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是,季成勳比以往都成熟穩重了許多。他和左芝剛好都辭了工作,正準備回c城創業。聽到牛萌萌的事之後,兩個都暫停了手上的事情,輪班來醫院照顧牛萌萌。
林過兒也每天都守在醫院,現在,祁家也隻能通過她了解到牛萌萌的近況。
安妮帶着小安琪召開的記者會,就像病毒似的,在電視網絡上不停的重複播放着。報紙雜志甚至連電台,都來湊熱鬧。安妮每天至少要接受三、四個訪問,帶着小安琪,擺出母慈女乖的姿勢,照着不同的相片,出現在不同的場合。
鄭素芬将病房裏的電視機電源撥了,不允許任何報紙雜志進病房,就連牛萌萌的手機,她也沒收了。總之,她想盡了一切辦法,讓牛萌萌隔絕在這些消息之外。
祁家,一直沒有任何的反應。這是大衆預料之中的事。
安妮已經帶着小安琪,和祁慕初的起,進行了dna的檢測。在檢測結果出來之前,祁氏集團以及祁家,都不會給大方任何信息和态度。
但是,因爲這個負面消息,祁氏的股票大跌。祁慕初必須挑起大梁,坐鎮在祁氏,想辦法度過這個難關。
“謹辰,過兒今天有沒有說什麽?”祁慕初每天都要給陸謹辰打無數個電話,每次,都是這樣開頭。
陸謹辰并不煩,假如他與林過兒分開了,他也會像祁慕初一樣,時時刻刻的了解對方的行蹤和情況。
“過兒說,萌萌今天退燒了,不過人病蔫蔫的,說話也沒力氣,睜開眼睛發了會呆,又睡回去了。”陸謹辰把林過兒說的,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祁慕初。
祁慕初一愣,發了會呆,又問:“萌萌她……什麽都沒說?”
“嗯,她跟鄭媽媽說了幾句話,說是打算搬家……搬回c城去。”陸謹辰真的不想把這個消息告訴祁慕初,但不說,祁慕初遲早會知道的,與其讓他事後知曉,不如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長久的沉默,讓陸謹辰心裏也不好受。
“其實,萌萌不隻是不想見你,她連我們和爺爺也不想見。慕初,這事放誰身上都會氣成這樣,她隻是需要時間去消化。她倒下了,你可不能倒,整個祁氏都需要你扛着,而且,爺爺現在的身體也不太好,他也需要你的照顧啊。”
鄭素芬離開了莊園之後,祁域澤的身體也差了很多。這些天,一直在犯糊塗,說要找于媽。
其實,祁慕初甯願祁域澤現在是糊塗的,這樣,他們才能把祁域澤留在莊園裏,封鎖消息,讓他過得相對平安些。
整個祁家和祁氏集團,全靠祁慕初一個人扛着。他也很想倒下,痛快的睡上幾天,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但現在,全世界,唯一不能倒下的,就是他。
祁慕初沒有接話,他的腦子裏,全是牛萌萌那張沒有血色的小臉,絕望和悲傷浮現在她的眼底,但她,沒有責怪他,除了那晚在酒店的質問之後,她和他,便再也沒有任何的交流。
祁慕初甯願牛萌萌打他罵他,譏諷他嘲笑他,也不願意牛萌萌保持沉默。他們都不是聖人,沒人可以把強烈的情感隐藏在深處而不表達出來。
牛萌萌越是平靜,就越表示,她已經心痛的麻木,所謂的情感,已經無法令她有所觸動。
“萌萌有沒有好好吃飯?發了燒,肯定睡得也不好吧。”祁慕初又繞回到牛萌萌的身上來,他兀自說道:“這幾晚,我都見她病房裏的燈亮着,好像睡得很晚。”
陸謹辰一聽,怔住。
