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兩天的艱苦卓絕的徒步,在付出兩女生腳起水泡的慘痛代價之後,一行六人,筋疲力盡地翻上一個山嶺,望下去,馮村終于出現在眼前。六個人包括林曉心頭齊被鎮住了,城市的喧嘩,情感的糾葛,随風而逝。
林曉雖是第二次來到馮村了,但仍壓抑不住心頭的激動,馮村,當模糊的記憶真确地出現在眼前的時候,讓林曉再次感歎曆史對中華民族的慷慨。
林曉注意到他的五位隊員都呆了,都傻了的的模樣,男生和女生們都十分不雅地半張着嘴。在那一瞬間,在他們心目想象中的馮村土崩瓦解,與現實的馮村比起來,他們的想象力,顯得太過貧乏了。
楞了半晌,穆琴、吳明揮動着雙手,“啊啊”的喊叫着沖下去,其他人也跟着興奮地跑下去,甯靜的山林中立時傳來來自現代文明人群的第一次超過八十分貝的噪聲呼喊。
林曉颠了颠背在肩上的大包,甩步跟下去。
越是接近村子,大家越是屏息靜氣,同時爲剛才的孟浪頗有些後悔,怕那“鬼叫鬼叫”驚碎了這一山一村的安甯。
馮村,像童話世界一般充滿了神奇,又像一個安閑的少女美麗而安詳地展現,衆人的臉上一個個驚喜,他們沒想到在現代的中國大地,還能找到這樣的一個地方,一個沒有時空坐标的世界。
瞬間,大家頗有些迷失時空的感覺,似乎他們來到了古代,或者是另一個星球,那千轉百彎山路啊,把他們竟帶來一個奇異的世界。
林曉在旁小聲介紹道:“在白天,村裏的男人大多上山勞動了,我帶你們去村裏的學堂。”其實林曉隻是依稀記得怎麽走。
當衆人的腳踏在青石條路上,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衆人忙放輕了腳步,像小學生一般東張西望地跟在林曉後面。
沒走幾步,林曉就看到站在巷口的馮國放。
馮國放一襲青色的長袍,頭發沒有挽成髻,任其全部随意披散下來,古銅色的臉龐,古銅色的手臂在午後的陽光下灼灼生輝,整個人在穆琴他們心中有着難以言表的古典韻味。
馮國放一作揖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林曉,同學們,快裏請!”
很快,衆人得知原是馮七公蔔卦預知衆人要來,要馮國放在村口等候,同學們紛紛表示驚異,心頭不由對中國古代神秘之術感到一絲敬畏。
馮國放邊走邊言道:“現代科學,格物緻知,窮物質之理,而馮村曆代,但求明心明性明人,玄虛一點說,是究天地之妙而不停于一物一節,然現代物欲橫流,馮村孤村,面臨千年危機,請各位老師,好好教導馮村子弟!”
