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璃不甚理解的看着幻姬,“當時的情況……很危急嗎?”
幻姬想了想,那時算危急嗎?對帝尊來說可能算不上,他總是風輕雲淡的告訴她‘沒事’‘很好’,事實上好不好,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在她的眼中,他有事。也正是因爲這樣的認知,讓她即便不忍,卻還是堅持去半魂燼墟抓兩個半魂人級。
“如果再給您一次機會,真的還會義無反顧的那樣做嗎?”布璃問,“你受天譴一萬二千年,又被娘娘責罰青夷天皇山三千年,不恨他嗎?”
“當然會做!”幻姬反問,“爲何會恨他呢?噸”
“如果沒有他,不就沒有這一萬五千年的事了嗎。”
“我并不是代替他受罰,而是我本人做錯了事情,與他無關。”幻姬心氣十分平和的肯定千離,“他是一個非常好的人,非常非常好。”
布璃不覺,“他親口說他不夠好。上午我親耳聽見了。”
“布璃,你不懂他。”幻姬重新開始邁步,朝宮外走,“帝尊他……”想了想,幻姬覺得最開始認識千離時對他的印象真是非常深刻,時隔久遠也能記得很清楚,“說話很厲害,打擊起人來特别狠,不分男女,想在他的身上看到憐香惜玉不可能。爲人忒自戀,還十分的傲氣,那程度,衆神望塵莫及。估計在他的眼中,如果三十三重天裏所有人的智商加起來是一百鬥的話,他占了五十鬥,東古天的世尊占了四十九鬥,剩下一鬥其他人分。”
布璃聽着,琢磨起來,表情恍然大悟的模樣,又想想,又不明白了。
“如果他如此自信,他……抱着你的時候怎會否定自己?”久别重逢難道不該讓自己表現的很好嗎?以此來打動殿下的芳心,可他倒好,說自己不好,是給殿下拒絕他的機會?布璃很快推翻自己的猜測,不管帝尊做什麽,殿下都不會動心,她能出青夷天皇山就表示她放下了他們之間的一切。孽緣随風,消逝不見。
“布璃,他不是在否定自己。”
或許所有的人都以爲他是在否認自己,是在自責。不是!他們不懂,她豈會不懂。他是在乞求。可正是因爲懂他,她才驚覺這些年他過得有多麽的不好。那麽傲然絕世的帝尊,曾經‘求’這個字豈敢出現在他的人生裏。可他卻用那麽心痛的聲音祈求他們再在一起。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看到他這樣,毫不猶豫就會回到他的身邊,但現在,她深知自己必須盡快和他把話說清楚,憂傷會困住他一段時間卻不會困他生世,放下牽挂才能真的放下她,放下他們過去的感情。
“殿下,我聽不懂。”
“沒事。”她和他的故事,不需要别人來懂,就當是一段塵封起來的珍貴故事埋藏起來,不念過去,不念将來,隻願他能由心的安好。
幻姬走進前宮檐下的金色落葉掃道裏,步履很輕,節奏緩而靜,不疾不徐的行走間讓人感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莫名的安然感,感染得身周的一切難以躁動,仿佛在她面前弄出一點聲響都是錯。
布璃跟在幻姬的身邊不再說話,直到幻姬走出娲皇宮的大門停下來,順着她的目光看向宮外遠處的小行宮,行宮門口有一個小小的白色身影,不用費腦子他就猜到那時誰。關于千辰宮的帝尊傳說很多,可那些傳說裏沒有他是個深情男子的說法。不由得,布璃看向幻姬,殿下被帝尊的等待感動了嗎?
娲皇宮的大門很雄偉,又是落在雲霄之處,幻姬不知道遠處的那個身影能不能看到她,迢迢相望,望不見眼睛,望不見心,可爲何又感覺比近身相視更多一分惆怅和悲涼呢。
幻姬忽然想到布璃問自己的問題,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是選擇義無反顧的去半魂燼墟爲帝尊抓半魂人嗎?
答案很顯然。是的。她會。
“有時候,明知事情是錯的,還是會去做。因爲事情本身在人的眼中已無關對錯。”
隻因爲是他,才做得心甘情願。過往種種,她皆坦然而無悔。
看着幻姬走遠的背影,布璃發現自己真的不明白她的話,一件事怎麽能不分對錯呢?若是沒有是非觀,世界豈不亂套了?殿下當時是不是被十丈紅塵裏的情愛沖昏了頭腦,爲了帝尊什麽都能做,失去的理智的她又怎會不被天譴呢。很快,布璃否認自己的猜測,殿下說明知是錯卻堅持,她靈台是清明的,如此而言,便是當時的情讓她不悔吧。若說情,他是真不懂,情理情理,說到最後還是在理。爲仙者,最不能輕易觸碰的
就是情,無情無欲方能公平處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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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行宮。
和幻姬在娲皇宮的金佛道别過後,星華和千離到了小行宮,半天後麒麟和河古才從衆神裏脫身趕來,河古邊走還邊誇自己。
“我就是這麽有能力的人。你嫉妒都沒用。”
麒麟快步走着,“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嫉妒你了。”
“你嫉妒在心裏,面上看不出來。”
“喲,您還會讀心術,看不出來。”
“你看不看得出來我都有這本事。”
麒麟心裏想着千離的事情,懶得跟河古費嘴舌,見星華和千離坐在窗邊,走過去,看了看千離的狀态,還好,看上去很平靜。雖然他心裏可能在翻江倒海狂風巨浪的,但看面相還是很有帝尊的派頭,很沉穩,并沒有因幻姬的忽然出現而失态。
河古挨着麒麟坐下,麒麟嫌棄的白了他一眼,那麽多張椅子不坐,非跟他擠在一塊兒是幾個意思?