林過兒說過,牛萌萌因爲白天總是昏睡,反而到了晚上有了精神。所以,鄭素芬和林過兒有意會在晚上陪她多說會閑話,隻要牛萌萌不睡,她們就不睡,哪怕隻陪着她發呆,都會亮着燈的陪着她。
有時候,牛萌萌會突然半夜驚醒,然後再也睡不着,怔怔的坐在病chuang上發呆,抱着膝蓋想心思,一想就是到天亮。
她的病房,經常是後半夜亮燈。
祁慕初能看到她們亮燈,說明他一直在醫院那守着。他一定是把車子停在可以看見牛萌萌病房的地方,然後,躺在車上過夜。
陸謹辰歎氣,他沒有将此事點明,隻是順着他的話說:“萌萌她現在又不上班,有點睡倒了,白天睡晚上醒……關燈晚點也很正常。”
“她喜歡看動畫片,你們給她下載一點去吧。”
“知道。”
“她不愛喝魚粥,嫌有刺的,就弄點白粥,她腸胃不好,又剛退燒,别的粥她喝了反而難受。”
“嗯,好的。”
“她晚上睡覺喜歡抱着東西,我買了一個小小的糖果枕,她可以抱着睡……”以前,牛萌萌總喜歡抱着他的胳膊或者他的腰睡,入睡前,她一定要抱着東西,如果是手裏懷裏是空的,她會睡得不安心的。
陸謹辰見祁慕初的話題越說越隐私了,有些尴尬的,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沒有再應下去。
可是,祁慕初并沒有注意到。
“萌萌嬌氣得很,睡衣一定要全棉的,那種特别柔軟的才行,否則她總說身上癢,半夜也要别人給她撓。撓輕了會發脾氣,撓重了也會鬧,要哄很久才會乖乖睡覺。你們給她帶去的睡衣,是不是質量太差了,所以她半夜總醒來了……另外,萌萌她……”
“祁慕初!”陸謹辰終于忍受不了的大叫起來了,如果他再不制止,祁慕初真得很有可能會把他和牛萌萌之間的所有隐私都說出來。他們兩個半夜睡覺都有這麽多的小動作,都說給陸謹辰聽了,讓陸謹辰如何再面對他們兩個。
陸謹辰的一聲大叫,把祁慕初喊醒了。
他在電話那頭,讪讪的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了。
“安妮帶着小安琪,四處做訪問,你身爲當事人,又是祁氏集團主席,就沒有任何舉動?”陸謹辰覺得,身爲朋友,應該讓祁慕初盡快的振作起來。
祁慕初一聽到安妮兩個字,皺了皺眉頭,說:“d國的律師已經着手在調查,d國那邊也表示,他們會盡快的查清楚情況,然後将錯誤更正。至于我這邊……dna的鑒定結果明天就能出來……等鑒定結果出來了,再做決定吧。”
“你和萌萌的婚禮……真的取消了?”陸謹辰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他們真的要取消婚禮。
一場喜事,突然的,變成了悲劇。
陸謹辰也覺得他們多少有點責任,如果當初,他們也從旁給點暗示,讓牛萌萌更加的了解祁慕初的過往,或許就不會這樣了。
祁慕初歎氣,至今,他們都沒有對外發表申明,說取消婚禮的事。反而是安妮,整天在電視上說,祁慕初如果再婚就是重婚罪。
那些該死的電視台還特地請了不少律師現場評論這件事,正方反方中立方全都出來,嗚哩哇啦的說上一大通,不管有理沒理還是歪理,怎麽嘩衆取*怎麽說,根本不顧當事人之間的感受。
一想到這裏,陸謹辰又突然覺得,牛萌萌這麽一發燒也是件好事。至少,她現在病蔫蔫的躺在那裏,林過兒和鄭素芬就有能力将她與外辦隔絕。
雖然,她們果斷的把祁慕初也隔絕在外面了,但至少保證了牛萌萌能在一個安甯平靜的地方呆着,讓她有足夠的時間,在良好的環境下,認真的考慮她和祁慕初的事。
“謹辰,季成勳最近幾天……去了醫院,對不對?”
