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帝國首任内閣總理大臣孫誠,原本是個精力旺盛、雷厲風行的人,但這段時間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最初時還沒有人敢揣測他爲何如此,可緊接着,便有小道消息傳出,他之所以如此,是因爲第二任任期将至,試圖連任被周铨所拒而至。
這樣的消息傳出來,有心人都不免揣摩:陛下周铨提出的任期制竟然是真的,誰會接替孫誠。
此時還沒有人想過,周铨與孫誠的關系出現問題,但緊接着,谏議台開始向彈劾一批官員,這批官員共同的特點,就是和孫誠關系親近,算是孫誠的死黨。到這個時候,衆人明白,孫誠隻怕已經讓周铨失望了。
孫誠自己也很是驚駭,特别是當他的學生、同時也是他最看中的接班人之一獅子州總督尚俊雄被谏議台派出的人直接帶走,緊接着曝露出一件驚天巨案,尚俊雄與不法豪商一起侵吞華夏資産,僅以不過一萬圓的價格,生生弄走原價值超過百萬圓的寶石礦,同時大肆發放高利貸,令黑惡勢力替其收債逼債……最嚴重的是倒賣軍資,将部分軍用物資高價出售給金國等敵對國家。
這案子當中有一條罪名,隻有少數人才看到:試圖以女色引誘帝國皇長子周宇。至于有沒有引誘成功,便是這少數的幾人也不知道結果。
此案牽連甚廣,軍政兩方涉案之人多達三百餘位,算得上是宋行風謀逆案之後的又一大案,特别是宋行風謀逆之時,周铨還沒有稱帝,而此次則是周铨爲帝之後曝露出來的最重大案件。
孫誠因此引绺辭職,卻被周铨拒絕,不僅如此,周铨還提議中書院爲孫誠尋找合适的爵号——孫誠将成爲華夏帝國第一位國公爵位的獲得者。
可明白人都知道,孫誠現在,隻是維持朝政運轉,他想要連任的美夢肯定破滅了。
此事必然引發了朝局的動蕩,好在孫誠自己勉力維持,加上周铨威望壓懾,特别是尚俊雄案的警示,讓那些心中不滿者老實了下去。
受到影響的就是與金國的決戰,因爲獅子州乃決戰的大後方,包括尚俊雄在内,一共有兩百餘名官員甚至軍方的官員落案,備戰受到了影響,決戰也隻有向後推遲。
在華夏内部出現這點問題之時,金國内部,也出了問題。
華夏元憲十一年秋八月,金國治下的波斯設拉子城,幾個包着頭的波斯人聚在一起,哀聲歎氣。
“你們見到了蘇丹嗎?”年紀最長的一個鷹鼻老人問道。
“沒有,除了那些異族,我們都沒有見到蘇丹,甚至連大食來的那幾位教長,也已經多日沒有見到蘇丹了。”
“我感覺到有點不對勁……上回覺得不對勁,是大蘇丹出事的時候。”那鷹鼻老人喃喃地說道。
他口中的大蘇丹,是塞爾柱帝國蘇丹,而不是現在的金國皇帝——雖然兀術與完顔亮都自稱大金皇帝,但在這些大食教徒眼中,他們隻是僭位蘇丹。雖然畏于金兵的強勢,他們不得不臣服,可私底下裏,卻還是三心二意。
“蘇丹最近有沒有祈禱過?”又一位深目老人問道。
他們連完顔亮的身都近不了,更不可能知道完顔亮的活動了,以往他們在兀術身邊還安排了些人手,可是完顔亮上台之後,将兀術身邊之人斬盡殺絕,他們安排的人手也沒有例外。
“那個僭主,明顯已經背棄了神教,真神一定會降罪于他的。”最初的鷹鼻老人喃喃地說道,眼中閃動着危險的光芒。
“阿薩辛派?”深目老人問道。
山中老人的刺客們如今也大不如前,畢竟在火槍與火炮面前,想要靠着匕首短劍進行刺殺,沒有那麽容易了。
“可以……”鷹鼻老人正要再說下去,外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緊接着,他們的門被踢開,一大隊膚色黝黑的士兵走了進來。
在場的老人都警惕地看着這群士兵,他們既不是大食人,也不是波斯人,而是天竺人。
這些天竺人在天竺屬于首陀羅,乃是低賤的種姓,僅高于賤民,即使到了兀術手中,也多是承擔一些下賤的活兒。可是完顔亮奪位之後,大量地雇用這些人參軍,給予他們相對優厚的待遇。而他們又不信大食神教,此事一直被大食人和波斯人诟病。
“誰是薩迪?”一個天竺人問道。
“我就是,我是帝國宰相……”
砰!
不等這位叫薩迪的鷹鼻老人多說什麽,一個拳頭就狠狠砸在了他的鼻子上,砸得他眼冒金星鼻血長流。
雖然兀術爲了招攬人心,濫封官爵,弄出了十幾位宰相,可是薩迪因爲他在波斯人中的影響力,所以在這十幾位宰相中排名靠前,頗有權力。換作以往,這些區區兵卒,哪敢對他無禮,可現在,卻是如此!
