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多,赫連紫風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那是南宮翼的聲音,他最後還是找到了這裏。
此人果然是不可信的,前一刻還在幫助他們逃亡之人,現在卻在帶着人搜尋他們。
“小月牙,待在這裏不要動,一直等到叔叔回來爲止,聽到了嗎?”
小月牙睡得迷迷糊糊,聽到他的聲音,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
沒過多久,倉庫的門被打開了。
這是他們還沒有搜過的最後幾個地方之一了,南宮翼對着手下們揮揮手:“給我仔細搜,每個角落都不要放過!”
“是,翼公子。”
一群人奔湧了進來。
突然,眼見一道疾風奔馳,與他們相反的方向,朝着門外沖了出去。那人影的速度太快了,他們隻能看到一個紫色的影子,擦身而過,若說還有其它特征的話,那便是他的一頭白發了。
南宮翼也是微微怔愣了一下,有片刻的恍神,待人影擦着他的手臂往門外奔去時,他恍惚間,與此人照了個面,他仿佛看到了一張沖他冷笑的挑釁的面孔。
“是赫連紫風,他果然在這裏,追!一定要追到他!”
他依稀看到赫連紫風的手中抱着一團衣物,隆起的模樣,應該就是那孩子了。他目光一沉,森然而笑。
赫連紫風,這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
“追,一定要追到他,不惜一切代價。”
倉庫門被重重關上,倉庫外的人一走而空,倉庫内又恢複了寂靜。
赫連紫風懷抱一物,召喚出了鲲鵬神獸,駕馭着它沖天而起,離開了府邸。
衆高手們見此,紛紛仰頭眺望,失去了主意。南宮翼邁前一步,嗤笑着說道:“神獸嗎?神獸可不止你一人才有,鶴仙追上它。”
在他的召喚下,一隻通體白色的仙鶴,出現在了府邸的上空,通體白色的羽毛,本應該是聖潔無比的,然而仔細看時,白鶴的一雙眼睛卻在閃耀着半暗半紫的光芒,讓人看着心驚。
衆高手們眼前紛紛一亮,仿若也是第一次看到南宮翼召喚出實力如此強大的神獸。
“統統給我上去,讓你們也見識見識神獸的威力。”
南宮翼沒有打算自己一人去追趕,而是将在場的所有高手全部叫上,一起乘坐他的鶴仙神獸去追趕。鶴仙神獸的體型龐大,足可以容納數十人,所以即便是加上這些高手,它也可以來去自如。
南宮翼站在最前方,俯身撫摸着鶴仙的頭顱,軟聲細語道:“鶴仙,你沉寂了萬年,終于可以在世上現身,就讓大家看一看你的神威,不要讓其它的神獸比了下去。”
一番激勵的話,讓鶴仙神獸高亢地長嘯了一聲,精神振奮,它的雙翅一振,便如閃電般沖天而起,追逐着鲲鵬神獸而去。
望星樓的高處,紫妖負手而立,府中發生的一切皆在他的眼底,他舉目遙望看着兩隻神獸相繼離開了府邸,他邪肆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幾分得意之色:“本座有兩位如此旗鼓相當的手下,何愁大業不成?”
“你留着南宮翼,就是爲了激勵赫連紫風?”金籠中的小鳳凰突然開口說道。
“不然,你以爲呢?”紫妖唇邊的笑意揚得更大,“你真當本座是不懂識人之明之人?那南宮翼的野心勃勃,心中時刻都同時打着幾個算盤,如何肯真心真意地歸順于我本座?不過這樣的人也有他的價值所在,倘若沒有他在旁鞭策,憑着風兒的性情,他隻會日漸碌碌無爲,失去鬥志。我北辰家族需要的是一個能夠生殺予奪,野心勃勃之人,而非整日裏沉湎于兒女情長,不思進取之人。”
雲萱聽着他的話,不由得對他生出了幾分佩服,若換做是她,在熟知南宮翼秉性的同時,一定會選擇率先除去了他/在她的心中,向來都是正邪分明的,他絕不允許一個心懷不詭的人留在自己的身邊。而北辰卻将人心看得如此通透,而且能夠善加利用,至少在這點上她自歎不如。
“難道你就不怕有朝一日失控了,你無法再控制他,或者說,有那麽一日北辰家族就毀在了他的手裏?”
