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魂之類,除了郭盛,賀先生這種本命不凡之鬼,其它的大多七天而亡,一縣之中,似乎不該有這麽多,更何況,各鄉村還有遊魂,王六郎之前還能收得陰兵,這事,讓方明有點疑惑。
郭盛上前,說着:“主公,這我倒知道一點,那近千遊魂,不是安昌一縣的,而是彭春從鄰縣搜羅來的……例如屬下,就是鄰縣安平縣之村民。”
方明明白了,這制造事端,也得挑軟柿子,安昌縣禁鬼曹司不在,自然選它,其它各縣,一來沒那沒多人手,二來還有禁鬼曹司監控,不可取。但可拉些遊魂,增強實力。
又走了幾步,看見一旁的賀先生雖不言不語,但雙目黝黑,天庭飽滿,行走之間,自有一股潇灑氣度,就向賀先生問着:“還不知先生大名?家居何處?” 賀先生歎了口氣,随即說着:“我名賀玉清。乃府城人士,賀家之家主,十幾日前病逝,奈何祖宗宗廟内,實在沒位置了,隻得自己出來,不想遇到流匪,一起挾裹了來,還好有這兩個孩子幫襯着,讓我少受不少苦。”看着随在身後的兩個青年,眼中就流露出欣賞慈愛之意。
方明心中一喜,又問着:“那先生怎麽看臨江府之事?”
賀玉清冷笑一聲,從牙齒中迸出話來:“土雞瓦狗而,不出旬月,必被剿滅!”
“哦,賀先生何出此言?”方明心裏一驚,還是不動聲色,問着。
賀玉清撫了撫胡須,說着:“李黑豹太過猖獗,才成惡鬼,就立即動手屠城,妄圖晉升鬼王,已經驚動州裏,派得大軍圍剿,嘿嘿,李黑豹倒是打得好如意算盤,要是真給他成了鬼王,倒不失一着好棋,必可割據一方,不可遏制。”
“可惜一步之差,天差地别。州裏不會再給他破城的機會了,而且,怕是已經引得白雲觀之注意,灰飛煙滅之期不遠矣!”
方明有了興趣,又問:“白雲觀應是道門之一,不知實力如何?” 賀玉清詫異地看了方明一眼:“白雲觀是吳州大派,也受得朝廷冊封,觀中有兩個真人,分觀遍及各地,吳州各府縣的禁鬼曹司,多是白雲觀弟子,尊駕何以不知?難道是故意消遣與我?”
方明尴尬一笑:“山野小民,不知州裏大事,讓先生見笑了。”又叉開話題:“我聽聞,李黑豹似與外州鬼王有所勾結,說是約定結盟,不知先生如何看?”
“嗯?”賀玉清眉頭一皺,随即又散開:“鬼王者,開府建衙,鬼軍過萬,生殺予奪,威嚴深重,非真人不可敵,就算不收李黑豹爲下屬,而是約定結盟,也必然頤指氣使,喧賓奪主。可那李黑豹,悍勇桀骜,非是甘居人下之人,二者必起争執,到時面合心不合,必然被各個擊破,不足爲慮。”
方明撫掌大笑:“先生之言,讓我茅塞頓開,真乃名士爾!”
又誠懇一禮,說着:“先生還是不願爲我做事嗎?”
賀玉清微一搖頭,說着:“既是誠心請人,爲何不先自報來曆?”…
方明神秘一笑,說着:“我非故意隐瞞身份,隻是有點隐患,需要先解決,既然先生如此說了,那就現在就辦,待我解決隐患,自然知無不言。”
命令隊伍停下,王六郎,謝晉雖然有點不解,但還是約束手下,下達命令,衆人找了塊開闊地,暫時休整。
陰兵按軍列站好,帶着的其它投靠之遊魂聚在另一邊,兩者變成兩團,泾渭分明。
方明來到遊魂堆前,巡視一眼,說着:“我前來剿滅彭春,是爲萬千生民計,對你等挾裹來的遊魂,有着誤傷,實非我之本願,望你等體諒……你等既拜我爲主公,當行大禮參拜!”
衆遊魂面面相觑,有幾個面色就有點不對,但還是拜下行禮,說着:“拜見主公!”
方明望着衆遊魂頭頂氣運,露出冷笑。
早在收取第一個手下時,他就發現,封賜手下的氣運,不是憑空來的,而是從自己的氣運裏支取,而真正忠誠的屬下,氣運自然向自己靠攏,與自己氣數相連,支持着自己的氣數。
這時随着遊魂下拜,大部分遊魂的氣運都向自己靠攏,支持着自己的氣運,可還有幾個,氣運明顯有着離意,甚至還想攻擊自己的氣運,再看看臉色,一臉恭謹之象。
這在遊魂營地就發現了,可那時,不能說,方明可不想暴露自己的底牌。更何況,說了也沒人會信。他要是當時拒絕投靠甚至滅殺叛逆,就會讓其餘真心投靠的遊魂心寒,搞不好還會以爲方明趁機滅口,到時又來暴動,雖然不是鎮壓不下去,但會損傷功德,又何苦呢?
這時已經遠離流民營地,倒也不怕他們能翻上天去。
方明冷笑一閃而過,這時卻先不發作,溫言說着:“郭盛,你才學過人,心思純孝,今封你爲我令吏!”
