“爹爹,您可來了,看看女兒這身衣裳,夠不夠清純、夠不夠讓人眼前一亮?”殷小姐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在父親的面前轉了一圈,欣喜道。
殷尚書上下打量了一圈,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不錯!我的女兒天生麗質,就算沒有濃妝豔抹,照樣可以豔壓群芳。對了,爹爲你取來的詞曲,你學會了沒有?”
殷小姐自信地揚起了笑容:“爹,您就放心吧!女兒自幼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點小事兒,還不手到擒來?不過,這詞嘛……女兒并不覺得怎麽樣,皇上怎麽會偏愛這首曲子呢?”
“有時候,有些曲子不一定是要名曲,能夠打動人,觸動人的心弦,便是好曲。皇上的心思向來最是難以琢磨,他能夠被這首曲子打動,足見這首曲子觸動了皇上的内心。攻人攻心,你想要俘獲皇上的心,就要投其所好。記住了,待會兒演出的時候,一定要演出清純癡情的姿态,千萬不要弄巧成拙,知道嗎?”殷尚書認真交代。
殷小姐聽得有幾分不耐煩:“爹,哪有那麽麻煩的事?男人不都是喜歡風情萬種的女人嗎?如果想找清純的,找慈雲觀的道姑不就成了?”
“你一定要聽爹的,爹是不會害你的!爹做了這麽多,都是在爲你鋪路,你懂嗎?好了,别多說了,趕緊準備準備,待會兒爹找機會讓你當衆表演,一切就看你的表現了。”殷尚書交代完畢,趕緊離開了。
殷小姐撇撇嘴,心裏不服氣,然而隻要一想到年輕有爲的皇上,再多的不服氣她也忍了,她理了理衣衫,高傲地揚眉,對自己的丫環道:“走,咱們去見聖駕!”
主仆二人,趾高氣昂地邁門而出。
在主仆二人離開房間不遠,雲溪和小蔓從牆角走了出來。
“看到了吧,他們拿了詞曲,目的就是想在皇上面前邀寵。你居然還真的把詞曲抄寫給了他們,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你了。”雲溪搖頭。
小蔓咬了咬唇,清麗的臉龐上突然綻放出了笑容:“雲姐姐,我可沒那麽傻,你瞧着吧,我很快就可以報仇了。”
雲溪微訝,不解地看她,卻見她自信滿滿地尾随着主仆二人,跟了上去。
宴席間,舞娘們繼續舞動着,腰如水蛇,靈活而妖娆。
殷尚書重新回到了座席,對着皇上拜道:“皇上,此次慈雲觀之行,下臣的小女也一道同行而來。小女對皇上甚是仰慕,特意爲皇上準備了一段歌舞,想要當面獻給皇上,希望皇上恩準。”
東方雲翔不動聲色地擡了擡眉梢,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殷尚書大喜,連忙擊掌,發出訊号。
宴席間的樂器停下,舞娘們退至了一邊,這時候,樂聲一轉,轉入低沉。
伴随着不一樣的樂聲響起,東方雲翔蓦然擡眸,神色發生了微微的變化。
這時候,一陣香風從遠處慢慢飄近,衣袖掩面,一女子身着白衣,婀娜疊步而來,朱唇一啓,便唱了起來:“隻是因爲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東方雲翔看着那白衣女子,身子不自覺地立了起來,從龍座上邁出了一步,他的雙目緊緊地盯着那白衣女子,眼前不由地恍惚起來。
白衣,她也最愛穿白衣……
雲清觀察着東方雲翔,再看看那白衣女子,心中微動,這女子的身态,乍一看還真有點酷似溪兒呢,皇上該不會是……
在他的對面,殷尚書欣喜若狂,他的賭注果然押對了。他一早就打聽過了,皇上的心上人平日裏最喜穿的就是白衣,所以他才讓女兒換上了白衣,他果然賭對了。
轉首,看着女兒出色的表現,他的心底一陣自豪。
小蔓躲在宴席的遠處,雲溪則堂而皇之地站在光亮處,反正也沒有人可以看到她。見東方雲翔站了起來,似乎是對殷小姐産生了興趣,雲溪就忍不住調侃小蔓:“看吧,多好的機會,讓你自己白白錯過了!”
卻聽小蔓嘴裏喃喃說道:“他就是皇上嗎?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樣……”
清麗的臉蛋上暈出了紅暈,她專注的目光,注視着東方雲翔,一眨也不眨。
“想有什麽用?很快就是别人的人了!”雲溪忍不住打擊她。
“那可不一定!”小蔓自信地勾唇,讓雲溪頗爲意外,“皇上那麽聰明,是不可能被蒙騙的!”
殷小姐的舞在繼續,歌喉也在繼續。感覺到龍座上的人邁步而下,她的心跳也跟着加速,遮擋在面前的衣袖慢慢地揭開。
“……從此我就忘掉你容顔,夢想着永遠沒有一天能再相見,從此我開始祈禱上天……”
失神中的東方雲翔腳步蓦地一頓,回了神,眉頭微微皺起,很快從殷小姐的身上收回了視線,重新落了座。
殷小姐神情微愣,露出不解和失落。
怎麽了?
皇上的表情變化,前後差異怎麽這麽大?難道自己真的如此不堪入目嗎?