馮國放的一番話,道出馮村人與世人最大差别,引起衆人的深思。
穆琴聽馮國放說話,可謂抑揚頓挫,相當好聽,有一番别樣古韻,但并不難懂,這令穆琴對即将開展的教學心裏多少有些底。
馮國放一笑,轉而說道:“馮村不僅遇文化危機,而且有後繼乏力之危,諸位同學,若對村中适齡男女有意,在我們這,都可以一一包辦。”
馮國放的意思了,就是若是看中馮村哪一位,都可以做主結成“夫婦”的。
包括林曉在内,每個人都是先咂了一下馮國放話裏的話才明白其意思。
年輕男女們的臉一下子紅起來了。
而林曉想到:看來馮村的人口危機是迫在眉睫,要不然馮國放也不會說得這麽直白。
馮國放看衆人顔色,哈哈一笑道:“馮村文化非中國曆史典籍所有,男女隻要非近親,自由結合皆可,然獨對外人看重,一旦有外人看中村中人,那可是要封建包辦一番,非是爲他,爲馮村引新基因耳。”
同學們聽了馮國放末尾用了“基因”這個典型的現代詞,心中頗輕松了一些,原來馮村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閉塞。
林曉接過話來說道:“我說馮大哥,怎麽我去年來的時候沒有這個說法,你早說了,我和段天都留下不走了。”
馮國放笑道:“林曉,你這人心大,馮村還不足給你帶來心頭的甯靜,你終究是會走的,段天倒是有可能,隻是七公說段天的情歸之處并非馮村,不必強求。”
林曉心裏一驚,馮七公可謂洞察人心,看到了自己内心,也似乎看到段天的未來,而且還真有過留下留下自己和段天二人的想法。林曉心裏轉念着,嘴上卻依然說道:“你們可以試行走婚啊。”
林曉這樣說笑的目的其實是消除穆琴他們心頭的尴尬,因爲在他看來,這五人已經有兩對了,雖然他還不知道對象已悄悄發生改變,但以他所知,馮村男子的英俊、超塵;女子的絕代秀美,對年輕的穆琴、帥青他們來說實在是莫大的誘惑。林曉和段天在初見馮家妹的時候就曾心猿意馬,若是馮家妹執意要誘惑他們,是否能抵抗下來實在是未知之數了,更何況這群意志薄弱,情感處于不穩定期的穆琴他們了,說不定在這方面生出些事端來,那可不好。林曉心裏不禁念叨着自己來之前倒是忘了給他們打這個預防針了。
馮國放看出林曉的擔心,笑了笑,搖頭不言,帶衆人進村。其實,馮村人一切順其自然,隻是在香火傳乘這等大事上不得不強爲之,其實,也隻有真正願意在馮村呆下去的人才能享受這一特殊待遇的。
整整一個下午,穆琴他們沉浸在無比興奮好奇之中,他們随向導參觀整個馮村!
林曉再一次強調紀律,要他們跟着向導細細參觀馮村,不要拍照。林曉認爲,有照片,就是有了向外人道的憑證,馮村就會漸漸爲世人所知,這對保護馮村不利。
林曉要求大家在對馮村有了較全面的了解後,再做有選擇的拍照,而不是胡亂照片。林曉這一強調,得到大家的擁護。
晚飯安排在七公家。
明晃晃的中堂内一張八仙桌,七公坐上,衆人分坐。
七公神仙般的模樣,慈祥的面容立時獲得同學們的好感。
酒席上,七公好奇地問了同學們許多問題,笑聲不斷。
用完飯後,馮國放領同學們去參觀最需要參觀的學堂,并商讨有關教學事宜,林曉卻被七公以還有話要說爲理由而留下來。
林曉對這爲已近百歲的老人充滿了尊敬,恭恭敬敬地在一旁準備聆聽老人教誨。
七公微笑道:“林曉,不要緊張。”
林曉是緊張,因爲在他心目中,老人似乎有一種未蔔先知的能力,他實在想就個人的一些問題求教老人,就像積雲大師一樣。
七公說道:“林曉,你所說的再造馮村的計劃,若真能實現,你可是我們馮村上下的大恩人。”說着老人起身,竟要向林曉行禮。慌得林曉趕緊上前攔住了老人。
看到老人有些濕潤的眼睛,林曉再一次感覺馮村的危機迫在眉睫。
