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對林曉、劉玲、馮家妹來說,都過得無比漫長。
東方的太陽升起的時候,劉玲睡着了。她這夜流了許多的淚,累了,側靠在病房的一張椅子上,她知道自己把事情搞得一團糟了。
林曉一直守着馮家妹床頭,他趴在床頭也已打着盹。
當林曉進卧室的時候,發覺家妹的呻吟并不是媚态的呻吟,而是真的透着痛苦。林曉并不知道,家妹不同常人的體質,使得她并不懼怕毒素的入侵,從小蛇蟲咬都沒事的,隻是這一次,現代高科技的催*yao,在家妹體内雖然并沒有催情,卻引發着身體另一種痛楚,這種痛直逼眼睛,讓家妹隻感覺到一陣陣鑽心的痛。
林曉給馮國放打電話,他正拿着自己的手機,可電話那頭卻提示對方已關機,想是沒電的緣故。林曉摸家妹的脈搏,氣息很亂,覺得自己無法處理,趕緊要劉玲開車送他們到楚天人民醫院去。
現代醫學對這種症狀也沒什麽辦法,血液等常規化學檢查完畢後也就輸入一些加速肝解毒功能yao物。本質上,還是得馮家妹自己扛過去了。
輸了解毒的yao物後護士又接着輸鎮靜安眠的yao物,淩晨四、五點,馮家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早上七點多的時候,護士好象來過一次看體溫的;八點多徹底地被病房外的聲音吵醒。林曉起身走出病房,看到劉玲在走廊上接電話。原來劉玲接到劉紅打來的電話,說玫瑰人間來了警察,要找她調查傷人事件,問她現在在哪。
劉玲在電話裏對劉紅說道:“你不要管我現在在哪?你就跟他們說,玫瑰人間來了兩個客人,想誘奸一個女孩,那女孩是正當防衛才打傷了他們,這裏面的事,揭開了對誰都沒好處。”
劉紅在電話裏哦了一句,說道:“那玲姐你自己小心啊。”
劉玲轉過身,看到站在病房門口的林曉,輕聲說道:“她醒了嗎?”
林曉搖了搖頭,看着劉玲浮腫的眼睛,心裏有一絲不忍,問道:“那兩個人背景很大?”
劉玲苦笑了一聲,說道:“到我們那的哪一個背景不大,放心,我應付得來。”劉玲接着又撥了一個号碼,人走開,林曉遠遠聽到劉玲非常發嗲的聲音從過道那邊飄來。
劉玲撥通了幾個市、省兩級政屆要人的電話,巧妙地把事情上升到官員之間的明争暗鬥層次上來,說自己再怎麽說,以及玫瑰人間也是某某領導下的,他們不可說怎樣就怎樣的,說一通了之後,已得到馬上就去幹涉現在在玫瑰人間的警察行動的承諾。劉玲放心了,做她們這一行,不可能處處讨好,總要得罪一些人,出事就得找這些人的對頭、敵人來幫忙,來達到一種制衡。沒什麽,隻是要日後在床上賣力一些而已。
劉玲用紙巾擦了把淚,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心頭真是什麽滋味都有。她算是認清了林曉這個人了,他就算是看着馮家妹發瘋發狂,也不會動她的。這個女孩在他心目中,是神聖無比的。劉玲又胡思亂想着,若是換成自己,若是也這樣中了别人的yao物,林曉可能是二話不說就上了自己的吧,既救了人的命,又快活了,何樂不爲呢?處女在男人心目中就是不一樣,想着,想着,劉玲心中有難當的凄苦,不禁轉過臉,又拿紙巾抹淚。
劉玲到洗手間把臉洗淨,然後快步走回病房。
劉玲悄然到林曉身旁,問情況如何。林曉說還好,就是眼睛有些痛。劉玲說出去買早點,然後轉身要走。
林曉忽然叫住劉玲。
劉玲停住身子,并未轉身。
林曉小聲說道:“昨天晚上,對不起。”
劉玲說道:“沒事的。”然後出去。
馮家妹醒來的時候,仍然叫眼睛痛,其他的症狀都沒了。主治醫生過來拿小電筒照了照,說可能是yao物遺留的反應,繼續臨床觀察一陣再說。
下午,林曉讓劉玲守馮着家妹,自己則回學校,在宿舍門口留言:已找到家妹,請速聯系。林曉留下劉玲的電話和醫院地址。這一天是星期天,還好不要上課。看樣子,要請假一陣子了。
晚上,林曉和劉玲一起在病房守夜,家妹的眼睛痛感有所降低。
等馮國放來到病房的時候已是晚上十一點了。他正好這天來找林曉,發現留言就馬上過來了。
馮國放身上有着一種古樸的魅力,這種魅力和家妹一樣,仿佛都是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可是劉玲已經無暇去注意馮國放,這個原本應該引起她足夠好奇的男人,她是害怕,竟然家妹的父親就在這個城市,那麽他會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懲罰嗎?
