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刀的風采,幾乎凝練了過去,照亮了未來。
俨然有将這靜止的二次元世界,拉扯延伸,成爲一個真實的三次元世界的神通。
天魔的影子越來越淡,而刀光越來越亮。
仿佛一抹淡月微光,成了皎潔月華,如天河水流,傾瀉而來。
此刻李志常固守靈台,心海之中,本我猶在,點塵不染,周圍各自不同的自己上下紛飛,煩不勝煩。
諸般魔頭亂其心神,動搖其動心,外來絕強魔刀,毀滅其存在。
内外交攻之下,若非有天崩地變色不改的定力,定然是難逃一劫。
那一刀終于到來,從胸膛劈開,露出裏面的心髒,還在蹦蹦直跳,最後毫不猶疑,連那心髒都剖成兩半,露出裏面黑紅分明的不同血液。
李志常終于睜開了眼,眉頭舒展,沒有痛苦。
整個人消散,連同魔氣也消散,唯有無常劍鳴,經久不絕。
魔主淡淡的影子注視李志常身隕之處,沒有歡喜,隻有疑惑。
因爲他感應不到任何李志常殘留的信息,仿佛他從沒有出現過。
一點火焰忽然憑空生起,一點火焰,一點星星之火,似一盞燈。
自太古點燃,終古不絕。
據傳修行到了某種極限,便能點燃精神之火。
這既是火,也是道。
物質界的火可以湮滅,精神點燃的火焰,卻可以亘古長存,如諸子留下的道理,是真理的火焰。
這道火焰了斷過去。卻把李志常的精神融于了天地萬物的某種不可言喻道理之中。
仿佛諸子雖然消失,但其道理永恒存在,薪火相傳,不可滅絕。
這便是所有修行者追求的東西。
有這火焰,便能開宗立派,有自己的道統。接引傳人,到達不朽。
李志常前面的道路再清晰不過,這一朵道火,便能在他黑暗朦胧的時候,點亮前方,不再迷惑。
這整個靜止的世界,似乎也被點燃。
将這天地燒的幹幹淨淨。
魔主的虛影。露出驚駭欲絕的表情,眼睜睜看着大火燒來,卻半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雖然這裏隻是他一具化身,可是面對能夠點亮修行道路的精神火焰,這不滅之火。隻是一具化身,根本不可抵擋。
天不生夫子,則萬古如長夜。
便是因爲夫子點亮了那精神火焰,照耀了那崎岖難走、攀登大道巅峰的路途。
李志常現在已經完全從一個修行者。轉變成了一個領路人。
雖然大道無窮,終點還遠。他的責任已經不僅僅是兼顧自己了。
佛門爲何有大乘佛法、小乘佛法之别。
便是因爲大乘佛法渡衆生,小乘佛法渡自己。
立意有高下之别,故而有大乘小乘之分。
李志常即便沒有照亮别人的意願,可點燃這精神火焰。到底能夠惠及後人。
若是虛空宇宙,閻浮世界,芸芸衆生之中,有跟他走上類似道路的後來人,便能在冥冥中感受到李志常在這一步一步修行中,留下的道韻。
這就好比一位數學家創下了一個公式定理,永遠值得紀念。
那無窮妙道永遠存在,但是能将其精妙闡釋,說給衆生理解,方才稱得上道德之士,群魔不染。
李志常便成了一名真正的道德之士。
西湖之上,小舟之上。
無常劍沖天而起,對着李志常忽忽一劍,穿胸而過。似白虹貫日,隻在轉瞬之間。
無常劍本是法劍,這一劍殺了李志常,便是完成它的真正使命。
修道人練法劍原意就不是争鬥,而是用來了結自己,從而超脫。殺别人易,殺自己難。
不殺掉自己,到底便是個守屍鬼。
可是其中分寸、道理若是領悟不得,便是自殺,贻笑大方。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
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一陣風吹過,李志常的屍體,冰消雪融一般,化成一灘水迹,流進了茫茫西湖之中。
然後一朵火焰生出。
火便是生機。