這話一落,從方明頭頂氣運中分出一股白氣,注入郭盛頭頂,他有着純紅本命,迅速消化,頭頂白氣凝聚,又從本命氣中沖出一線紅色氣運,反過來支持着方明的氣運,方明一看,頭頂的紅色氣運似乎多了一絲,不禁點點頭,知道這就是體制之道,會用人,有賢才,自然會支持主君的氣數,讓主君氣運高漲。
神力湧出,将郭盛包裹,不多時就見一個身着令吏公服的青年出來,似乎臉上還有詫異之色,方明一點頭,又分出一絲神力,爲郭盛老母穩固散亂的形體。隻見郭盛老母之前已形體散亂,命不久矣,這時穩固不少,臉上容光煥發,氣色大有好轉。
郭喜拜謝:“多謝主公,臣必爲主公效死!”
其它遊魂見此場景,不由大嘩,方明一笑,之前不行此舉,也是怕人多口雜,洩漏了消息。他有此神通,就掌握鬼魂命脈,隻要不想吃人,那大多隻有到他手下做事一條活路,要是在裂谷内就如此幹,還不立刻轟傳,到時麻煩多多,現在都是他的手下,其它的也跑不了,不怕洩漏消息。
又使了個眼色,王六郎會意,将郭盛和其老母請到一邊休息,隐隐保護。
方明又一一處置,将這三十幾個遊魂各分職司,一一安頓。到得最後,場地上就隻剩幾人跪着,方明冷笑不語,謝晉看出點意思,手掌按上刀柄,這氣氛就隐隐不對了。
隻見地上跪着的幾人,赫然是張鐵幾人,他們幾個嗅出不對,想要發作,可惜此時身體竟然動彈不了,張鐵慘笑一聲:“我自認爲隐藏得很好,你是怎麽發現的?”…
方明一笑,這卻是他的秘密,不能說,有時上位者保持點神秘感,對統禦下屬有着好處,于是說着:“你等是匪徒同黨,還是遊魂?”
張鐵也不隐藏了,怒視着方明,幾欲用目光将他亂刀分屍:“賊子!你等居然驅趕我等攻匪,害我家人死于亂軍之下,那還有什麽好說的?”
“大膽!”謝晉抽出長刀,望向方明。
方明擡頭望天,不發一語。
良久,擺了擺手,謝晉會意,帶頭動手,長刀劃過,将張鐵幾人分屍,化爲灰氣。
“唉!”賀玉清看着此景,長歎口氣,又見身後兩個青年臉色慘白,顯是有些後怕,又溫言寬慰幾句,以安其心。
方明回過神來,走到賀先生面前,說着:“現在都是自己人了,我也沒啥好隐瞞的,我乃土地神祗,總轄青溪鄉四村土地,這次見彭春召集兇鬼,意圖不測,就率手下進山圍剿,不期遇到先生,先生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賀玉清臉色詫異,喃喃自語:“土地神,爲何我沒聽過……”
又行了一禮,“失禮了,我一時想不起土地神之稱來曆,不知尊駕可否相告?”
方明淡淡一笑,說着:“也沒啥,我本祖靈,一直渾渾噩噩,将記憶忘了大半,隻記得自己叫做方明。卻不知怎的,突然有了幾樣神通,腦子也漸漸清醒,想是天授,當保一方水土安甯,就自号土地神。”這是假話,是方明爲自己編造的來曆。可方明說這話時,眼神清澈,語氣誠懇,幾連他自己都信了。
賀玉清臉色奇異,說着:“尊駕之奇遇,真是聞所未聞,與世家大族之祖靈,大不相同!”
“哦!,先生可爲我細細說來!”
賀玉清想了想,說着:“鄉村之地,少有祭靈,若有,也是一個而已,這尊駕應該清楚。”
見方明點點頭,就又說着:“縣中大戶,郡望世家,家中富饒,香火旺盛,少者二三人,多者五六人,再多,還是那句,支持不下了,我家裏也算郡望,在文昌府有些名氣,族裏祭祀不絕,也才能支持五名先祖,子孫不孝,怎可與祖宗争執,于是我隻得出來,自尋機緣。”
“而世家大族,聞名天下者,祖廟之中,漸生神異,可開辟出一塊福地,小的有縣大,大者有州府。聽說其中物産豐饒,不聞水旱之災,幾如仙境。家族中人,隻要入得族譜,死後都可去那,得保長久。”
“隻是雖先祖開得基業,氣數如山如海,也經不得日日消磨,福地還需氣運支撐。所以子孫得世代爲官,還得是三品主官以上,直接受萬民供養,得百萬百姓之民氣,死後攜帶氣運補充福地,才可維持。到了亂世,也有世家大族族被滅族,後請得真人查看族廟,說是福地盡毀,靈不得保,但能享如此久的清福,世家大族子弟,可比我等孤魂野鬼,幸運多了。”
“皇室福地,更是據說有半個天下大小,其中還可容納百官及軍隊,其中靈異,是絕密,我不得聞,隻是隐隐聽說,朝廷在世家大官死後歸屬上,與世家漸生龌龊,兩者互相角力,争奪氣數。”方明一驚,這福地就是前世陰間冥土的雛形,隻是還需要人道氣運補充。
“但是陰陽之間,阻力甚大,福地許進不許出,其中限制甚至比鄉村縣裏祖靈還嚴。”方明冷笑,這就如前世中的陰間之鬼,還想來陽世徘徊,雖不是做夢,但也得曆經千辛萬苦。
“所以此世郡望,在真正的世家大族看來,還是鄉下土鼈,連自己族人都無法庇護。而郡望,則時時刻刻地盯着上面的世家大族,恨不得取而代之。而天下世家,一到亂世,又都奔着九五之位去,真可算此起彼伏,絡繹不絕。”說到這裏,賀玉清苦笑。
方明若有所悟,知道這些情報,是各個世家嚴守的機密。要不是剛好碰上賀玉清這個郡望家主,哪得這等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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