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級”
花探抱着一個精緻的大木盒子從對面走來,看到幻姬,稍微施禮,走了過去。幾步後,疑惑的站住腳步,轉身看着幻姬,她怎麽獨自在這裏散步,帝尊沒有陪着她麽?哦,是了,帝尊叫他把手裏的東西送過去,他們家帝尊大人正忙,殿下自然是一個人散步了。花探想喊幻姬,發現喊她不知道說什麽,遂閉上嘴巴,轉身走開了。
漫無目的的幻姬随意走着,走到千辰宮主大殿後面的園子旁邊時,看到自己和舞傾一起培育的花草,越發覺得自己對不起她。她來找自己時,帝尊要求她陪他,他雖有着不容人抗拒的強勢,可若她堅持,他應該會讓她走的。隻是,她每次隻口頭上表達不滿,并沒有堅持。舞傾若是生她的氣,也是應該的。
一個神侍朝着幻姬走過來,“殿下,舞傾公主來了,您見她嗎?”
幻姬微微一愣,“她在哪?噸”
“在宮門口。”
“嗯。讓她進來吧。”
神侍走後,幻姬想到自己先前對舞傾的無奈疏忽,朝千辰宮大門的方向走去,想去迎她,剛繞過大殿,舞傾跟着神侍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舞傾拜見幻姬殿下。”
“十四。”幻姬歉意滿滿的伸手扶起舞傾,“許久不見了。”
舞傾起身,目光很淡然,“殿下忘記了嗎?沒有許久。十天之前我們還在麒麟宮見過面。”雖然沒有交談,可她在麒麟宮的幸福樣子卻是讓她記憶深刻,難以忘懷。隔着大雨,聽着雨聲,她仿佛看到她的笑靥都帶着嘲諷的味道,想笑話她的失态,笑話她得不到帝尊的關注,笑話她處處都不如她。
幻姬想到十天前在麒麟宮見到的舞傾,關心的問,“你淋雨後身體如何?這幾天沒有來,是生病了嗎?”
舞傾看着幻姬,她就那麽想看到自己生病嗎?她沒有來千辰宮,她的意思是怪她沒來請安?呵呵,真是笑話,她來的次數還少嗎?她來了,她見了嗎?每天和帝尊親親我我甜甜蜜蜜,還記得她這個人嗎?今天反而問她爲什麽沒有來,是故意的吧。在抓把柄打擊她?還是巴不得她生病永遠都不要來打擾她和帝尊?
“舞傾?”
回神的舞傾看着幻姬,輕輕一笑,“多謝殿下的關心,我身體沒事。”
“那就好。”
“殿下今天不用陪帝尊嗎?”
幻姬搖頭,“他在忙。”
舞傾心中苦笑,是啊,隻有當帝尊在忙沒功夫陪她的時候,她才會見她,若是帝尊得空,她根本不會見她。女娲後人,說得好聽,其實不過是沉迷在紅塵情愛的一個凡俗女子而已,她從天外天迢迢來千辰宮,爲的就是得到帝尊吧。無名無份的跟帝尊住在一起,女子的清白和名聲被她棄之不顧,這是娲皇宮殿下應該有的作風嗎?
“看來我今天來的真是時候,我陪殿下你走走吧。”
“嗯。”
幻姬本無别的意思,可聽者卻想得太多。在舞傾看來,幻姬是承認了她在帝尊無暇顧及她的時候過來做對了,而之前來找她,都是自找沒趣。
走到大殿金階的前面時,舞傾注意到白色的扶欄上有一條彩色的……龍?還是蟲?
舞傾喃喃自語,“以前好像沒有這個東西……”
“你說什麽?”
舞傾指着扶欄上的蠱王說,“我以前經過這裏時好像沒有看到過這個。”怕自己說錯,舞傾不确定的又道,“不過,也可能是我沒留意到罷了。”
幻姬看到蠱王,大吃一驚,這個……不是蠱王嗎?她看到過帝尊和寵服一起解蠱,蠱王的樣子不會記錯。
“殿下?”舞傾從幻姬的表情看出異常,“這個……有什麽問題嗎?”