陸謹辰在電話那頭打了個寒顫,季成勳和左芝是輪班去醫院的,所以每次都是單獨前往。林過兒特地在交待過陸謹辰,不能把這個消息告訴祁慕初。
畢竟,他們兩個都是喜歡牛萌萌的。不管是誰趁虛而入,對方都會像豎着鬃毛的獅子一樣,随時進入備戰狀态。
但他們都沒想到,祁慕初現在隻要一有空,就會開車去醫院守着。他知道鄭素芬她們不會讓他去見牛萌萌,所以,一直坐在車上守着。季成勳每天都人去醫院,總會被他碰上。
這事,瞞不過去。
“是的,鄭媽媽在那裏,他不過是萌萌的哥哥,去看萌萌,也應該的。”
“可是,我看見他在笑……”
陸謹辰又打了個冷顫。唉!季成勳大概是因爲看到牛萌萌要和祁慕初決裂了才笑的吧。反正,季成勳在牛萌萌的面前,也笑得很好,因爲他在想辦法逗牛萌萌開心。
至于,在人後笑,也隻有季成勳一個人才知道,他爲何而笑。
“那個……過兒說,萌萌跟季成勳會聊聊天……”陸謹辰也不想撒謊,他盡可能的委婉的把事情說清楚。這個時候,隐瞞和欺騙,都是緻命的:“季成勳可能是看到萌萌在他面前偶爾會笑笑……所以心情好,離開的時候,就笑了……正好你看見了……”
“謹辰,你說……萌萌再看到我,會笑嗎?”祁慕初再一次問出了一個極爲幼稚又傻氣的問題。
但陸謹辰沒有笑,因爲,這個問題是嚴肅的。
“慕初,不要胡思亂想。你想見萌萌,先把安妮和小安琪的事處理完了,再……再想辦法去見萌萌吧。”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祁慕初挂斷了電話。
陸謹辰看着電話唉聲歎氣,現在,祁家亂成一團。
祁域澤在莊園,雖然有小獨他們看着,但一直犯糊塗,激動起來就拿拐杖打人,好好的會突然哭起來,但又不知道爲什麽哭,整一個老小孩。
祁慕初呢,半死不活的。他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祁氏集團裏坐鎮,堆集如山的工作幾乎把他壓垮。開會,開會,再開會,危機處理,挽救股票,人員穩定,機構調整,見客戶豎信心,其實隻過了三天,但連陸謹辰都覺得,這簡直就是三年,三個世紀,三個輪回。
大家都很難熬,但大家都在熬。
牛萌萌的态度,決定了祁慕初的一切。但現在,牛萌萌沒有任何态度,祁慕初就像是被挂在樹上的一塊肉,被一群烏鴉啄食,卻不能反抗。
陸謹辰想了很久,他給林過兒聯系上了。
其實,林過兒也對陸謹辰有些怨言。她覺得,陸謹辰明明知道實情,卻沒有告訴她,對她也有所隐瞞。以至于,開始懷疑他的爲人,也擔心陸謹辰有什麽*的曆史記錄,會成爲他們之間的絆腳石。
電話剛通,林過兒還沒有跟陸謹辰說上兩句,突然,就聽到林過兒的叫聲:“萌萌!萌萌去哪了?”
