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相鄰的荊州、徐州,也有士子不遠千裏而來,這其中,既有垂髫小兒,更有耄耋老者,皆是振奮之情溢于言表。
此次的科舉,實在包含了天下太多上進無路的士子之期望!
衆多赴考士子在路上相遇,或有認識者,互相行禮問候,便是不認識的,也多點頭行禮,顯示出良好的教養,隻是在不經意間,眼底的沉重便是加深,在士子雲集的地方,更是顯得如此,連帶着氣氛都有些凝重。
建業人口衆多,文風極盛,更有大儒彙聚于此,傳道授業,是以士子最多,緊張的氛圍也是最重。
不到十二月中旬,建業的酒樓客棧都是爆滿,後來的士子沒有辦法,有的甚至宿到了柴房之中。
在萬衆期待之下,十二月十五,府試正式開始,陽雲穿着青衣,見周圍滿滿,都是前來應考的士子,心底也不由生出幾分緊張之感。
此時放眼望去,應試的士子超過千數,皆彙集在官衙大門之前,黑壓壓一片,摩肩接踵,有些沉悶。
陽雲體力過人,自然無礙,倒是一旁提着筆墨紙硯的小厮,一副被擠的快暈倒的樣子,看着有些好笑。
陽雲接過小厮手中的籃子,說着:“阿福!你先回去吧!這已到了府衙之前。還能有什麽事?”
名爲阿福的小厮擦了一把汗,半請半搶地從陽雲手中奪回竹籃,“老爺吩咐,小的一定要将雲少爺送入考場,中途若有什麽閃失。可是唯小的是問!雲少爺還是憐憫下小的吧……”
“好好好!便依你!”看着小厮這份表情,陽雲大笑,頓覺之前心底的緊張,也是不翼而飛。
這笑聲遠播,頓時引得注目,見陽雲還帶着小厮服侍,顯是貴家子弟。不少異樣的目光。就看了過來。
雖然掩飾得極好,但陽雲還是可以敏銳地分辨出來,這眼神自卑中帶着鄙視,與之前的自己看世家大族嫡子的眼神一樣。
掃視一圈,陽雲就見前來的士子多是穿着麻衣,洗但發白,有的還有補丁。像自己一樣穿青衣的極少。
心知世家大族子弟,視與平民同堂而考爲奇恥大辱,自身又有渠道,不來科舉也有官做,是以除了幾個小家族和一些旁系子弟外,皆不來考科舉。
“沒想到,便是我的身家,在這裏也算高人一等……”陽雲有些苦笑,随即心裏又是振奮,他自然知曉。與自幼請了名師教導的世家嫡子相比,這些寒門農家出來的士子,雖然肯定不乏有自學成才者,但數量極少,與他們相比,自己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這就有着優勢!
澎!澎!澎!
随着三聲大響,府衙之門大開,兩排衙役排出,簇擁着幾個官員打扮的人出來。
士子見此,不由都向前湧去,人潮洶湧,連陽雲也是身不由己地前進了好幾步。
“肅靜!再有違紀者取消科舉資格!”
見人群有些吵雜散亂,爲首的官員眉頭一皺,沉聲喝着。
士子們不遠千裏前來,還不是爲着科舉做官?見主考出來,又使出殺手锏來,都是緊閉尊口,場面頓時一片寂靜。
見此情形,官員才滿意點頭,說着:“本次府試,得吳國公特許,在各府衙舉行,這是恩典!你等當小心記着,不要違了規矩……”
這文官皆下來又講了些注意事項,陽雲都是仔細聽着。
待規矩介紹完後,就聽官員說着:“考試隻用一日,你等考生,上前登記了姓名籍貫,驗明正身後,便可領取号牌進入考場,切記不得喧嘩!”
“現在,隻要自身有着才學,便可上前報名入場!”
官員說完一側身,現出了後面的通道,旁邊還擺着文案,十數名書吏等候着。
人群一陣騷動,望着這晉升之階,不少士子雖然目光熱切,卻不敢先動。
過了片刻,才有一個穿着麻衣的書生上前嘗試。
“嗯!在這寫上姓名、年齡,戶籍,再驗明文書,就可進去了!”文吏面無表情地說着。
這書生依言而行,又遞上一份文書,書吏看後,取出塊号牌,遞給書生:“天字第一号,按着号牌入座,去吧!”
沒想到會如此順利,書生有些發愣,随即醒悟過來,行了個禮,将号牌緊緊拽在手裏,向府衙内行去。
見書生順利過關,人潮湧動,都是向文吏方向湧去。
群情激湧,場面就有些失控,見此情景,爲首的文官卻是不慌不忙,陽雲心知有異,趕緊注意兩邊動靜。
這時,就聽叮當大響,一群穿着鐵甲的軍士就自府衙中湧出,長刀出鞘,虎視這些士子!