兩天後,醫生給馮家妹做了全身檢查,最後告訴林曉、馮國放、劉玲馮家妹的眼睛出了一些狀況。原來的主治醫生加上醫院的眼科主任醫生一起向他們說明病情:經過視力檢測,馮家妹的色覺消失了。醫生的專業解釋是馮家妹雙眼視網膜中央區域的視錐細胞失效了,不再發揮感知色彩的功能。也就是說,現在的馮家妹眼中的世界,就是黑白程度不一的世界。
林曉沒想到竟會這樣,心裏十分難過,劉玲更是心下愧疚,當場央求求醫生一定要治好馮家妹,花多少錢也願意。
馮家妹的父親,馮國放卻沒說什麽,隻是說把家妹接出醫院吧。
就這樣,四人出了醫院,回到劉玲的家。馮家妹見父親來到身邊,雖然心裏害怕得緊,但心卻覺得安穩了,有父親在,一切都不需要擔憂的。馮國放并沒有責罵家妹,隻是讓馮家妹早早睡了,家妹很乖地聽話了,她可不想再惹父親生氣。
林曉看着馮國放用一些特殊的手法按着馮家妹,略微有些放下心來了。等家妹睡熟了,三人退出卧室,來到客廳分别坐下。
林曉說道:“馮大哥,家妹弄成這樣,我有責任。”林曉已經把事情簡要說給馮國放大哥聽,當然,他把劉玲那些想把處子獻給他的混帳話省去了。
馮國放擺手說道:“這不是你的過錯,是這丫頭的劫數,她是必定要遭受此劫的。來之前,七公蔔過卦,說家妹有些兇險,但最終會平安的。我還要感謝你的,虧你及時趕到。”
劉玲則眼睛紅紅地對馮國放說:“馮大哥,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帶家妹到那種地方去的。”
馮國放說道:“不怪你,我要多謝你這些天收留了家妹,讓她在這城市沒有飽受風餐露宿之苦。我的女兒我清楚,所以,她最适合的地方還就隻有馮村,這次出來也算是給她一個教訓。”
林曉說道:“可這教訓也太大了。”
馮國放笑道:“馮村人,疾病痛苦來臨之時,都會淡然處之的,這沒什麽,人生少不了這些東西,隻是或早或晚,或多或少發生而已。”
劉玲有些感動,馮大哥竟這麽好說話。
馮國放歎了一口氣說道:“也是冥冥中有天意。林曉,你還記得我給你講的盲女的故事嗎?”
林曉連忙點頭。
馮國放語調有些悠遠,說道:“那個故事的馮家子弟,其實就是我們的祖先,我們是他的嫡系。後來,他們又回到馮村生活,在村裏就發展成我們這一支。在我們這一支各代人中,隻出現一個失去色覺的例子,很久以來,我們這一支都與常人無異,隻是生下家妹後,我們發現她身上,有許多不同常人的地方。”
林曉插話道:“馮大哥,你的意思是說這次家妹沒有色覺,是因爲有遺傳因素在裏面的緣故。”
馮國放點點頭說道:“是的,在醫院我聽醫生一說,就覺得是這樣。按照現代生物學的理論來說,基因是一種記憶,在家妹身上的基因記憶着上代人曾爲盲女的事情,我想,在奇怪的yao物刺激之下,家妹記憶的基因得到釋放,于是她失去了色覺。”
林曉覺得馮國放的話很有些道理,一時候想得呆了,而劉玲則在旁聽得發愣,不太明白兩個男人說着什麽,起身到廚房給他們弄吃的去了。
馮國放說道:“所以說,對于家妹失去色覺,不必太過介懷。失去色覺,在她以後的世界裏,就是簡單的黑白世界,這樣也許更好,五色徒亂人心而已。”
馮國放的豁達讓林曉佩服不已,而其最後所說的“黑白世界不是更好”的論調更引起林曉思索。馮大哥的意思是說,對于家妹而言,黑白的世界似乎更好一些。
啊,黑白世界。林曉不禁擡頭看着頭頂那華麗的吊燈,正發出橘黃色的柔和的光芒,他真難想象失去色彩,這個世界會怎麽樣,像黑白照片裏那樣嗎?這個世界會變得寡然無味嗎?
黑白的藝術照,給人一種冷俊的美,可誰希望永遠不知道色彩呢?如果是生來就不知道色彩的概念那還好,但是曾經擁有,突然失去那感覺肯定是很糟糕。
但是,反觀這個物質世界,色彩又是否太過繁雜呢?現代人,似乎對身邊各式各樣色彩已經有一種厭煩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