紫妖飒然一笑道:“倘若真是如此,那便是我北辰家族的無能,沒什麽可惋惜的。權力之争本都是殘酷的,誰能笑到最後,誰便是勝者。他若是有這個能力,就證明本座的眼光沒有錯。隻可惜,他不是我北辰家族的嫡傳後裔,假如他能夠和風兒易地而處,或許,本座會毫無保留得将我的一生修爲全部傳授給他,這樣的人才是我北辰家族重新崛起的希望。”
他居然對南宮翼給予如此高的評價,雲萱難以理解。
餘光處,瞄見了小鳳凰輕搖着頭顱,紫妖裝作沒有察覺,唇邊勾起一抹神秘莫測的笑容。
夜色滾滾,江水濤濤,兩隻神獸隔江而對峙。
赫連紫風看着南宮翼座下的鶴仙神獸,露出了驚訝,十大學院守護神獸之一的鶴仙神獸居然落到了他的手中,他是如何做到的?得到了如此寶物,他不及早上繳給老祖宗,而是将那些無用的金銀财寶全部上交給了老祖宗,可想而知,此人的心機之深。
“南宮翼,我果然小看你了,将你留在北辰家族,遲早會成爲北辰家族的毒瘤。”
“怎麽?想殺了我嗎?你可是已經跟我簽訂了血契,除非是你想跟我同歸于盡,否則的話,你根本殺不了我。”
南宮翼得意地笑了起來,放佛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赫連紫風面色一緊,露出了怒意。簽下契約,爲的是營救小月牙,他别無選擇,然而爲了殺一條狗,而拼去自己的性命,一點都不值得。他慢慢收起了怒意,将手中的一團衣裳理了理,側身隔絕了南宮翼等人的視線。
南宮翼探頭,張望着他手中的衣物,低吓道:“别藏了,我也是奉了紫妖大人之命,前來将那孩子帶回去,事實上我并不想傷害這個孩子,傷害她隻會給我帶來麻煩,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你要怪就怪你的老祖宗吧!”
“有本事,你便來取試試。”長劍在赫連紫風的手中嗡鳴着,紫色的劍氣以他爲中心向四周圍擴散開去,一圈接着一圈,蕩起水般的漣漪。
南宮翼向後退了兩步,跟随他而來的十幾位高手齊齊排開了陣勢,阻擋在了他的跟前。
“無膽小人。”赫連紫風冷斥了聲,便劃開了劍氣,朝着對方攻擊而去,無數的劍氣在江面上空激烈地縱橫交錯。
寂靜的倉庫内,一束月光自天窗處安靜地打了下來,恰好照在一隻封口半開的酒桶裏。酒桶的深處,有一個小小的人影蜷縮在那裏,月光輕柔地撫摸着她的臉,她保持着嬰兒般最原始的睡姿,香甜地睡在那裏,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事。
月光慢慢地偏移,越落越深,當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江面上的戰鬥已接近尾聲,經過一夜的戰鬥,雙方勢均力敵,均已疲憊。
跟随着南宮翼前來追捕赫連紫風的高手們,一個個皆是北辰家族的精英,玄階都在玄皇以上,赫連紫風以一敵十數人,沒有落于下風,已是非常了得。
“紫風少爺,你懷中的孩子是老祖宗要的人,你還是把人交出來吧,勿要再做無謂的掙紮,老祖宗的命令是誰也不能違背的。”高手當中有人相勸道。
他們也知道再繼續交戰下去隻會兩敗俱傷,赫連紫風始終是北辰家族的後裔,身上流淌着北辰家族的血液,他們不希望他受傷。但完成不了任務,他們也同樣逃不了責罰,兩相權衡之下,他們還是希望能夠以和平的方式解決争端。
“那不可能,想要奪走我手裏的孩子,你們先奪走我的命再說。”赫連紫風強硬道。
衆高手們相互對視一眼,既然沒有辦法談妥,那就唯有使出絕招了。
“布陣!”爲首一人高喊了一聲。
十幾名高手,齊齊變換了位置,形成一個特殊的隊列,自他們每個人的身上升起一股強勁的玄氣,這股玄氣一旦凝聚成一團,便有翻江倒海之勢。
江水在雙方巨大的氣勢相持下,不斷地掀起驚濤駭浪,震動四野,一場更爲激烈的戰鬥又拉開了序幕。
然而,他們雙方似乎忘記了,在戰場之外還有一個人,一直在默默地觀看着戰鬥,至今還未出過手。
赫連紫風開始還留意着南宮翼,提防他突然出手偷襲,慢慢地,伴随着十數位高手越戰越勇,傾盡了全力,他的注意力不得不回到了眼前的戰鬥中,專心緻志地投入。
然而,就是這麽一小會兒的變化,局勢突然生變。
赫連紫風的仰頭處,正上方,破空而出一團金色的光,迷了他的視線。
那是什麽?