殷尚書也亂了陣腳,皇上難道不喜歡自己的女兒?不對,好像哪裏不對。
雲溪聽到殷小姐第二句歌詞,她整個人呆住了,不可思議地轉頭看向了小蔓,她……她居然抄了一份截然不同的歌詞給了殷尚書?
這個丫頭,哪裏是傻,分明是精得很!
隻不過她平日裏沒有施展出來她的精明罷了,這一旦施展出來,連她都被她吓了一跳。
這才是真正的報複啊!
殷小姐打死也不會想到,自己強行得來的歌詞,竟然會是假的。原本想要借此來吸引皇上,讨得皇上的歡心,現在歌詞一變,整首歌的意境也就變了,試問東方雲翔還怎麽可能對這首歌曲入迷?
殷尚書更加不會想到,自己苦心經營了這麽久,卻弄巧成拙。
“小蔓,你不簡單啊!”雲溪歎道,内心裏不由地想,是不是女人無論多單純,一旦碰上了自己喜歡的男人,就會變得聰明起來,可以不擇手段了呢?
她很快又甩了甩頭,不會的,小蔓那麽單純善良的人,應該不會成爲那些後宮的女人,勾心鬥角,家常便飯。
小蔓微微紅了臉:“雲姐姐,是你教我的,誰負了我,我就要十倍還之!”
雲溪頓時啞言了,有種自己給自己挖了坑的感覺。
殷小姐的歌聲還在繼續,而東方雲翔已經完全沒有了興緻,隻當她跟其他的舞娘一般,繼續與雲清一邊飲酒,一邊閑聊。其他大臣們也沒有了觀賞的興緻,一個個自顧自地喝酒閑聊起來。
殷小姐被晾在了一邊,如同一個身份低賤的舞娘,真的成了爲衆人助興伴舞的舞娘。她的心情愈來愈沮喪,歌聲也不再似從前那麽自信動聽了,她卻不得不繼續将歌舞表演完畢。委屈的淚水,盈在眼眶。
殷尚書心疼地看着女兒,苦苦思索,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待得歌聲即将臨近尾聲,從宴席的遠處,突然飄來另外一個空靈天籁的歌聲,唱的是同樣的曲子,然而那聲音卻仿佛來自天外,讓人心生向往。
“隻是因爲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顔,夢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見,從此我開始孤單思念……”
東方雲翔微微擡首,遙望向遠處,重新從龍座上站了起來,擦着殷小姐的身邊,一步步走向了遠方。
在他的身後,大臣們也跟着紛紛站立起來,遠遠地跟随。
殷小姐見狀,氣得臉色煞白。到底是誰,誰在背地裏跟她作對?
在她爲皇上獻歌舞的時候,這個人也來獻歌,而且唱的還是同一個曲子,最可惡的是,此人的歌喉要遠勝她數倍!
“爹,現在怎麽辦?您一定要幫女兒查出那狐狸精是誰!”
殷尚書擰着眉頭,還在苦苦思索着,突然腦中閃過一道靈光,他終于想明白了,不由地露出了怒意:“可恨!那丫頭居然敢戲弄欺瞞老夫!”
“爹,您在說什麽啊?對了,爲什麽那個女人唱的詞,跟女兒的不一樣?”殷小姐疑惑。
“我們都被那丫頭騙了,她給我們抄寫的歌詞是假的!”
“什麽?假的?”殷小姐氣得直跺腳,“到底是誰?我一定要讓她不得好死!”
循着動人的歌聲,東方雲翔一步步地走向了山崖,在山崖的最高處,有女子背對着他,立在風口,身子略顯瘦弱,卻有另一番曼妙和婷立。
風中送來歌聲,東方雲翔停步在了女子的身後,不到五步的距離,他沒有再繼續上前,隻是靜靜地注視着那女子的背影,心神再一次地飄向天外。
他一定不會想到,在他們二人之間,其實還站着第三個人,她就是雲溪。
雲溪雙手抱胸,站在小蔓和東方雲翔之間,果然如她所料,東方雲翔也看不到她的存在,出乎她意料的是,小蔓的表現已經完全不在她的掌控中了。
她的确很聰明,她不但報複了殷小姐,還選在了最佳的時機,用自己的歌聲,将東方雲翔吸引了來。一真一假,一憂一劣,立分高下。
“姑娘,想不到這麽快就又能聽到你的歌聲。”東方雲翔出聲道。
小蔓依舊背對着他,淺聲細語:“是我改了那位殷小姐的歌詞。”
東方雲翔微微一愣,未料到她會如此坦誠地承認這一切,其實方才他聽到殷小姐的歌詞之後,心中就産生了懷疑。
“你爲何要這麽做?”
小蔓身影微微晃動了下,低聲道:“因爲……這首歌,我隻想親自唱給你聽。”
東方雲翔聞言,微微動容,他再遲鈍,也聽出來了對方話中的涵義。
“你……能轉過身來,讓朕瞧瞧你嗎?”
小蔓的身子猛然一顫,開始緊張起來。
雲溪就在兩人的中間,看着他們,她沒有要插手的打算,隻想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來觀察兩人。
崖下的腳步聲越來越多,是其他的大臣們跟随而來,小蔓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整個人就更加緊張了,她突然搖了搖頭:“不要!我……我長得不好看,我怕你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