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數聲啼響,聲勢之大,竟然勝過千軍萬馬,蕭峰身後有一共燕雲十八鐵騎,這十八人正是蕭遠山一年多從遼國禁衛調教出來的精銳,武功不高,但十八人結成陣,足可以從群雄中突出去。
蕭峰等人勒馬對着李延宗喝道:“你就是丐幫新任幫主。”
丐幫幫衆見到蕭峰,激動道:“喬幫主。”
蕭峰抱拳道:“衆位兄弟幫主請不要再提,如今我叫‘蕭峰’。”
丐幫衆人黯然神傷。
李延宗喝道:“你就是蕭峰,乃是契丹胡虜,今日居然還敢上少室山來。’
蕭峰道:“義之所在雖千萬人,我也來得,我隻問一句丐幫吳長風是你殺的?”
那一日蕭峰終歸是卻不過蕭遠山的意思,終于決定回到中原,爲母親報仇。一來蕭遠山勢必要報仇,而中原高手衆多,蕭峰若不是在一旁照應,怕蕭遠山吃了大虧。他和蕭遠山還有他的手下一路來到中原,而蕭遠山卻因爲在路上遇到一個灰衣人,悄悄吩咐蕭峰帶好燕雲十八騎,而自己跟上了那灰衣人。這日下午穿過一座黑壓壓的大森林,蕭峰聞到一股血腥氣,循着氣息急奔過去,蓦地裏眼前橫七豎八的躺着十幾具屍首,兵刃四散,鮮血未幹,這些人顯是死去并無多時,但一場大架總是已經打完了。蕭峰見衆屍首衣衫褴褛,背負布袋,都是丐幫中人。心頭大怒,卻還是要掩埋他這些過去的兄弟。其中一個人他認得。是他幫中的兄弟易大彪。易大彪見到蕭峰,臨終前說出了真相,原來吳長風發現李延宗乃是慕容複假冒的,率衆來要慕容複解釋,被慕容家的人出手害死,易大彪命大。居然沒有被一擊緻命,等到了蕭峰,說出了真相。
李延宗嘿嘿笑道:“吳長風違反幫規,乃是死罪,我有什麽殺不得。”
蕭峰仰天一陣長笑,突然一拍掌道:“那就好,再問一句你是不是慕容複。”
這一句來得突然。況且蕭峰隔着李延宗有着十五丈的距離,李延宗聽到‘慕容複’三個字,心頭一驚,再看蕭峰出掌,卻萬沒料到這一掌是對他而出。
等他回過神來。蕭峰人已經到了三丈之外,再拍出一掌,前掌加上後掌,兩掌疊加。掌力如錢塘江的怒潮。
李延宗面對這一掌力,急速後躍。身子斜貼地面,雙手揮了一個半圈,正是家傳鬥轉星移的絕技,堪堪把這道怒潮般的掌力引到一邊。這一邊正是青城派的木棚。青城派門人早就躲開,那木棚被這掌力一撞,摧枯拉朽的倒下。群雄既驚訝蕭峰的掌力之強,又感歎李延宗的應變。
但是名震天下的降龍掌豈是那麽容易接下的,李延宗面上刮得生疼,群雄一陣驚呼,有人道:“原來李延宗居然是慕容複。”
李延宗抹了抹自己臉上,一陣光滑,再看地上一地碎末。原來剛才蕭峰掌力波及下,将他的人皮面具刮個粉碎。
蕭峰收掌道:“果然是你,你爲什麽要假冒身份。我和你當世齊名,你要坐丐幫幫主自可正大光明的去坐,爲什麽要假冒身份,你到底有什麽陰謀。”
蕭峰想問的,正是群雄想問的。
這時候玄慈口喧佛号道:“其中緣由,或許老衲知道一二。”本來先前他還認爲蕭峰是李延宗,如今見到李延宗被揭穿居然是慕容複,其中緣由當即明白過來。隻是選舉武林盟主,乃是丐幫提出,又召集了天下群雄,少林先前已經被河朔群雄看到窘态,若後面再不應下關于選舉武林盟主的事情,恐怕就淪爲天下群雄的笑柄。這才有了這兩日的鬧劇。
玄慈便将當年事情緩緩道出,衆人這才明白慕容家的陰謀。
玄慈口喧佛号道:“慕容博老施主,你想必也在這裏吧。”