他下意識地飛身向後退了去,耳邊傳來了一聲獅吼,他終于看清了,那是一隻金色的雄師,張牙舞爪地朝着自己撲來,身下的鲲鵬神獸,受到了金獅的挑釁,箭一般地迎了上去。
“難道那就是金獅學院的守護神獸——金獅神獸?”
赫連紫風一邊思索着,一邊向後疾飛倒退,在他視線的盲點,一柄長劍正破空朝他刺來,劍尖正對方向就是他的心髒,這一劍刺下去,他必死無疑。
南宮翼持劍飛翔在天空中,目光銳利,他盯準了一個目标,不顧一切地沖刺,殺了赫連紫風,紫妖便沒有了繼承人,說不定到時候,他能得到紫妖的親睐,繼承紫妖的一切。雖然這與他之前的打算和規劃有所差異,但若真能如此,便是錦上添花,他求之不得。
想着,他眼底的殺意越來越濃,下手更加得狠辣。
他的偷襲來得太快,無論是方位、速度,還是時機都選得恰到好處,赫連紫風完全沒有逃脫的機會,當察覺到身後的殺意逼近時,已經來不及了。
“南宮翼,你敢殺我,我便與你同歸于盡。”
赫連紫風做出了最壞的打算,渾身的玄氣暴漲,欲選擇自爆的方式,來與他同歸于盡。
南宮翼未料到他會如此絕然,要不惜一切地拉他墊背,同歸于盡。
“同歸于盡嗎?你的命,連我的十分之一都不值。”南宮翼冷傲地一笑,突然側身,偏離了方向,長劍擦着赫連紫風的手臂劃了過去。
赫連紫風也在賭,賭南宮翼是否愛惜自己的性命?賭注便是他自己的性命。顯然,他賭勝了。南宮翼愛惜自己的性命勝過一切,所以,即便這是他殺自己最好的機會,他也放棄了。
收起了周身的玄氣,他突然縱身一跳,抱着手中之物,跳入了江水中。
“追,給我繼續追,一定要追到他!”南宮翼的心底終于燃起了怒意,這麽好的機會讓他給白白浪費了,下一次想要再取赫連紫風的性命,怕是不容易了,一旦對方有了警惕之心,他就沒有下手的機會了。
不過眼下,赫連紫風還處于下風,他要抓緊機會,再爲自己創造一次殺人的絕佳機會,低頭俯視着那波濤滾滾的江水,南宮翼的臉上森寒畢露。
晨曦慢慢照進了倉庫,倉庫裏的一切開始變得清晰。
酒桶中小女孩慢慢睜開了眼,她揉着眼睛,看到的先是酒桶的桶壁,一雙漂亮的眼睛輕眨着,很是驚奇。
“白發叔叔。”
她下意識地叫了起來,左右環顧,卻不見任何的人影。她小手支撐着,站了起來,身高還不到酒桶的桶口,揚起小臉,她踮着腳尖張望,想要去瞧那桶口外的風景。
“白發叔叔,你在嗎?”她連續喚了幾聲,都沒有人回應她。
粉雕玉琢的小臉蛋上開始出現了失落,小嘴微嘟着,一雙眼睛耷拉了下來。
“白發叔叔,你去哪裏了?你不要小月牙了嗎?”
淚珠在她眼眶裏打轉,她抽吸了兩下,眼淚慢慢收了起來,小手推搡着酒桶的桶壁,不斷用力。她要出去,她不要被困在這裏。
“唉呀,唉呀……”整個倉庫裏飄蕩着她軟軟的聲音,她把吃奶的勁都花出來了。隻見那酒桶開始是輕輕的搖晃,到最後突然之間朝着一個方向傾倒了下去,“嘣”的一聲,酒桶倒下了,在地上連滾了幾周才停下。
在酒桶的桶口,一雙小手慢慢探了出來,抓住了桶緣。小月牙暈暈乎乎的,終于爬了出來。
若是換做一般的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推不動那酒桶,小月牙卻不同,她臂力驚人,竟然真的将酒桶給推動了,小月牙從桶裏爬了出來,額頭和小巧的鼻尖還挂着晶瑩的汗珠。
她沒有哭,小臉蛋上滿滿的都是堅強,小手擡起,擦去汗水。一雙明亮的眼睛四處觀望着,她記下了,這個地方她認得。
她還在這個地方,那白發叔叔呢?白發叔叔去了哪裏?
