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幻姬的話,千離反問,“你身上的傷沒有好和你到星穹宮去有什麽關系?”
幻姬覺得帝尊的腦子也有不怎麽聰明的時候,她有傷在身,星穹宮裏誰給她換藥呢?在娲皇宮裏神侍都沒機會看到她的身體,星穹宮的神侍她是肯定不會讓她們爲她上藥,若此看來,難道要用世後娘娘?都住到人家宮裏去了,還叫世後娘娘爲自己換藥,她這個殿下的架子會不會被人說太大噸?
“我不想讓别人爲我換藥。”幻姬的聲音很小,她覺得此話說出來不好意思,帝尊到底是個男子,她這麽說,不曉得他會不會以爲自己太奔放,在一個男子面前如此的不知害羞。可是,從天外天到三十三重天,也就他一個人看過她的身子,她……她認了級。
千離聽到幻姬的話,嘴角勾起。剛好包紮的緞錦需要從背後繞到她的胸前,他沒讓她轉過來,就着她背對他的姿勢将兩隻手從她的臂下穿過,兩人的姿勢像是他從後面環抱住她,一道輕輕的男聲在幻姬的耳畔響起。
“然後呢?”
然後?
幻姬覺得自己的暗示很明顯了啊,難道帝尊還沒有理解?
“然後……我不想在傷沒好前到星穹宮去住。”
“然後呢?”
又然後?
前胸和後背的傷換好藥,千離給幻姬的手臂換藥,她則得以轉過身看着他,說道:“然後我覺得隻能麻煩帝尊爲我換藥了。我保證,等我傷好,一定不在千辰宮裏打擾帝尊。”
直到幻姬兩隻手臂上的傷都包紮好帝尊都沒有說話,幻姬覺得她是不是又惹得他不高興了,帝尊對任何人與事都有着絕對的控制權,他讓她去星穹宮,那肯定就是改變不了的決定,她真是健忘,竟然還想讓帝尊改變。哎……去就去吧。
蛇尾上的傷不重的基本都恢複了,有幾處很嚴重的看上去還是怵目,千離給幻姬用藥時,疼得她縮了又縮,看到他已經很小心的模樣,忍着沒吱一聲。
“新上的藥滲透修複很慢,兩個月換一次。”但是一旦過了兩個月,她全身的傷将會出現驚人速度的恢複,連一絲傷痕都不會留存下來。後一句話,千離并沒有說出來。
幻姬看着收拾藥瓷瓶的千離,帝尊的意思是,兩個月之後再來找他換藥嗎?不對,她要和帝尊學佛理,那豈不若每天見面,到時讓他換下藥應該不難吧。她真是傻,怎麽都沒想到這個。換藥的事情解決後,幻姬對于要去星穹宮完全沒了擔心,穿上千離拿進房中的衣裳,欣然接受了他送她去星穹宮的事情。
因爲幻姬重傷到的是真身,若想不破壞包紮的完好性,最好不要換到人形,可看着自己露在裙衫下的蛇尾,幻姬皺眉了。她,并不想别人看到她的真身。雖然人人都知道女娲後人的真身是人蛇共身,她用蛇尾立起身子走路也不是不可以,可她就是不想用這樣的形象示人。
忽然之間,幻姬又不想去星穹宮了,換藥之後的她在星穹宮裏難道也要用真身生活?
“帝尊?”幻姬坐在床上向在十二星宿屏風内忙着什麽的千離喊道,“我又不想去星穹宮了。”邊說,她還邊卷動着自己的蛇尾,看到千離還沒出來,抓過自己的尾巴尖尖撥弄着玩,“帝尊,你聽到我說話麽?”
沒一會兒,千離的身影從屏風外面走出來,看着幻姬坐着的床眨下眼睛,白色的軟床變回了美人靠。幻姬保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勢,玩着自己的小尾巴看千離走近。
“帝尊……”
“今晚會下雨。”
幻姬不解的看着千離,今晚會下雨和她去星穹宮有什麽關系?
