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鬼眼名字吓人,卻隻是吓唬小孩的,大人清楚那裏的名堂,村裏人用的草藥少不了去那。從馮村往西南走兩天兩夜的山路,登上一座似雄獅俯卧狀的山峰,就看到地突然塌陷下去,活象個漏鬥一般。
姚衛聽村人這麽一說,就知道那是近來常見于各種媒體的天坑。
馮村西南一百多裏,應是到了長江附近,地下水系豐富,日浸夜蝕,經億萬年,造就這等自然中的奇觀。姚衛倒是想去,但對馮村建築更感興趣,所以先呆在馮村,等閑下再去。這次看段、林二人投緣,就說起這鬼眼,問他們想不想去。
段天以前上網的時就看過有關天坑的報道和一些資料,天坑之下往往會保存一些古老的動植物,段天頗感興趣,因此一聽之下,就想也沒想要過去一探究竟。
林曉多年的商場鍛造,已習慣凡事都有計劃,像段天這樣總是臨時改變主意,暑假結束前都到不了西藏,但林曉沒說話,因爲這一路主要陪段天散心的,他的旅行理念也是頗有道理,興之所至,欣然前往,太過明細的計劃往往會大大降低旅途上的樂趣,二人相處日久,彼此習性也漸漸接近,因此最後,林曉也同意,再說,他也對那什麽天坑有濃厚的興趣,這樣的地貌是家鄉是完全沒有的。
當三人讨論這件的事時候,遠處緩緩走來一身背藥簍的老先生。老先生低着頭,卻能看到鹗下長長的白須翹了上來。
老先生走進村子,村人見到,恭恭敬敬地稱之“七公”。
馮七公是馮村的是族長,也是馮國放的爺爺,已年過八十了,這樣的年紀,依然經常一個人上山采草藥。三人談着要去鬼眼的事情被茶樓别的村民聽到,沖他們說了一句:“你們要去那啊,問七公,他剛從那回來了。”然後沖茶樓外的七公叫道:“七公,這幾個年輕人想去鬼眼,您跟他們說說。”
馮七公進到茶樓,三人連忙起身,幫七公把背上的搖簍放下。七公站直了腰,看着這個三年輕人,嘿嘿一笑,說道:“去那幹什麽啊?”
段、林二人看得真切,好一個可愛的老頭,面色紅潤,蒜頭鼻子,笑意随時挂在嘴角。
馮七公坐下來,笑道:“那有什麽好玩,就是一些花花草草什麽的?”
段天恭敬地說:“七公,我們是楚天大學的學生,想長長見識。”
“哦,你們是楚天大學的學生?”
“是啊。”林曉和段天點頭道。
七公高興了,說道:“那我們可是校友啊。”
六十年前七公被派出外界遊曆,到楚天大學上過學,不僅如此,還曾留校任教了一段時間,後來抗日戰争爆發,參加了抗日運動,一切太平了又悄悄地回到老家,避世不出了。
這些事,七公是不怎麽對族人說的,這是村裏的規矩,外界的事說給族裏長老聽,記錄下來,然後把所知所學體現在村中學堂中,一般村民是不得而知,其目的是怕激起少年好奇心性,導緻他們紛紛外出,這樣一個小村落,曆千年而仍保持其獨特風格,惟有這樣的辦法。這看來像是一種愚民,實際卻不然,儒學爲用,老莊學爲體,這裏的大人們都收心養性,樂得在這一片山林逍遙自在,事實上,在段、林、姚這些外人眼裏,這裏的生活确實要比外面舒服得多,所以對外頭的生活,自然沒什麽興趣,隻是小孩的成長過程中,好奇心日重,外界物質繁雜豐富,容易亂人心性,若讓他們知道外界豐富多彩,恐一個個都出去耍去了,馮村的人偏生的大膽,那是攔也攔不住。
七公看得這三個年輕人,心裏喜歡,但恐他們在村中呆久了,影響那些小孩兒盼着出去玩,所以他們想去鬼眼,倒也贊成。
聽得段林二人是楚天大學的,勾起年輕時的回憶,不禁問了一句:“楚天大學有個何有爲的老教授。”
七公剛一說出口,林曉就暗叫糟糕,果然段天眼睛一紅勾起他心中傷心事。段天沒想到七公突然提到了老師,措不及防,眼淚差點掉下來。
七公看得蹊跷,問道:“怎麽呢?”
