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國邊境……
一輛馬車自山間小路徐徐而行。
“娘親,有壞叔叔攔路搶劫,怎麽辦?”稚嫩的孩童聲音從馬車外傳進來。
“自己搞定!這點小事不要來麻煩娘親!”馬車裏的雲溪正忙着點算盤纏,剛剛在前面的小鎮兌換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可數來數去,還是少了三兩銀子。
無良的奸商,竟敢坑她的銀子?
雲溪磨着牙,又将一堆碎銀重數了一遍。
“娘親,壞叔叔說,他們要一百兩,否則就動手了。”
“那就給呗!”反正不是跟她要銀子!被打斷了,雲溪很煩躁,隻好又重頭開始數。
“可是……可是小墨身上隻有三兩銀子……”
雲溪猛然擡頭,倏地掀開了簾子,探身揪住了兒子的小耳朵:“臭小子!我說呢,怎麽少了三兩銀子,原來是你拿的!越來越有出息了啊?連娘親的銀子也敢拿?”
五歲的雲小墨懷抱着一隻白色的蠕動的小球,可憐兮兮地眨巴眼睛,弱弱地回道:“娘親,冤枉啊!您那三兩銀子不是給了車夫大叔當定金了嗎?小墨的三兩銀子是瘋爺爺給的,瘋爺爺怕娘親把小墨和小白給餓着了,所以給小墨零花錢花的……”
“呃……是這樣嗎?”雲溪輕咳了聲,揪着兒子耳朵的手也松開了,捏了捏兒子嬰兒肥的腮幫,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兒。
“是娘親冤枉小墨了!小墨乖,小孩子是不可以攜帶巨款的,你的三兩銀子,還是讓娘親替你保管吧。”
雲小墨嘟起了小嘴,表示抗議。他懷中的小白也跟着露出了一雙黑溜溜的眼珠子,無聲地抗議。
“老大,看!有美人!”
打劫的一夥人看到馬車裏忽然鑽出一位美人,一個個眼睛放光,隻見這女子穿了一身鵝黃色的長裙,青絲如墨,随意地披散在肩頭,隻用一根木簪挽了個簡單的發髻。她的眉細長如彎月,長長卷翹的睫毛掩去了雙目的光澤,當她擡眸時,瞬間光芒萬丈,仿佛蘊含着天地萬物之精華。她的肌膚晶瑩剔透,那風華、那姿色,絕世無雙!
今天運氣真好,竟然遇上個絕色美人!
山賊老大搓着手,兩眼直放狼光。
“小娘子,别怕,我是好人,我不會傷害你們的。”
母子兩個連同小白同時抖了抖,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
“娘親,壞叔叔說他是好人,我們該相信他嗎?”雲小墨天真地歪着頭,問道。
“小墨,不要什麽事情都問娘親,要學會自己判斷是非,懂嗎?”雲溪一臉嚴肅地說教。
“哦,小墨知道了。”雲小墨乖巧地點了點頭,轉頭瞄向了山賊老大,“娘親說過,給銀子的是好人,不給銀子的是壞人!叔叔剛才跟我們讨要銀子,那就一定是壞人!”
山賊老大吸了吸口水,忙說道:“小弟弟,你誤會了!叔叔剛才是跟你開玩笑的。隻要你和你娘肯跟着叔叔到山寨去,叔叔一定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們,你想要多少銀子,叔叔都給。”
“娘親,叔叔要給銀子,我們要不要?”雲小墨閃亮的眼睛望向娘親,征詢她的意見。
雲溪想也不想,對着兒子鄭重其事地說教道:“送上門的銀子不要,那是要遭天譴的!”
“哦,那小墨知道了。”雲小墨一臉十分受教的表情,再次轉頭看向山賊老大,甜甜地一笑,“叔叔,你先給我們一百兩銀子,我們就跟你走!”
山賊老大笑得十分得意,想不到這娘倆這麽好騙,這次真是豔福不淺啊,遇上這麽個絕色的美人,口水嘩嘩直流,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好、好,叔叔都答應你!”山賊老大轉身吆喝着小羅羅們,“快快,把身上的銀子全部掏出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百兩銀子就湊齊了。
雲小墨邀功一般,用胖乎乎的小手,将一把把的碎銀抓到娘親的藏寶盒裏。于是乎,在車夫再三的勸告失敗後,母子倆跟随着一衆山賊上了山寨。
龍千辰一襲勝雪的白衣,悠閑地躺在樹杈上,目睹着下面發生的一切,俊美的臉上綻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明眸之中寫滿了興緻盎然。
哈,有趣!
想不到這荒山野嶺之中,還能看到這麽一場好戲!他還從沒見過這麽極品的一對母子,說他們傻吧,也不盡然,他沒有忽略那女子眼底偶爾忽閃而過的狡黠精光,還有那孩子黑亮的眸子裏跳躍的興奮光芒,可說他們不傻吧,天底下哪裏有人不聽勸告愣是要跟着山賊去山賊窩的?
不管了,跟着去看看!他龍千辰一代風姿綽約的大俠,向來行俠仗義,路見不平一聲吼,怎麽能見死不救呢?
嘿嘿,好吧,他就是個惟恐天下不亂的主兒,哪兒有熱鬧就往哪兒湊!
傳說中的黑風寨!
雲溪翹着二郎腿,坐在寨主的虎皮椅上,一邊飲着茶,一邊清點着黑風寨所有的資産,不滿地搖頭訓斥:“堂堂一個黑風寨,竟然就隻有這麽點銀子?你們的業務能力實在太差了,太讓我失望了!”