“下雨怎麽了?”幻姬擡頭看看房頂,“難道下雨這裏就不能住人了麽?”
“本尊的宮裏當然不會漏雨,但是花園裏就不行了。”
幻姬更加不明白了,“那沒事啊,下雨我又不住在花園裏。”原來他是爲了這個才讓她去星穹宮啊,還真是很奇怪的帝尊,如果嫌棄她住久了就直說吧,拿下雨來搪塞她,也真是笨拙。不過,等等。帝尊是那種不好意思把話說的很直接的人嗎?
“殿下是想晚上看本尊在雨中釣魚麽?”
“帝尊你晚……”
幻姬驚訝的看着千離,手上玩着的小尾巴也停了下來,他、他的意思是……他晚上一直都睡在花園裏了?</p
“從我住進來開始,對嗎?”幻姬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你說呢?”
幻姬不知道要用什麽表情來表達此刻内心的震驚,“爲什麽?”
千離又是一句不鹹不淡的反問,“你說呢?”
盡管帝尊幾次相救讓幻姬感激他,可她對他的印象依舊是好壞參半,好的不徹底,對她卻也不是壞得太過分,雖然和他說話時不時就欲哭無淚,但次數多了,她也練就了抗打擊的能力了。第一次到星穹宮被他打擊時,她真恨不得出手捏死他。雖然實際捏不死,但一點不妨礙她在内心将他捏個八遍十遍。可得知爲了自己的名節,帝尊竟然在花園裏睡了七個晚上,幻姬覺得不是自己聽錯了,就是帝尊不是帝尊。
怎麽可能呢?
别人做出這樣的事情尚且難以置信,又何況是一貫在衆神心中不敢接近的帝尊,将自己的主宮讓出來給她睡,而自己睡到了外面,這怎麽看都不是帝尊老人家幹出來的事情。在坤雲山,他看她洗澡時,半點兒顧忌她女子清白而勿視的自覺都沒有;到南荒的鶴轎裏也讓她看到了他的無恥;還有換藥,盡管是因爲她全身都受了傷需要褪下所有的衣服,但他看到她的身體時,一點兒異常都沒有,仿佛看到的不過是一件尋常物件。這樣的帝尊,會因爲她睡在他的宮裏就晚晚都出去睡嗎?而且,他的寝室并不是一間,屏風隔開了裏外間,他睡在裏間的話,他們倆人完全不影響彼此。
幻姬,想不通。
“其實,我睡外間,帝尊你睡裏間,沒有影響的。”
帝尊挑眉,“這麽奔放?”
“奔放嗎?”幻姬覺得帝尊誤解了自己,“你看,屏風隔開了裏外間,睡覺時,我們是看不到彼此的。”
“你我知,别人知嗎?”
他的寝宮任何人都不能随便進來,他知道,她也知道,可千辰宮的其他人不知道,她進了千辰宮療傷的事情現在已是滿三十三重天都曉得了。他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如何,可她不在乎麽?之前對她的種種非禮有視或者兩人的同床共枕,都不過是他們兩人知道的事情,他逗她時在衆人面前說得直白,可那種不過是口頭上的話,要是哪天不爽了,直接一句‘開玩笑的’就能圓過去,可她住在千辰宮他的寝宮裏,卻是許多人都看得到的,鐵定不可辯駁的事實面前,除了讓别人挑不出一點瑕疵,沒有更安全的做法。就算是屏風隔開了又如何呢?在旁人的眼底,隻要他晚上進了房間,不管他們是不是分開睡覺,他和她都扯不清楚了。
幻姬看着千離,心裏好想對他說點什麽,可是不知道要說什麽才能表達出她内心的感動!
是的!是感動!
也許在帝尊看來,他不過做了一件很小的事情,可是對于她,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帝尊他,人品好正!