段天道:“何老是我的老師,前不久剛去世。”
七公聽到,并沒有什麽悲哀的表情,想是老人見多了生離死别,說道:“前年我去看過他一趟,就看出他的哮喘日益嚴重,我給了他藥調理了一下,如果能保持心平氣和,還是可以堅持更長時間的。”
段天萬沒想到如此偏僻鄉村裏還有老師的舊識,望着七公愈發覺得親切,問道:“七公,您認識我老師。”
“認識,我不是說了嘛,我們是校友,我比你老師大五屆,我留校的時候他剛剛進校。”七公歎了一口氣說道:“他這個人,就是太執着,我勸他到我們村來住上一段日子,他也很想來,卻一直沒空得來。小夥子,你老師的《大學之道》寫完了嗎?”
段天至此完全相信眼前的老人确是老師的至交,站起身畢恭畢敬地說道:“老師初稿已經完成,已交給學生我整理。”
七公點點頭,說道:“看來你是他的傳人,老家夥眼力不錯,不過我懷疑你做事的毅力,畢竟像我們這些老家夥的毅力,現代年輕人中是極少具備的。”
段天依然站着,說道:“我會完成老師遺願的。”
七公一擺手,示意段天坐下,說道:“我知道何公,他一輩子說的做的與領導是一肚子的不合事宜,《大學之道》初稿我看過一些,但依我看來,實施甚難,你們看一看這裏。”說到這,七公手指馮村,說道:“這個村子,體現我們馮村先人一脈相傳的教育思想。”
段天連忙問道:“怎麽說?”
計劃不如變化,段天和馮七公促膝長談了兩天,林曉雖不是專業,但對教育亦是很感興趣,覺得這是國内頭等大事,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聽着,去探天坑的計劃擱淺了。
始提起去天坑的姚衛并不急,在馮村他能靜靜地呆上一輩子,這可真是奇妙的地方。
在與七公暢談之下,段天更進一步了解馮村那種接近哲學式的教育,其根本的指導思想就是天人合一,從思想上,語言上到肢體上都體現這種思想,是教人如何做人,而是否适應現代社會他們全然不顧及。
段天提出适應性的問題,就是馮村的人如何應付現代競争日益激烈的社會。
七公笑答道:“我想這個并不需要擔心,我們的教育實際是要人習得一種心境,什麽心境?處變不驚!外界的榮辱,得失不會輕易引起他們心理的平衡,這個從我們曆年派出的子弟反饋的信息來看,他們在外面都還混得不錯,都沒有迷失本心。”
段天對這種教育方式着迷,但同時他清醒地意識到,這種方式是不可能在全國推廣的,也隻有在馮村這一特殊地點,積千年之功而存在,不要說推廣,就是能保持就屬不易了,這是寶貴無比的文化遺産啊。
談到最後,七公才談到鬼眼天坑,說道:“你們不是要去天坑,我贊同你們去,那裏有許多奇景,親眼見證大自然之豐富多彩,再返觀人世,或會有所得。”
段、林二人在馮村一轉眼耽擱有一個星期了,不舍得動身也要動身了,畢竟來日方長嘛。
七公指派了一個向導,正是他的長孫,馮家妹的父親馮國放。
計劃是這樣的,三人随向導到鬼眼後,段林二人在向導的指示下再往往西南行,出原始森林,上國道繼續西行,姚衛則随向導返村。
就在萬事皆備,三人将要出發之際,姚衛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林曉和段天在旁看着姚衛的臉色慢慢變青。
接完電話後的姚衛,神情甚是慌張,他那樣的人,這種慌張,一定意味着什麽天大的事件發生了。
果然,姚衛對段、林二人和七公說家中有急事,要趕緊趕回去,不能去鬼眼了,說完,草草收拾了一下,連這一個月來積累的畫稿都不及帶上,一個人就上了回城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