燧人氏點火,才有了文明。
這朵火焰有文明不滅之道,有鳳凰涅槃之意,更有峥嵘生機。
一個清淨道人,眼中黑白分明,分出清濁,自有一股亘古不滅的道韻,手持拂塵,腰上懸着灰撲撲的鈴铛,背上斜斜露出漆黑的劍柄,踏在扁舟之上,便是那清微天的道君,也給比了下去。
所謂風神秀徹,仙氣逸然,概莫如是。
李志常抓着白素貞,一道長虹驚天掠地,往西北而去。
那法海帶着小和尚,剛到了西湖邊,就看到長虹跨天,忽然而去,到底晚來一步。
法海扔出禅杖,化作一條飛龍,緊追不舍。
可是橫空一把巨劍,如插天巨峰,轟然而至,将那飛龍打得火花四濺,最後落回法海面前。
法海聲如雷音,滾滾而去,道:“道友我不阻你成道,你爲何不讓我了斷恩怨。”
天空中有缥缈聲音悠悠而下,說道:“了斷也不在今日,若非水漫金山,怎見雷峰塔倒,方得如來真意。”
法海口喧佛号,道:“道友橫生枝節,他日還需做過一場,何苦來哉。”
“早想領教你這半步金仙,可惜不在今日,西湖水幹之時,你我再會。”
法海心中一歎,隻可惜那佛陀遺物,紫金缽盂被人借走,不然今日對方妙道新成,也護白素貞不得。
更可怕的是,李志常居然直接跨越到離金仙隻差半步的境界,和他處于同一層次,讓他的佛心都差點動搖。
幾乎以爲回到了上古。
當然上古猛人更多,妖族那位絕世妖聖。從修道到金仙,居然隻花了七年不到的時間,成爲諸天萬界中有數的強者,後來留下一具化身,也成了諸佛之一,端的是可怕至極。
比起那位。李志常這又算不了什麽了。
在人間道天仙便可以稱霸一方,自在逍遙。
但是唯有金仙方才能在諸天萬界中,稱之爲強者。
于過去未來的時間長河,恒河沙數般的無窮世界,都能占有一席之地。
自黑山老妖練成天妖不滅體,徹悟前生今世,斷絕因果輪回之後。法海隻以爲他才是能在末法之世到來之前,唯一能邁出這一步的人,沒想到又多了個李志常。
要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近來修行界最轟動的大事莫過于,那五台山的僧王法明。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本來僧王法明邀請了那五湖四海的外道修士,大家一起商議,在這亂世之中。如何擴張勢力,對抗蜀山。
沒想到正商議到緊要關頭。大家一緻推舉法明爲衆人盟主,忽忽一劍從天外飛來,就壞了法明羅漢金身,将其元神潰散。落進了六道輪回。
将那些邪~教妖人,吓得肝膽俱裂,同時也讓五台山的那位兇人,明傳天下。
卻說那飛劍主人,占據五台山之後,立下純陽道統,破山伐廟,當真威風不已。
五台山本來叢林無數,連文殊菩薩都在這裏留下過道統,卻被那位兇人,将這些道統一一破滅,再不許有人在五台山範圍建立寺廟或者道觀。
更施展神通,搬山弄石,建成一座宏偉的純陽道宮,屹立在五台山絕頂之處,巍峨聳立,莊嚴浩大。
而且許多人也得到消息,那位兇人将開講混元大道,玄之又玄,一切靈物皆可來聽。
雖然隻講大道不講修行,仍舊具備足夠的吸引力。
李志常坐在純陽道宮的大殿之上,底下是一個青年,相貌算不上英俊至極,卻又勃勃英氣,身闆挺直。
渾身上下,有種中正虛靈的道韻流淌。
他便是耿去病,李志常終于決定收他爲名下弟子。
賜下道号,玉陽子。
希望對方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玉的堅韌品質,方能在修行的道路上,不斷打磨自身,走到最後。
李志常打劫了五台山附近的修行宗門,法器多不勝數,不過弟子卻少得可憐。
這偌大的純陽宮,反而是妖比人多。
他已然成了此界除去黑山老妖之外,最強者之一,即使九尾妖聖再來,都有把握勝過對方。