此刻,幻姬終于明白爲什麽帝尊即使有見死不救的特點,又毒舌無恥不要臉,可他還是成爲了尊神。因爲,他的剛正藏在了他的毒舌無恥不要臉裏。他數次見過她的裸shen,可她回憶起來,隻要她沒穿衣裳,除非上藥,他的手從來沒有無故碰過她的身體。而這次更加的謹慎,竟是直接睡到了花園裏。他……
幻姬第一次覺得,看人不能看表面,在她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帝尊的行爲比其他人要高尚太多。
而且,當佛陀告訴她《摩金經》是帝尊編撰的時候,她才驚覺帝尊說他沒看過什麽書很無知是在逗他玩。可惜的是,在南荒他分毫不差清清楚楚的說出玄冰天地的機關鎖需要什麽材料來制作時,她竟然還沒有反應過來。
“帝……”
想到眼前的男子爲了她的名聲在外面睡了七天,幻姬喊了一個字就發不出聲音了。照顧她,還如此細心的帝尊,她有種承受不起的感覺。
看着千離哽了好一會兒喉嚨的幻姬從美人靠上下來,蛇尾立地,慢慢朝前滑動到他面前,困難的憋出一句話。
“帝尊,我可以抱你嗎?”幻姬央求着,“一下就好。”
千離拒絕的很幹脆,“不可以。”
“就一下。抱了之後我就去星穹宮。”
千離目光冷淡的看着幻姬,“本尊豈是人想抱就能抱的。”
白色身影動的瞬間,幻姬也不知道哪兒冒出的勇氣,張開雙臂一把纏住千離的脖子,纖細的身
子撲到他的懷中。說謝謝已經不能讓她宣洩内心對他的感激了,哪怕他說自己奔放也沒關系,就這一次,她就是想對他奔放。
“帝尊,你是好人。”
“等你康複了,你在本尊的宮外睡七天,相信花園裏的蚊子也會覺得你是好人。”
幻姬:“……”
“我恢複健康了,你還要我住在千辰宮裏嗎?”比起喂飽千辰宮的蚊子,她覺得能夜宿千辰宮才是問題。
千離的身形一動不動,任由幻姬抱着自己,語速緩緩的,道,“你好意思來拉低千辰宮裏所有人的智商嗎?”
這回幻姬十分聰明的反應過來了,帶着輕笑道:“帝尊的智商太高,我隻要來拉低帝尊一個人的智商就好。”
哼,有本事,他說自己的智商經不起她拉低啊!
忽然的,幻姬似乎聽到了頭頂傳來一聲低笑,待她擡頭去看時,帝尊又是那張嫌棄她的表情。難道她剛才是幻聽?
視線對上的一刻,幻姬覺得帝尊真是……好看極了。
看着看着,等幻姬被千離叫回神時,她已站在星穹宮的門口了。
幻姬低頭看着自己的蛇尾,是真的不想别人看到她的蛇尾啊,可是她不能賴在千辰宮裏,否則真是對不住帝尊。正想着的時候,幻姬看見自己的裙邊忽然延伸,将她的蛇尾全部的遮蓋住,像是一尾長長的白紗尾巴拖在身後,看上去漂亮的很。
“謝謝帝尊。”
話音落下,星華和飄蘿出來了。
“幻姬。”飄蘿很是高興能看到幻姬。
幻姬亦是十分開心,“世後姐姐。”
兩個人還沒有說上第二句話,千離的聲音就飄進了幻姬的耳朵,她聽到他對星華世尊說。
“有事,兩個月。”
星華點頭,“嗯。好。”
幻姬轉頭看着千離,“帝尊你要離開兩個月?”難怪他給自己用的藥是兩個月不換的,原來是他要離開。
千離目光很淡然的看着幻姬,“我兩個月後再來看你。”
幻姬莫名的不想千離走,柔聲問,“可以一個月嗎?”兩個月,好長。
靜靜的,千離看了幻姬片刻,留下兩字。
“走了。”
眨眼,白色身影消失在星穹宮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