牛萌萌住的是高級病房,是個小套間,裏面不但有廁所浴室,甚至外面還有一個會客室,還有陪護病房。
總之,牛萌萌可以足不出戶,就能解決她所有的需要。
林過兒剛才去樓下買了點零食上來,打算晚上熬夜的時候吃一點。她一邊接電話一邊走進病房,沒有看到鄭素芬,也沒有看見牛萌萌,這才急的大叫起來。
剛轉身,就看見鄭素芬端着一碗豆腐花上來。她見林過兒急得拿着手機大呼小叫,走進去一看,也沒看見牛萌萌,将手裏的豆腐花往地上一扔,就要跑出去找人。
陸謹辰在手機裏聽到了經過,急得也坐不住。他叫林過兒别挂電話,自己拿着手機上了車,一路狂飙到醫院。
在醫院的門口,陸謹辰竟然遇到了季成勳和馬啓豐。他們聽陸謹辰這麽一說,也火急火燎的,在醫院裏面找起人來。
其實,醫院裏已經有人認出,牛萌萌是誰。隻不過,牛萌萌住進來之後,祁慕初就通過關系打了招呼,所以,牛萌萌所住的樓層沒有别的閑雜人進來騷擾她。
即使如此,大家還是擔心,會有人偷偷溜進來找牛萌萌。醫院裏,每天也來不少記者想采訪,都被醫院的保安趕走了,萬一有一兩個漏網之魚跑進來了,後果不堪設想。
所有人,都像無頭蒼蠅似的,在醫院裏四處尋找。就在大家以爲牛萌萌自己跑出去離開了醫院時,還是陸謹辰機警,在警衛室裏調出了住院部電梯裏的錄像,還有其它的保安攝像,才發現,牛萌萌和安妮正在醫院的一個小花園裏。
這個小花園,在醫院的職工食堂旁邊。一般,醫生和護士累了,都會趁着休息的時間,在這裏曬曬太陽散散步。病人很少走到這裏來,又在醫院的角落裏,所以,鄭素芬他們沒有想到要到這裏來。
當他們趕到的時候,安妮和牛萌萌剛剛談完。安妮正要走,突然看見三個大男人跟一堵牆似的站在她面前,吓了一大跳,往後退了兩步之後,沖着牛萌萌笑:“喲,你的幫手來了!”
牛萌萌雙手插在口袋裏,淡淡的笑了一下,說:“你,還不值得他們動手。有空,回去好好帶女兒!整天跑出來,别人可不會覺得你是個被抛棄的怨婦。”
林過兒聽牛萌萌這麽一說,眉梢一揚,悄聲跟陸謹辰說:“你可以叫祁主任放一百個心了,以前的牛萌萌回來了。”
陸謹辰欣賞的看着牛萌萌,他發現,季成勳和馬啓豐的眼裏,也有相同的目光。他們以爲,牛萌萌會沉.淪下去,自怨自艾,又或許跟普通女孩一樣,一哭二鬧三上吊,但現在,陸謹辰才知道,是他們小看了牛萌萌。
牛萌萌會受傷,會痛苦,會難過。但她,比其它女孩更頑強,更倔強,更自強。
三天高燒之後,她沒有糊塗。她比任何時候都恢複得快,不但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的振作。
“明天,小安琪dna報告出來了,你們不去看看?”安妮看着鄭素芬,有意挑釁她。
安妮是笨蛋,她不知道,鄭素芬是什麽人!
“我已經養了十七個孩子,年紀大了,沒有精力再去撿一個女孩回家來養。”鄭素芬笑笑的走到牛萌萌的面前,拉着她的手,見她也跟着笑,真誠又坦然,這才放心,轉身看着安妮,說:“不過呢,假如你家小安琪沒了父母,我可以考慮,幫着我家萌萌收養一個女孩。反正,做善事總比做壞事好。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年紀雖大,但看别人報應的時候,我肯定還活着!”
“你這個臭不要臉的……”安妮剛張嘴罵鄭素芬,大家隻聽到啪啪兩聲,安妮的左右臉上,都有一個紅印子。
左臉,是鄭素芬打的。她長年做家務,右手力氣大,打得很過瘾。
右臉,是牛萌萌打的。她長年搬馬桶,右手力氣也很大,一年反抽,在安妮的右臉上。
鄭素芬和牛萌萌不約而同的打完了安妮之後,默契的相視一笑,手掌,在半空中勝利的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