留下道統是應有之意,畢竟誰也不知道他接下來的目的可不僅僅隻是要和法海做過一場,還要挑戰黑山老妖。
盡管黑山老妖威壓人間道,能從六道輪回殺出,李志常亦不會覺得對方不可挑戰。
他不是突然變得狂妄起來,而是更加深刻體悟了金仙的本質,同時知曉了黑山老妖的一點本源線索。
昔年五帝并存洪荒宇宙,天帝之下,青帝最強。
但是天帝後來因爲不明緣故隕落,青帝也消失無蹤,成爲懸案。
可李志常此次點燃精神道火之後,終于得到青帝在太乙真訣留下的一些提示,知曉了一些事情。
如青帝留下太乙真訣,天帝也留下了一門功法。
而黑山老妖的天妖不滅體正是那門功法的第一層。
妙道真身便是天妖不滅體的翻版。
李志常之所以能點燃精神道火,便是因爲太乙真訣的第二層,又喚作‘不滅元靈’。
天帝輪流做,原來不知是禹王提出,而是這天帝本身就關系能否跳出命運長河的奧秘。
青帝遺留的提示,隐隐指出五帝功法若是合在一起,臻至最高境界,将能跳出命運長河,超越佛陀,比肩道祖。
所以他就算不去找黑山老妖,老妖也遲早會找上他。
隻是因爲青帝留下的太乙真訣,布下了暗手,遮蔽過去未來的因果,才沒被黑山老妖察覺而已。
不然李志常早就被黑山老妖殺上門來,最後隻能看神秘石室所化的銅鈴,能不能給力,将他再次救走了。
李志常當然不會将希望寄托在銅鈴之上,而且現在的他,跟之前的他,幾乎稱得上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已經具備挑戰老妖的資格,當然這也需要一個時機。
在此之前,彰顯自己的大道,傳播出去,有助于短時間之内,強化自己的精神道火,省下積累的過程。
并不是所有金仙都點燃了精神道火,李志常師承全真道,精通釋道儒三家經典,修行道路或多或少受了影響。
同時接觸了儒家的大儒,對于中古諸子理解深刻,才在那般情況下,點燃精神道火。
如果李志常此刻改換門庭,著書立言,說不定還能混個‘李子’的稱呼,萬載之後,跟中古諸子并列爲聖賢。
李志常對能成子與否,半點興趣也沒有,對着耿去病道:“你拿着我的太乙拂塵,下山一趟,往東方走,若是見到有一騎白馬的絕世佳人,同時有一個黑衣男子出現在附近,便扔出拂塵。”
李志常所謂太乙拂塵,便是三寶玉如意所化。
此寶到現在他才真正掌握了,着實威力無窮。
隻可惜他到現在也搞不清這到底是不是傳說那位的法寶,因爲威力似乎小了點,說是赝品,卻又不像。
總之令他有些摸不準。
他道行大進,倒是算到了秦夢瑤出現在人間道了,便讓耿去病去接應。
耿去病領了李志常的法旨而去。
五台東面,古道之上,旁邊衰草連天。
騎白馬不一定是王子,還可能是個姑娘,更是一個美麗的姑娘。
這匹白馬全身上下連一絲雜色都沒有,還頗有些趾高氣揚。
倒是馬上的姑娘,頗有些英氣。
她自然是秦夢瑤。
白馬打着一個響鼻,忽然頓住。
秦夢瑤輕輕笑道:“好狗不擋道,你讓開。”
攔路的是個英俊無比的青年男子,他是七夜。
七夜冷聲道:“不讓。”
秦夢瑤捧腹笑了起來,好似一陣春風,連那衰草都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笑容,居然有些欣欣向榮起來。
她摸着白馬的鬃毛道:“白龍馬,我們換條路走。”
七夜仿佛一拳打在空氣裏面。
那白龍馬輕蔑看了七夜一眼,偏過頭,施施然從另外一邊過去。
七夜道:“你我勝負未分,怎麽能走。”
他握緊了劍,實是不信自己對付不了一個女子。
盡管對方強大得出乎意料。
他或者不是想跟對方鬥起來,而是不想看見對方消失在自己視線範圍。(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