他驚怒交加,正要再說什麽,那名天竺兵士冷笑道:“都帶走,一個不許留下!”
緊接着刀劍就逼上了脖子,薩迪還欲叫号,出門之後,卻發現整個街道之上,到處都是兵卒。
這些兵卒有天竺人,有花剌子模人,也有漢人、黨項人,甚至還有些波斯人,隻不過這些波斯人都是拜火教或者其餘宗教的信徒,并非大食神教信徒。
他們布滿了街道,這讓薩迪意識到極度不妙。
他們挨家挨戶敲門破壁,将宅子裏的主人趕了出來,彙聚到街道上。
最初時百姓隻以爲這是在搜索奸細,因爲華夏的财力,有不少波斯人、大食人暗中爲華夏效力。但很快,他們都被趕出了家門,聚集到附近的大食寺廟之中。
薩迪也被帶到了一座寺廟前,此時他完全明白,這将是一場政變,隻是還沒有想到,這場政變會有多麽慘烈。
才到門口,他就嗅到了血腥氣味,還有哭喊之聲。他停住腳步,返身怒視着驅趕他的士兵:“我要見蘇丹,我是帝國宰相,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那個天竺士兵咧開嘴向他笑了笑:“是,我們知道你是帝國宰相,但給我們下達命令的人是帝國皇帝,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違背皇帝的意志!”
他的眼中,有着某種狂熱,仿佛完顔亮是他所崇拜的神靈。
看到這一幕,薩迪心完全冷了下去。他突然回想起,當初完顔亮能夠發動政變,殺了兀術幾個年長的兒子,靠的就這是些平常被他們看不起的各異族士兵。
很長時間以來,完顔亮就模仿周铨,開辦私學,教育他搜羅來的各族少年。他的俸祿和搜刮來的錢财,幾乎全都用在了這件事情上,這讓完顔亮也有了一支屬于自己的心腹部隊。
“蘇丹他究竟要做什麽,我們都是他的臣民,我們都在爲國盡忠……”薩迪喃喃地說道。
那名天竺士兵推了他一把,他踉跄走進了廟裏。
然後在他眼前,就全是一片紅色。
那是血,寺廟裏積着的血,幾乎都能沒過人的膝蓋,大批大批無頭的屍體堆在其中。
不等薩迪看清楚,他身後的天竺士兵就舉起了刀,将他的腦袋剁了下來,使他的鮮血也彙入這一片血湖之中。
已經與教皇英諾森二世聯系上的完顔亮,下令全金國改宗主神教,舉起十字旗的同時對大食教舉起了屠刀。此刀一舉,頓時是人頭滾滾,若他還想着在大食、波斯一帶維持統治,下手時自然得有點分寸,可是如今他決意西行,生怕大食、波斯如同天竺、蒲甘一般,成爲華夏軍的大後方,因此禀持的是斬盡殺絕之策:不肯改宗十字主神教者,無論老少,男子盡皆殺滅;被迫改宗者,也必須随軍一起西行,不得滞留原地。
這樣做将原本人口不少的波斯、大食,殺得人煙稀少,幾乎所有的城鎮都被屠戮一空,那些遊牧的部族,也被整部屠戮,牛羊馬匹被搶走。隻有躲入大山荒野中的寥寥人員,才幸免于難。即使如此,他們也将面臨着寒冷、饑荒等等,不死在荒僻之所,也隻能苟延殘喘。
僅僅是半年時間,完顔亮治下,就已經沒有多少活着的大食神教教徒,他殺得是如此徹底,當周铨得到消息時,也不禁爲此人的膽大妄爲和肆無忌憚而驚訝。甚至有大食人想方設法來到華夏,跪求華夏伸出救助之手,希望能夠得到華夏的庇護。
爲此,他們不惜将“哈裏發”的尊号也獻了出來,隻不過他們面對的是周铨,而不是容易被點虛名所打動的好大喜功之輩。
周铨先是滿是同情地安慰了他們,然後将他們運往胡洲——那裏的礦山太缺勞動力了。緊接着,周铨下令,通過走私渠道,向完顔亮提供一批糧食,彌補他因爲人口銳減而造成的糧食産量不足。
此事讓嶽飛與韓世忠大爲不解,他二人先後詢問周铨爲何資敵,周铨卻是一笑,倒是葉楚,請他二人飲酒時笑道:“有人将陛下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做了,陛下自然要鼓勵一下了。”
葉楚是最明白周铨心意的,周铨未将波斯、大食視爲華夏本土,但對波斯灣西岸的大片沙漠卻是極感興趣,這些地方,即使不完全占領辟爲國土,也要在上面建立華夏的殖民城市,因此,當地土著被消滅得越幹淨越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