“你們……怎麽想的?”麒麟問。
河古道:“出現很好呗。搶回宮,生崽,完事。”
麒麟特别鄙視的看了眼河古,“沒問你。出的什麽馊主意。”娲皇宮的殿下能随便搶回去啊,就算幻姬好對付,她後頭還一個女娲娘娘呢,當娘娘是死的麽?
“我的主意不是馊的。你聞聞,我很香的。”
麒麟恨不得将河古從自己的身邊掀開,開玩笑不看場合的啊,蹲了一個這麽嚴肅的冷面爺們在眼前也不曉得收斂一點。
河古歎了口氣,“我說你們能不能不要這樣,一件事件發生了,不能光盯着它不好的地方看。你看看你們,幻姬被天譴的時候,找不到她,你們不高興,尤其是千離,整天悶悶不樂。我說,你那修爲已經讓人望塵莫及了,你還幹嘛閉關三千年。學我啊?”緩了一口氣,河古繼續道,“現在好了,幻姬出現了,你們還是不高興,爲什麽不高興啊?我覺得這是好事啊,不管她是被天譴一萬二千年還是被女娲娘娘責罰思過三千年,都過去了,對她來說,是喜事。對我們來說,也是喜事啊。最起碼,我們知道她在哪兒了吧,不管她跟不跟千離回千辰宮,想看她的時候,能來娲皇宮看見她吧。這比過去,好很多了。難不成,你們願意她被天譴啊。”
麒麟皺眉,“關鍵不在這。”
“關鍵就在這。”河古堅持自己的看法,“你們看到的是幻姬放下了情愛,在心裏放下了千離,你們不高興了,覺得委屈了是不是。我就奇了怪了,你們委屈什麽啊?當年爲了千離那根本就不存在體内的蠱王,她闖入半魂燼墟抓半魂人,且不說她的行爲是對是錯,最起碼對千離來說,她盡了力。她是什麽樣的人,我們基本是了解的啊,屠殺半魂人這樣的事情,若不是爲了千離,你們就是要她的命,她也幹不出來。”
河古爲幻姬打抱不平,“哎,我說,當年千離的體内可是沒有蠱王了喲。幻姬冤不冤!她委不委屈!”若是真的需要半魂人爲千離解蠱,她如此做了,還能說有點作用,可真相卻是,她是被騙去的!不管當初是千離的無心撒謊導緻還是幻姬自己太過于在乎他,事實就是她白白的血染雙手,更白白的被天譴封沉了一萬二千年。“我說你們是不是忘記幻姬見到千離時說的第一句話?她到現在還認爲當時的千離被蠱王控制。千離思她一萬五千年,不錯,他的憂傷我們看得到,我們是好兄弟,我們心疼。可是幻姬一個人承受本不該發生的天禍,她說什麽了嗎!難道她的時光就不是熬過來的?”
麒麟沉默了。
“我承認,看到她對千離心如止水的時候,我特别想對她說點什麽。”河古看着千離,口氣很沉重,“可是我真的說不出來,因爲她遭受的一切,本是可以避免的。”說着,河古看着麒麟,又看看星華,“萬多年過去,人都會變成成熟,我們也是這樣,爲什麽她就不能?我覺得現在的幻姬比最開始我們認識的時候更漂亮,更有氣質,更沉穩,更大氣,現在的幻姬更像是一個女娲後人該有的樣子。”當初的她,在他們面前努力端着,害怕給娲皇宮丢臉,現在的她能從容的面對衆神。
河古問,“這樣的幻姬有什麽不好呢?”
“她能繼續和千離相愛,我當然、非常的樂見其成。可是,如果她放下了,我也能理解她,并尊重她。因爲,沒有哪條天規規定,一旦愛上一個人就必須生生世世隻愛他,隻跟他在一起。愛情能産生,也能消失。對我們來說,十丈紅塵的情愛是想不想碰,可是對更多
的神仙來說,感情是不能碰。我們看着别人遵守仙律,難道不能理解幻姬嗎?”她的身份讓她有足夠強大的理由拒絕一切情愛。她給了千離最真摯的感情,現在她放下了,未嘗不是一種成長。
房間裏安靜了一會兒,忽然一個輕輕的聲音響起。
“口渴嗎?”
河古愣了下,看着千離,“能給我一杯茶最好。”别說,還真的有點口渴了。
千離伸手,給河古端了一杯茶。
“你太客氣了。”
河古笑嘻嘻的接過千離送到眼前的茶杯,一口水剛喝到嘴裏,還沒有咽下去,忽然全部噴了出來。因爲,他聽到千離又說了一句話。
他說:“你理解勾歌嗎?”
河古蹬着千離,放下茶杯,“當老子剛才什麽都沒說!”說完,将頭轉到一旁。
麒麟笑了,“生氣了?”
星華也笑了,“站着說話不腰疼啊。”每個人看别人的故事都特别的理性公正,隻要到自己的身上,原則理智公平統統讓路,心情爲上。
“别跟我說話你們。”河古氣呼呼的走到一旁,閉眼睡覺。
千離瞟了他一眼,神情竟比往日輕松了很多。他不說話不表示他不高興,就如同河古說的,她能重獲自由,無論怎麽看,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他怎會不開心呢。
過了一會兒,千離起身走了出去,麒麟在跟過去,被星華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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