人群中走出一個灰衣人,那人身材高大,正是慕容博,他哈哈笑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本來我就是退無可退,行險一搏,如今輸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時候另一個黑衣人從另一邊從天而降,正是蕭遠山,他喝道:“原來我真正的仇人是你,峰兒咱們爺倆的大仇,今天你說怎麽報。”他一路追尋灰衣人,比蕭峰還先到少室山,隻是這裏居然群雄衆多,他一時不敢貿然動手。
蕭峰道:“自當是碎屍萬段。”他這一聲喝來,震動山河,群雄本來和少林在追捕蕭峰父子時,有過不少好友死在這對父子手上,迫于蕭峰聲威,此時居然沒有人上前。何況還有慕容複父子和蕭峰等爲敵,他們才不會傻得打前陣。
蕭氏父子和慕容複父子交起手來,漸漸打到了後山去。這邊又發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李秋水突然出現,指着一個混在青城派人中間的矮小老者說道:“師姐,你還是露出了馬腳。”
原來剛才蕭峰那道掌力擊到這邊時,青城派的人個個臉色慌亂,躲開,唯有這個矮小老婆婆不慌不忙,終于給暗中潛伏在一邊的李秋水認出來。
童姥被李秋水認出來,恨恨道:“再差一天老婆子就要大功告成了,可惜可惜。”
靈鹫宮衆人見到童姥被認出來,紛紛圍要上前去。一品堂人早得了吩咐,攔上靈鹫宮。可惜寡不敵衆,李秋水道:“烏老大你們還不來幫我,要知道我師姐若是明天大功告成後,你們李教主未必怕她,可是你們這些人能逃脫她的毒手。”
烏老大等人紛紛瞧向李志常,李志常道:“随你們吧。”李志常知道他終歸是要離開的,明教以後發展自然是看這些人。
烏老大等人明白後,紛紛上前助陣,和靈鹫宮諸女交起手來,紛紛避開了童姥這一邊。而童姥身旁卻是站着靈鹫宮少尊主。這位少尊主武功很高,那邊的一品堂高手可是攔不住她過來。
童姥和少尊主聯手和李秋水鬥起來,少尊主遠不及李秋水,可是得了李秋水指點,招招向李秋水武功的弱點出手,加上李秋水的精力大部分用在童姥身上。李秋水登時大感不支。
李秋水咯咯笑道:“你有徒兒幫忙,難道我就沒有幫手了麽。”
她開口道:“語嫣你難道就這樣看着外婆被人欺負麽。”
蓦然間王語嫣加入戰團,向那少尊主動起手來,那少尊主早就知道王語嫣劍法之高難有敵手,故而見王語嫣過來,當即就用上了靈鹫宮最厲害的一門武功天山折梅手。
她一身黑衣,姿态優美。而王語嫣淩波生塵、劍出無回。
天山折梅手可以将天下武功都化在六路折梅手裏面,而王語嫣的獨孤九劍卻是要破盡天下武功。兩人劍來掌往,招式變化窮,居然沒有一招重複。
李志常見到場中混亂,默默無語。一張瑤琴橫在他膝前。
琴聲響遍少室山的每一個角落,飄飄渺渺,浸入每一個人的心頭。多少往事、多少恨,多少江湖、多少愁。
每個人眼中似乎都瞧見了滾滾紅塵。想起了人生最難忘的事情。古琴無名,琴曲本名‘落紅塵’。玄慈聽到這琴聲。似乎想起了三十年前,想起了葉二娘,想起了他們有一個孩子。
段延慶想到了二十年前,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時候。
這道琴聲緩緩将人心底的往事勾起。将最不堪回首的記憶的展現出來。紅塵如煉獄,怎可脫紅塵。
琴聲如魔,似真似幻,這裏是真,那何處是假,這裏是假,又何處是真。