七公不複剛才談笑風生的模樣,一臉凝重地說道:“我年輕時曾在楚大任教,也去過許多地方,那個時代,戰火遍布全國,但馮村是世人之樂土,然而我感覺到:大廈若傾,豈有安巢?天幸我中華民族熬過次劫,然而,有形的火易避,無形的火難躲,西方之科技文明,如滔滔江水,不可阻擋,這是世界大勢,避無可避,我們這一代馮村人義無返顧要走出去。”
林曉恭敬聽着,真切感覺到作爲這一代馮村領導人七公身上所承擔的巨大壓力。
七公繼續說道:“在上個世紀,馮村發展獲得兩次繁榮期間,一是三、四年代,馮村有意地挑選一些社會精英安居馮村,他們有共同點,那就是對現實絕望,精神上與馮村有相通之處,可以說,使老年的馮村又煥發了一次新生;最近一次是六、七年代,由于三年困難時期、文革時期,一些人躲避到馮村,這兩撥人構成了馮村現在最主要的外姓人。”
林曉明白七公的意思,現在馮村不僅存在文化生态危機,而且存在現實人口危機,在村口馮國放就說到了這一點。果然,七公說道:“十年來,馮村人口一直出現負增長,這也是馮村不得不走出去的原因啊。林曉,你的身份是商人,商人重利,天經地義,馮國放他們回來給我講述你再造馮村的計劃,但我有疑慮,我想那投資一定很大吧,而且我看不到你能其中獲得明顯的收益。”
林曉說道:“關鍵是這個再造的馮村從面貌上,骨子裏都要像馮村,隻要像,就有信心成爲一個旅遊勝地,結合馮村人獨有的教育方式向世人推廣,成立教育集團公司,或有可爲。”
七公說道:“老了,你所說的這些我都不大明白,但我信任你這個人,不過就我感覺,事情可能并非你想象得那麽簡單,所以還須從長計議,馮村兒女會全力支持你!”
林曉聽得心中感動,七公此言是代表全村支持林曉,這是非常大的信任,林曉暗下決心,一定要全力以赴。
林曉過去激動的計劃,都還隻是他自己的腹案,他的激動和興奮,是一種作爲個人在曆史的某一個關鍵時期能起到關鍵推動作用的激動和興奮,他林曉,老實說,并沒有把他的理想,他的情感和馮村的未來牢牢地拴在一起,不能共呼吸,同命運,林曉就不能全力以赴,就不能有全部的智慧與毅力去推動這事,所以林曉暑假來到馮村,來到之後,林曉才明白自己之所以來不僅僅是要五位隊員傳授現代知識那麽簡單,更重要的是要把自己的情感系在這裏。
坦率地說,清醒過後的林曉粗略一估計,投入大約需要一億的資金,但收益并不能預期。
林曉也有意識分析了一些有關影視城方面的資料,發現他們的經營狀況并不好,靠着攝制組拍攝的場地租賃費,旅遊收入可能和影視城的管理、維修費持平,甚至還要虧本。如果要騰龍一直大虧本地去做這件事,實際就不是一條可持續發展之道了。
林曉想,在建設馮村的過程一定要伴随着聲勢浩大的文化炒作,如此一來,新馮村的品位以及相應收費才能爲世人所接受,而這顯然是一個浩大的系統工程,同時又是林曉所并不擅長的工程。林曉明白了這個暑假自己的任務,那就是要在馮村完成一個關于馮村一五計劃,第一個五年,要打造出新馮村,這個時間,相對還是充裕的,一定要集思廣益,反複論證,千年古村的這邁出的一步,實在沉重,而且不能回頭。
然時間對馮村來說,似乎并不那麽充足,林曉在和馮國放、七公交談方感覺到這一點。作爲馮家子弟,非常直接地感覺到這種文化生态危機感。
林曉不禁想到,若是新路村的那一場地震發生在馮村,那将又會是一個什麽場面?林曉這樣一想,心中也油然而生急迫感,林曉必須加倍行動起來。
在還沒有開始建設新馮村之前,他需要對馮村有更深刻的了解,用心、用情感去接近她,用言語、用圖畫去描述她,這樣一來,林曉決定改變原有的紀律,要讓隊員們進行有計劃,有步驟全方位地拍攝馮村,以留下寶貴的材料,不僅是建築,還有人文風景,風俗等等,要以各個專題形式制作出來,他的班底必須開足馬力工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