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常雲淡風輕地站在黃府大門之外,月色如霜,披在他身上,有些飄然欲仙的意趣。
他瞧見周宏文出來,也不着急,輕飄飄一句問道:“周兄爲何又出來了。”
面上無悲無喜,神情淡然至極。雖然是詢問的話,語氣卻似乎漫不經心,早有預料。
周宏文破口大罵道:“這養豬佬居然還想謀奪我家的财産,我真想把他殺了。”
其實這還不是令他最爲氣憤的事情,最令他生氣的是,剛才他在府中偷聽到了黃典史和他侄兒吳文才不但想謀奪他家的财産,還打起了他美貌後妻的主意,當真是叔可以忍,嬸不可忍。
李志常微笑道:“周兄是怕一個人對付不了他們麽,這樣你帶着我的劍進去。”
說罷,李志常遞給他一把長劍。
漆黑如墨,古拙深沉。
周宏文下意識接住,拔~出劍來,刃如秋水,泛點寒星。
周宏文握劍在手,登時感覺天下之大,無處不可去得。
這把劍給他一種自靈魂深處,都覺得安心的感受。
想起黃典史和吳文才可惡的嘴臉,心中殺氣橫溢,熱血沸騰,不能自制,立刻沖向大門。
看着大門阻攔,不急細想,用劍一劈,那大門的門栓就自己斷了。
他出劍之精準,此劍之鋒利,都出乎他意料之外,又仿佛都在情理之中。
周宏文無暇細想,輕車熟路,直接沖到了黃典史和吳文才正在密謀商議的房間。
房内燈火如豆。不時地有些竊竊私語,同時吳文才和黃典史間或傳來猥瑣的笑聲。周宏文知道二人談的不是什麽好事,更有可能在讨論他的娘子,胸中怒氣勃發,眉間一絲厲色閃過。劍在手上,随心所欲。依法炮制,那房間的門,也被一劍劈開。
就像豆腐做的一樣,落下的切口,也整整齊齊。
這些東西,包括黃典史和吳文才都已經無暇顧及,而周宏文神兵天降。氣勢洶洶,沖了進來。
黃典史看見他大吃一驚,色厲内荏道:“你要幹什麽?”
周宏文神色狠獰,也不多話,殺意充滿胸中。不得不發,狂笑一聲,拿着劍朝兩人削去,那吳文才雖然讀了一些書。膽魄卻遠不及黃典史這等掌管邢獄,時常草菅人命之輩。此刻兩腳發軟,不聽使喚。
黃典史當先把桌子一掀,自己閃身往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周宏文見到掀開的桌子,想也不想。劍光一閃,桌子登時分開,又瞧見吓傻了的吳文才,又是一劍。
這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沒有半分滞礙,便是武學高明之士,見到也得喝一聲彩。
周宏文是個富家公子哥,近幾年更是養尊處優,實在不會什麽劍術,可是拿着這把劍,自然而然就知道怎麽使用。
無須細想,又挽了一個劍花,咔嚓一聲,吳文才的一條胳膊應聲而落,血流不止,人也暈了過去。
那黃典史趁着這段時間不但大喊大叫,企圖招來護院,自己也抓了一個瓷瓶朝着周宏文扔了過來。
周宏文一劍将那瓷瓶照樣劈開,可是瓷瓶落在地上,嘩啦啦碎響,碎片像水花四濺一樣。
黃典史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他臨危不亂,還有這等機智,心下着實還有些得意。
可是沒等到他得意地露出笑容,周宏文一點都不怕被碎瓷片紮到,猛地上前一步,一劍快如電閃,割下了黃典史的頭。
他猶自不知足,挑開黃典史的肚子,一把提起腸子,快步出門,将他腸子挂在樹枝之上,要讓大家看看,這人是如何的黑心腸。
說來也怪,這些事情坐下來,響動不小,即使深夜,黃府也當有所反應,可是他一番做下來,黃府全無動靜。
看着月在中天,水銀瀉地般的月華,當空流落在樹枝上,黃典史的心腸挂其中面,好不駭人。
周宏文大覺出氣,最後道:“雖然是在夢中,但這一口氣出的真是爽快。”
世間最令人爽快之事,無非是報仇。
夫子也有雲“十世之仇猶可報也。”
周宏文雖然仍舊認爲自己在夢中,可是剛才那一番作爲,讓他找到了久違的暢快。
那時當初他中秀才,成爲生員,新婚燕爾,都沒有感覺到的暢快。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此乃真劍客也,大丈夫當如是。
李志常笑而不語,帶着周宏文往大牢返回。
一路人也是無人阻攔,施施然就到了關周宏文的監牢處,周宏文到了監牢,外面些許月光飄進來,他此時五感提升,分明看的牢中牆角,一人披頭散發,正在呼呼大睡,正是自己的模樣。
随即他猛地一醒,原來身子還是在牆角,自言自語道:“怎麽會做這麽奇怪的夢。”
“周兄還以爲是夢?”悠然飄渺的聲音從牢中響起。
周宏文定睛一看,李志常孑然一身站在他面前,腰間懸着一口長劍,分明便是他剛才殺人所用那把。
李志常見他瞧着長劍,拔劍而出,絲絲血腥氣,彌漫在牢房臭氣之中,格外突出。
周宏文揉了揉眼睛,李志常依舊在目前,他道:“這夢裏難道還有夢?”
李志常語氣深沉,帶着幾分神秘幽邃,緩緩道:“黃典史已經被你殺了,這不是夢,而是事實。”
周宏文喃喃道:“怎麽可能,明明是夢。”
李志常輕輕吟道:
“世間有異賈,專售荒唐夢;
以慰失意人,聞者購如風。
莫問夢醒時,圖樂在夢中;
人生是何物?百年一場夢。”
周宏文想起之前殺人報仇時的快意,當真是‘莫問夢醒時,圖樂在夢中’,不由得惱恨,既然是做夢,怎麽又夢回到現在這個牢房。
想到這裏,周圍臭氣一起湧了過來,不覺作嘔。
他覺得惡心,抱着牆幹嘔。
等他稍微平緩一點,李志常哈哈大笑道:“雖然人生百年一場夢,不過剛才這首詩周兄你可聽過。”
周宏文不由回想,但覺得以往學過的知識,曆曆在目,好似昨天才學過的一樣,但是任他想破腦袋,都沒有剛才這首詩的印象。
他隻好道:“的确沒聽過。”(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