慢慢的少室山後山響起了一聲禅唱,聲音頗爲蒼老,似乎亘古之初傳出,又似乎從人心底響起,‘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 ,亦複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挂礙,無挂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颠倒夢想,究竟涅槃。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李志常的‘落紅塵’之曲若是勾起人的魔念的話,那麽這後山傳出的禅唱便是淨化人的心靈。琴音越來越深長,禅唱也越來越悠揚。最開始靈鹫宮等人隻覺得内息有些動搖,漸漸停了手,再後來王語嫣和那少尊主也停了手,再到後來李秋水和童姥也停了手。
琴音禅唱相互纏繞,此起彼伏,沒有一刻休歇。琴音不止,衆人魔念不消,但好在有那邊禅唱之聲相助,洗滌雜念。
大凡武功越高的人,此刻受苦越多,隻因爲他們體内的真氣變成兩種節奏。一邊安定甯和、一邊飛揚活潑,真氣越是雄渾,體内越是難受。
可那琴音禅唱不停,這痛苦仿佛就沒有休歇的時候。
曲聲到了高處,那禅唱聲卻越來越低迷,到這時群雄哪還不清楚,這明教教主正用琴音和後山一位高人鬥法。
可是他們身在其中,卻遭受了池魚之殃。
說來也怪,兩人鬥法,不像是在比高低,不然琴音禅唱就應該如同高手過招一樣,起起落落,攻敵間隙。兩人不消說是在鬥法,似乎隻是在展示自己的武學。琴音到這時候,發生了無數變化,如同一門極爲高深的内功,至大至強;而禅唱一如既往,可是聲音浩大,猶若如來說法,諸法皆滅。那後山傳來的說法聲,傳到這裏居然沒有絲毫的衰弱,還能跟琴音一樣,攪動這些武學高手的内息。
群雄已經從幻境中脫離出來,隻是内息沖突,不敢稍有異動。李秋水悠悠歎息道:“沒想到世上居然有這般人物。”
天山童姥卻是想到:“那禅唱顯示出來的内力,就算我把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再練三十年也達不到,還有這小子不知道練成了什麽厲害的内功,居然把内息變化和琴音變化結合起來,讓人大開眼界。”
竹密豈妨流水過,山高不礙野雲飛。群雄由幻境中大驚大喜,到如今小心翼翼體内的内息,琴音禅唱仍舊在那裏,各自變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到了盡頭。
曲終人不見,徒留數峰青。
李志常離開了,禅唱聲也戛然而止,誰也不知道兩人是誰赢了,誰也不明白兩人是不是在比試,彈琴的人彈完了,興緻已盡,便離開了,而說法的人,把精妙處說完了,能不能渡衆生,衆生能不能理會也不關他的事。
入有無之道,徘徊于天地之間。
蕭峰父子和慕容複父子在琴音之前就分出了勝負,終歸是蕭峰勝過了慕容複,再聯起手來解決掉慕容博。
鸠摩智在琴音禅唱中真氣錯亂,一生功力散失殆盡。這一來,鸠摩智沒有武功後,佛心顯露,大徹大悟,終于真正成了一代高僧,此後廣譯天竺佛家經論而爲藏文,弘揚佛法,度人無數。
南疆不知何時多出一個門派叫做五仙教,擅長使用毒物,教主厲害無比,可是他們教主不喜歡别人稱她爲教主,而是糾正她們叫她‘聖姑’。
紹聖元年,天南大理鄯闡侯高升泰自立爲王,國号“大中”,‘大中’元年有鎮南王世子段譽一人,孤身夜入皇宮,說服高升泰還政段正淳,誰也不知道那一夜發生了什麽,隻知道那一夜大理皇宮,劍氣縱橫。
‘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爲善除惡,唯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明教已經成了天地間第一大教。(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