“帝尊之前将我體内的蠱珠引到他的
身上,蠱王就是它。”幻姬皺眉,“一個多月前,帝尊跟我說,他體内的蠱王解決了,我總是不信,覺得他是爲了讓我不擔心在說謊。前幾天從麒麟宮回來,他又說……他的蠱沒解。”幻姬想不明白了,“我現在不知道該信他哪一種說法了。”若是按照他的性格,不管蠱王在不在他的體内,他都會讓她看到健康的她,以至于她真的不曉得該如何分辨。
舞傾看着蠱王,笑了笑,“殿下你看它的色澤,如此鮮豔,栩栩如生,肯定是最近才畫上去的。你說,蠱王若是被解成功,帝尊爲何不拿着死掉的蠱王到你的面前讓你親眼看看,偏要偷偷的這裏畫上一隻?我覺得,他可能是想等你無意中發現,信以爲真。我看,他就是不想你擔心他罷了。那蠱,十有八.九還在他的體内。”
幻姬仔細看了看雕欄上的蠱王,蟲身的色澤着實很鮮豔,看上去像畫上去的,可她覺得蠱王本身的色澤就很鮮豔。這隻,頗能以假亂真了。
“殿下,不如去問問帝尊吧。”
“他肯定說真的。”
舞傾點頭,“也是。”
“真做假時假亦真,假作真時真亦假。”幻姬平靜的道,“不管怎麽樣,過幾天我親自辦件事,到時就放心了。”
舞傾問,“什麽事嗎?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珑婉在麒麟宮養身體,她更需要你的照顧。”
提到珑婉,舞傾一邊走一邊道,“我就是爲了這件事來跟殿下辭行的。姐姐的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我們已經在麒麟宮裏打擾了兩個月,打算後天就回西海。今天……可能是我最後一次來千辰宮裏找殿下了,待我回宮,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殿下。”
“後天就回西海?”幻姬道,“那今兒午飯在千辰宮裏吃吧,此一别,還真不知道我們什麽時候能見面。五天後就是七月半,我估摸着,午飯過後我也得收拾收拾,準備去半魂燼墟。”
舞傾第一次聽到半魂燼墟,不甚明白。
“半魂燼墟是什麽地方?”
“天界和人間相交的一個虛境。一年裏,隻有一天會浮現出來,五天之後就是我唯一的機會。”待她抓兩個半魂人回來,那時才會真的放心帝尊的身體。她等七月半等了兩個月了,機會難得,她不嫩錯過。
舞傾問,“帝尊也去?”
“不去。”幻姬笑,“準确的說,我不打算讓他去。”她在天書裏看了冠以半魂燼墟的記載,不是什麽危險的地方,甚至說,四海六道八荒裏最安甯的地方就是那兒,半魂人的修爲不高強,她自己足夠應付。這點兒小事哪裏需要他堂堂帝尊出馬,抓兩個半魂人她肯定手到擒來。
由衷的,舞傾贊道:“你對帝尊真好。”
“十四你錯了,相比較而言,他對我的好,比我對她的好,好太多。”
“殿下,如果我說……”舞傾停頓了,不知道該不該把心裏的話說出來,看到幻姬疑問的目光,她鼓足勇氣,“我很羨慕你,你信嗎?”
幻姬笑出聲來,“呵呵……”
“信嗎?”
“信。爲什麽不信?”幻姬笑道,“我想,不管是千辰宮裏面還是外面,很多神女仙娥大概都羨慕我。”幻姬笑得幸福,“我知道你們爲什麽羨慕我。”
舞傾問,“殿下享受這些羨慕嫉妒嗎?”