“娘親,他的身上還有一塊牌子……”雲小墨從山賊老大的懷裏掏了半天,終于掏到了一件像樣的東西,他拿起牌子用他嫩白嫩白的牙齒咬了咬,興奮地大叫道,“娘親,是金子做的耶!”
山賊老大頹廢地坐在地上,看着自己一衆的兄弟無一例外地倒在地上無法動彈,他那個悔啊!還以爲是撞了大運,劫了個美人回來,誰想帶回來的竟是一雙惡魔,不到半天的功夫,整個山寨就被母子倆鬧了個天翻地覆,雞鳴狗跳。這還不止,黑風寨積攢了多年的資産,全部被母子倆掘地三尺給挖了出來。
最可氣的是,看着十分可愛無害的小朋友,卻有着一雙狗鼻子的獸寵,哪裏有銀子,它就往哪裏找。他的銀子啊,他的寶貝啊,把他給心疼得幾乎嘔血!
“女俠、少俠!這塊牌子你們不能拿,它是小人的傳家之寶,牌在人在,牌亡人亡,小人誓與金牌共存亡!”
雲小墨十分同情地看着山賊老大,閃動着黑亮的眼珠子,道:“娘親,他好可憐,要不我們把金牌還給他吧!”
山賊老大兩眼閃動着晶瑩的淚珠,感動萬分,真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啊!感激的話剛要說出口,就被對方下一句話給嗆住了。
“我們先殺了他,再拿他的金牌,這樣他就不會傷心難過了。”
“少俠,不要啊……”山賊老大叫得那是一個凄慘萬分。
雲溪翻看了下他的金牌,兩眼微微眯起:“你是南熙國的軍人?”那分明就是一塊兵符,而且是屬于南熙國的,她的父親就是南熙國現任的大将軍,這種兵符她有點印象。
山賊老大警覺地整肅了神情,試探地問道:“女俠也是南熙國人士?”
“現在是我在問你話。”雲溪眉梢高挑,眉宇之間自有一股與生俱來的冷傲氣質,完全不同于之前一副财迷無知的神色。
山賊老大斟酌了下,終于據實相告。他原名李祿,曾是南熙**中的一名小小将領,十幾年前跟随着雲騰大将軍出征東陵國,因遭奸人陷害,大軍陷入包圍。雲騰大将軍就是在這場戰役中戰死,臨死前将兵符交到了他的手裏,讓他帶着其他人拼死突圍。千人的軍隊,最後隻剩下他和他手底下幾十号人馬。他本想着帶着兵符回國複命,誰知回到南熙國,發現到處張貼着他通敵叛國的通緝令,他有苦難言,有冤無處伸,隻好領着幾十号手下在東陵國和南熙國的邊境占山爲王,當起了寨主。
李祿此人雖然龌龊猥瑣,但是提及雲騰大将軍之時,那股屬于軍人的特有氣質也自然而然地體現了出來。
雲騰,南熙國的一代名将,雲家的驕傲,可惜十幾年前在戰場隕落。人們隻知他是被手下的人出賣,才陷入敵人的包圍圈中,卻不知這其中另有陰謀。
雲溪努力從腦海中掏取記憶,她隻記得小時候,這位伯伯曾抱過她,他很威嚴,也很可親,隻可惜……
“娘親,你怎麽了?爲什麽流露出這麽多愁善感的表情?”
“小孩子不要亂用成語!”雲溪回了神,捏捏兒子的臉蛋,眼神往房頂上飄了飄,“去,把屋檐上的那位叔叔請下來!”
她故意加重了“請”字的發音,聽得正伏在房檐上偷聽的龍千辰渾身抖動了下,同時也驚了一驚。不待母子倆動作,他直接捅破了房頂,從上面蹿了下來。
黝深如潭的眸子對上雲溪洞若觀火的黑眸,他心底猛然跳動,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絕對不簡單!
雲溪細細地打量着他,這男子一身勝雪的白衣,身姿俊秀挺拔,美如冠玉,眉宇之間是放浪不羁的英氣,他的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在她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在用力地打量着她。
他跟随了一路,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忽略,她也想看看他到底是何人,另有目的,還是單純打醬油的。倘若單純打醬油的,她也懶得理會,倘若另有目的……哼哼,敢惹她母子的人,絕不會有好下場!
龍千辰被她盯得毛骨悚然,好似自己被脫光光了站在她的面前,毫無遮攔。
接收到雲溪冷凝晦暗的審視目光,龍千辰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他的心還在怦怦跳動着。幸好,還在!
好犀利的目光,跟他印象中的某人極爲相似,那也是他唯一敬畏之人。想不到他竟然從一個尋常女子的身上領略了同樣具有震撼力的目光,真是匪夷所思。
那目光如昙花一現,很快就消失了,無迹可尋,讓龍千辰幾乎以爲是自己的幻覺。
“叔叔,你是來打醬油的嗎?”雲小墨一顆小腦袋不知什麽時候湊到了他的跟前,吓得龍千辰後退了一步,這孩子什麽時候靠近他的,爲什麽他都沒有察覺?
怪了!向來以武功自傲的龍千辰,第一次在一對母子倆跟前感覺到了無力,究竟是對方的武功太高,還是自己分神得太厲害?他有些迷茫了。
龍千辰終究是走江湖走慣了,什麽場面沒有經曆過,片刻的迷茫之後,他便恢複了一派泰然自若、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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