她邁開小腿,在倉庫周圍轉了起來,繞着倉庫走了數圈,小臉蛋上的失望之色越來越濃,白發叔叔果真不見了,是被壞人抓走了嗎?
她心裏一急,不由地紅了眼圈,邁着小腿疾步地跑到了倉庫的大門前。
兩扇鐵門緊緊地關閉着,她隻夠得到鐵門的最下方,隔着一條縫隙,她的小手恰好能鑽到裏面。
“放我出去!”兩隻小手使勁地扳那鐵門,鐵門紋絲不動。
“壞蛋,快放我出去,不許你們傷害白發叔叔。”
一番義正言辭的宣告,小臉皺着,小眉頭更是擰得緊,好像那門就是她的仇敵,更它較勁。
“啊……快點開門啊,再不開門,我就要生氣了!”小臉漲得通紅,她一邊扳着大門,一邊對着鐵門宣戰,鐵門哪裏會應答她,隻是冷冰冰的立在那裏,任她如何使勁,它都在那裏,紋絲不動。
小月牙急了,站起身,開始拿自己的小腳去踹它。
“讓你不開,讓你不開,我讨厭你。”
于是,小月牙開始與鐵門之間的長期較量,一會兒用雙手使勁地扳,一會兒用腳狠踹,一下下地跌倒,一下下地揉着自己的小腳,她卻沒有放棄,百折不撓。
正在她與鐵門進行激烈交戰之際,紫妖現身在了江岸上。赫連紫風與南宮翼的交戰,他看到了尾聲,看到赫連紫風往江水當中跳了下去,他微微眯了眯眼,神色終于有了動容,他北辰家族的血脈未經他的允許,誰也不能躲了他的性命。
他雙臂張開,衣袍迎着風飛了起來,他的右腳輕輕踏上了浪尖,下一刻,整個人如一陣風影,在江面上疾晃而過,出現在了視線的盡頭。
“給我狠狠地射,他隻要一探頭,就用萬箭将他射死!”南宮翼指揮着衆高手,每人的手中都多出了弓箭,隔着江的兩岸,不住地往江水中射箭。
“咻咻”的箭聲,帶着千鈞之勢,毫不留情地射進了江水,隻要一箭便可要了人的性命。
江水渾濁,無法判斷赫連紫風的具體位置,隻能大概看到江面的微小變化,來大緻判斷赫連紫風可能在的江段區域。
“給我狠狠射,赫連紫風已經徹底背叛了紫妖大人,誰能第一個殺死他,我一定會向紫妖大人請賞,賞他大大的好處!”南宮翼利誘着他們。
衆高手聞言,其中一部分人對他的話産生懷疑,但還是有其中一部分人精神齊齊一震,對中江水中更加瘋狂地射箭。
“住手!”天空中傳來了一個威嚴的聲音。
音波拂過江面,一支支箭受音波的侵擾,偏離了方向,一支支貼着江水沖浪而起,射向了天空中。
瘋狂的箭雨,頃刻間變成了天女散花,将兩岸的高手齊齊頓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首看向了江面上飛來之人。
“紫妖大人。”有人驚喊了一聲,衆人朝着他齊齊一拜。
紫妖大人?南宮翼本來是背對着他的,聽到了衆高手的稱呼,他的後背明顯地一僵,臉上的表情明顯一愣,當他回頭時,面向紫妖的是一張從容而冷靜的臉。
“紫妖大人,我們正在緝拿叛徒,赫連紫風,您請稍等,我們很快就能将他逼出水面。”
“是嗎?你确定是要将他逼出水面,而不是要将他殺死在江水中?”紫妖冷笑了聲。
南宮翼立即感受到渾身上下被一股冰冷的力量所束縛,如芒在背,一陣陣的刺痛。
紫妖大人看到了嗎?他這是在警告自己,還是想殺了自己?
這時候,南宮翼的心底生出了絲絲地懼意:“小人不敢,小人隻是奉命行事,絕不敢違逆紫妖大人的意思。”他低下頭去,恭順地說道。
紫妖沒有理會他,而是拿一雙睿智而犀利的眼睛掃視着他,淡淡的聲音說道:“你不用再躲了,出來吧!”音波如浪潮一般,伴随着江水的波濤,一浪接着一浪,奔湧了過去。
在江水的某一處,水花四濺,有人從江水中鑽了出來,濕答答的一身,長發淩亂,卻遮掩不住他滿身的傲氣和淩然,那人正是赫連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