“我享受他給我愛。”但,不享受她們的羨慕和嫉妒,因爲它們不是好的情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對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關注太多不是好事。
有道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幻姬的話讓舞傾以爲她是在炫耀自己擁有帝尊,她和幻姬相處次數不少,知道她不是個張揚的人,可今天竟然如此肆意嘚瑟帝尊給她的感情,她一定是故意刺激自己。就因爲她坦白了,她便讓她越發看到帝尊和她的感情有多深厚,她此刻的心底肯定在笑自己不自量力癡心妄想吧。
心中雖有不滿,但舞傾的面上卻沒表現出來。她不是想午膳後收拾東西去半魂燼墟嗎?去吧。五天後是她的機會,那麽今天就是她絕佳的機會。沒想到,孤注一擲時,老天爺都幫她。
兩人走到千辰宮的一波碧湖邊時,舞傾不小心摔了一跤,也不知道怎麽摔得,兩條手臂被地上的石子刮傷入肉,鮮血汩汩的冒出來,血流之快吓到了一旁的幻姬,看到舞傾的鮮血順着湖邊的青草流到碧湖裏,急
忙用仙術爲她止血。奇怪的是,她的法術竟然對她的傷口沒有任何作用。
幻姬連續試了兩次,都不能幫舞傾止血。
“殿下,我沒事的。”舞傾忍着疼痛,看着自己的血流入碧湖,“我從小就是這樣,受傷就難以止血。别擔心,流着流着就不會流了。”
“這怎麽行。”幻姬急忙吩咐神侍取藥膏來,一邊帶着舞傾朝最近的宮殿走去。
還未待幻姬和舞傾走到殿内,晴朗的天空裏毫無預兆的下起了暴雨,沒有電閃雷鳴,沒有烏雲密布,空中豔陽高照,可大雨急急簌簌傾盆而落,很快将幻姬和舞傾淋濕。
一場措手不及的大雨不止讓千辰宮裏的衆多神侍成了落湯雞,佛陀天裏其他地方的人也被大雨淋濕,星穹宮裏的星華也因爲在屋外幫飄蘿種花被大雨澆透衣裳,倒是在屋檐下的飄蘿一身幹。
-
千離和花探從屋外跑到廊下,花探抹了一把臉上的雨珠,“怎麽回事,這雨這麽急。”
千離看着天空裏落下的雨滴,微微蹙眉,再低頭看自己的衣裳,白色的衣裳被染成了紅色,瞟了眼身邊的花探,他是黑色的衣料,紅色的雨水落到上面看不出什麽。
抹完臉上水珠,花探也發現了異常,看着自己的手心,“紅的?”轉頭看千離,驚呼,“帝尊,你的衣裳……”
千離一眼不發的轉身回了寝宮,洗個澡,換了身幹淨的衣裳,将淋濕的衣裳化成一縷輕煙散了,随即腳步匆匆的去尋幻姬。
-
神侍拿藥給幻姬時,看着她的目光很是奇怪,像是不認識她一般,把藥放下後,回頭了好幾次才走出門。
幻姬拿過藥,見舞傾手臂上的鮮血還在流,二話不說幫她止血。可是,與她用仙術一樣,哪怕是千辰宮的仙藥,都不能幫舞傾止血。
“舞傾,這……”
“殿下,真的沒有關系,過一會兒就好了。”
幻姬焦急不安,“這樣下去怎麽行呢?”
“你把這些藥都抹上,然後幫我包紮好,過會兒就不會流血了。”舞傾表情很輕松的看着幻姬,“我以前受傷出血時,母後就是這樣做的。”
“有效嗎?”
舞傾點頭,“當然。不然,我怎麽會活着呢。”
“好。”
幻姬依舞傾的言,将藥粉藥膏都用盡,然後小心翼翼的爲舞傾包紮好,忙完之後,她的手亦被舞傾的鮮血染紅了。
“殿下,你要不要去洗下手,你看,全是血。”
“嗯。”
因爲幻姬帶着舞傾進的剛好是千離平時頗爲喜歡的小涼閣,她記得在偏室有淨手用的金盆,便沒叫神侍端水來,起身到了偏室洗手。手沒洗完,看到自己白色的衣裳變成紅色,忍不住疑惑,怎麽回事?帶着疑問,幻姬走出偏室,想帶舞傾一起到寝宮換幹淨的衣裳,卻在要擡手掀起珠簾時,看到千離一隻手摟着舞傾,另一隻手爲她整理青絲。瞬間,幻姬的心抽顫了一記,帝尊?
千離低着頭,聲音輕柔,“沒淋濕就好。”
幻姬怔怔的站在珠簾後面不知所措,帝尊一向對舞傾公主冷淡,爲何……
珠簾清聲脆響,幻姬慢慢的走出去,看着千離。
“帝尊?”