這些士卒血戰連場養出的鐵血殺氣,又豈是幾個寒門子弟能抵抗的?人流頓時如遇礁石,被牢牢阻擋。
“你等按着隊形前來,不要慌亂,本官自會監督,違者不僅廢除考試資格,還将處以刑罰!”
見威懾住了這群士子,文官才出聲說着。
“我等知曉了!”士子冷靜下來,終于還是按着隊列前進,領取号牌進場,場面不說井井有條,也是大有秩序。
陽雲遣散了小厮,自去排隊,很快便輪到了。
“寫上姓名、籍貫,出示文書證明!”文吏眼也不擡地說着。
本來這些可由文吏代寫,但要應試之人自己寫出,便是有着試探之意,畢竟科舉總不能讓連字也不會寫的粗人進場,不然豈不是笑話!
這道理陽雲自然也懂,微微一笑,提筆便寫,一手字體飄逸俊秀,顯是下過苦功!
他讀書讀到精氣耗竭,這下的功夫不小,字體更是仿照前朝大家所寫,飄逸中又帶着規矩,排列工工整整,一看便覺舒服。
文吏本有些漫不經心的臉色頓時一變,又見了文書,行禮說着:“原來是陽先生,這是号牌,請收好!”
不提程尋的身份面子,便是光憑陽雲這一手好字,文吏便知此人乃是真有才學的,此次希望不小,他隻是區區文吏,又怎能不禮貌客氣?
“多謝了!”陽雲接過号牌,隻見乃是一塊紅色木片,上面還寫着“地字第三十五号”,顯然是自己的位置。
正準備進去時,就聽見隔壁一聲怒喝傳來:“既連名字都不會寫,也敢來參加科舉,莫非真當王法如無物?”
陽雲回頭,就見一個書吏喝着,對面的士子,臉色慘白,癱坐在地。
“竟有這種傻子!敢違國公法令!”陽雲搖頭,又見兩個如狼似虎的軍士上來,不顧士子的哭泣哀求,将他拖走,心裏一凜,知曉此人下場肯定不會太好。
慘叫遠去,陽雲收攝心神,大步進了府衙。
一路都有甲士巡視,到了中間,卻見正中幾個大廳清空,擺滿了案桌,上面還有筆墨紙硯等物。
大廳最外圍,還寫着“天”“地”等字樣,與号牌一對,簡單明了。
陽雲走到“地”字号大廳,又尋着号牌找到自家位子,坐下後才有心思看着周圍。
隻見桌上除了筆墨等物,還寫着數字,正好與号牌對應。
“幸好我這乃是地字号考房,若到得外面,那真是慘了……”
陽雲想着剛才所見,猶自心有餘悸。
在幾個大廳外面的廣場上,還有一些位子,但待遇就沒大廳這麽好了,隻是用布幔圍成隔間,上面再搭些遮雨的擋蓬,便是考廳了。
“看樣子,考場以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八字排序,其中,早來的士子可到天地玄黃四字考廳,有着屋檐遮擋,而落後的考生,便隻有宇宙洪荒四字考廳好去,不僅風吹日曬,若有雨水,區區擋蓬,又有何用?”
随着考生陸續入座,文官巡視考場,見坐在房屋内的考生喜笑顔開,坐在廣場上的考生如喪考妣,不由也是苦笑。
在方明前世,科舉考房都得耗費巨資修建,往往得經曆幾代才能完善,并且一旦爲戰火所毀或者年久失修,都得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來修補。
宋玉此次給得時間甚少,根本來不及修建考舍,财力上也不允許,這才有了借用府衙的一幕。
“幸喜考試隻有一日,又是風和日麗,想是足夠了!”文官苦笑過後,看看天色,又有些慶幸。
“辰時已到,關閉大門!”
見時間已到,監考官發布了命令,府衙大門緩緩關上,任何晚來的考生,都隻有被拒之門外的份。
“舉試期間,不得交頭接耳,不得替考,不時會有監考官巡視考場,一旦發覺不法,不但叉出考場,終生禁考,還得交以有司論罪,你等自重!”
監考官虎着臉,宣讀了紀律,考生都是起身行禮:“學生省得!必不敢違!”
“好!考生就坐!分發試題!”監考官點點頭,就令着。
不少文吏手捧白色卷子而出,分發到衆位考生手上。
陽雲接過,大概一掃,就見題目比較簡單,基本都在經史子集的範圍,隻在最後,還有幾道明算經上的科目,自己也涉獵過,不由心中大定。(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