千離瞟了眼幻姬,什麽話都沒說,摟着舞傾朝外面走。
“你好幾天沒泡茶給我喝了。”
舞傾輕笑,“好。我現在泡茶給你喝。”
“舞傾公主。”幻姬喊了一聲舞傾,而她,直到走出門都沒有看幻姬一眼。
幻姬快步去追千離,卻發現不論她怎麽走,都趕不上他們的腳步,而廊道裏遇到廊道裏遇到的神侍也對她不再恭敬,大家都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的看着她,甚至連花探真君都像不認識她。
“花探真君,發生什麽事了?”
花探面色嚴肅的看着幻姬,“你是誰?爲何闖入千辰宮?來人,将她扔出宮。”
“我是幻姬。”
花探挑眉,“呵呵,你是幻姬殿下?那我還是帝尊呢。扔出去,扔出
去。”花探對兩名神侍嚴正以告,“以後本君若是再看到非千辰宮的人闖入,你們知道會有什麽懲罰。”
兩名神侍看着花探,其中一個說道:“本君?呵,你誰啊,總執大人若是聽到你這番話,恐怕被扔出宮的就不止是她了。”
總執大人?
幻姬奇怪了,花探真君不就是他麽?這兩人怎麽……不認識他呢?
花探氣惱,“本君正是總執。”
兩個神侍各瞟了花探一眼,強行拉着幻姬打算将她扔出千辰宮。
幻姬掐訣掙出兩個神侍的夾制,飛入天空,渾身的仙澤釋放出來,頭頂的銀陽赫然出現,仙氣飄袅。花探和兩名神侍立即飛入天空将幻姬圍住,對于闖宮之人,他們一緻對外。
花探到底比兩個神侍見多識廣,看着幻姬頭頂的銀陽,知曉她的身份絕然不俗,金陽爲大尊神方有,銀陽卻是極少出現,在他的記憶裏似乎隻見過天外天的幻姬殿下有,這個人是誰?
“仙子來千辰宮不知有何要事?”花探先禮,“但,不管何事,擅自闖宮,實屬不禮之舉。仙子若想見帝尊,大可從宮門口大大方方的進來。帝尊雖避世不見客,但仙子此舉是不是也太魯莽了些。”
如此花探已叫幻姬覺得多說無益了,他現在根本就不認識她,還有一路而來的神侍,一個個都當她是陌生人。甚至連帝尊都不認識她了。越來越的神侍飛上來圍住幻姬,每個人看她的目光都很清冷,将她當成了一個不受歡迎的入侵者。
大雨還在下,幻姬因爲仙澤和銀陽顯現,雨點被仙光隔絕,淋不到她的身上。便是如此,她得以看到了雨點的不正常。雨珠的水心是紅色的,像鮮血一樣的紅。難怪她的白色衣裳會變成了紅色,是被這場猝急的大雨染色了。
幻姬頓悟,雨有問題!
花探忌憚幻姬的身份貿然出手會爲千辰宮帶來麻煩,雖然他不怕麻煩,他家老大更不怕什麽,可現在老大和幻姬殿下在一起,倆人感情甜蜜,千辰宮若是招惹上麻煩豈不晦氣。
“仙子,請。”
将人誤認的情況幻姬覺得似曾相識,每個人都清楚自己是誰,但看别人卻不再是真人,每個人都出現了幻眼,而且以爲自己眼睛的沒有問題。
等等!
幻眼?!
幻姬想到了幻夢神川海,被幻夢神川海泡過的人也會出現幻眼,眼前這些人的情況和當初帝尊在海底分辨不出哪個是真實的她情形一樣。
飛快的,幻姬瞬間掐訣施術,“淨!”
仙光散出,花探等人隻是拿手擋了一下,以爲幻姬用大招,沒想到隻是小決劃過,不痛不癢。
花探看着幻姬,輕輕一笑,“仙子是在逗我們玩嗎?”
沒有作用?
看到還是認不出自己的花探,幻姬想再試一次時,花探出手将她震出了千辰宮,排排神衛們瞬間出現,守衛在了千辰宮的外面。幻姬此時才知道,平時看着神衛不算多的千辰宮,在暗處竟然還有這麽多的人。
花探飛到幻姬的面前,“仙子,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