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華夏有線電鋪已經全面鋪開,特别是海外的殖民地,隻要能夠用電線連接起來的,毫無例外都是優先連接的對象。周铨對外宣稱這是爲了便利百姓,但實際上,這最大的作用還是強化對殖民地的監控。
隻不過電報費用相當之貴,基本上每一個字就需要花費五銅元,兩年前貨币改革之後,一百銅元就相當于一銀圓,因此二十個字就要花費一銀圓的價格,讓大夥發電報時都盡可能言簡。
對周宇來說,這點錢不算啥,莫說父母給他的零花錢,他自己賺的錢就足以支付電報費用了。
在最後一個字都輸完之後,電報局的發報員長長出了口氣,伸手撫了一把汗水,小心翼翼地問周宇:“先生,發完了……你還有什麽吩咐麽?”
那發報員可從來沒有發過這麽長的電報,全部加起來,都足足要花掉周宇一百個銀圓了。哪怕華夏軍軍士待遇優渥,可是這麽多錢,也能讓一位連正級别的軍官肉痛一陣子。
可眼前這位年輕軍官卻花起來毫不猶豫。
用金币支付了帳單之後,周宇沒有理會發報員驚訝的目光,他到了自己的住處。
剛才他用密語發報,電報其實是發給他父親的,有關那個王八的事情,他沒有擅自行動,而是将之交給了自己父親。
周宇很有耐心,知道自己現在還在跟着長輩們學習,特别是要跟着父親學習,他想看看,面對這種情形時,父親究竟會怎麽做。
隻不過走出門之後,他神情卻是微變,因爲在他面前,幾個巡捕一字排開,有人還帶着獰笑,惡意地看着他。
“這位軍官,有件事情,勞煩你跟我們走一趟。”爲首的一人道。
周宇眉頭擰了擰:“既然知道我是軍官,你們還敢這樣來找我?”
“若你不是軍官,就不是這樣找你了,别廢話了,有人把你告了,你自個兒爽快一些,快跟我們走!”
“笑話,你們這些土雞瓦狗,也想帶走我們連正?”
周宇可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份特殊,便是想要一個人上街,衛敏也不會批準,在他身邊,最少也有兩個士兵,而現在跟着他的有三個。
在華夏,軍人的地位相當高,至少不象前宋,被人叫作賊配軍。軍人若是違反法律,地方上一般也不會輕易派巡捕去抓捕,而是會通知軍方,由軍方将人捉起,然後上軍方法庭審理。
故此,這幾個巡捕行事,分明是不合律法。
聽得喝問,這些巡捕又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們當然不會捉人,不過爲了免得麻煩,這位,還是請和我們走一遭吧,不遠,就在對面的茶樓即可。”
周宇渾然不懼,示意軍士們不要多說什麽,但跟着他們去了對面的茶樓。
顯然,若他不是展露出如此強硬的姿态,被對方哄住,隻怕就不是來對面的茶樓,而是跟去巡捕房了。
茶樓裏,一個胖子背手而立,等周宇到了之後,他緩緩轉過身來,向周宇一笑。
正是那位王八爺。
周宇眉頭又皺了皺,心中明白,肯定是那個李記炊餅鋪的掌櫃将他賣了。
果然,王八爺緩緩說道:“李麻子告訴我,有一位軍官在打聽鍾家的事情,想來就是這位閣下了,閣下當真是鍾家的同鄉,來替他家送信的?”
周宇淡淡地道:“與你無關,若你隻是來問我這話,不必再談了。”
“兄弟,說話不要這麽沖,多個朋友多條路,你們駐在獅子州,在這法顯城,我王八爺多少有些面子,若你能給我一個方便,以後你在法顯城便有方便。”王八說道。
他一邊說,一邊揮了揮手,立刻有人上前,将一個布袋子打開,放在了桌上。
布袋子裏足足有幾十枚銀圓。
“這是什麽意思?”周宇愕然。
“這是給兄弟們的酒錢,兄弟們出來一趟辛苦了。”王八道。
華夏軍将士待遇相當高,象周宇這樣連正級别的,一個月月薪可以達到二十枚銀圓,再加上更種補助,三至四十枚銀圓不成問題。
不過這布袋子裏有六十枚左右銀圓,相當于一個連正兩個月的收入了,王八拿出這麽多錢來,不能說沒有誠意。
“我不懂你說什麽,也不想要你的錢。”周宇道。
“很簡單,我隻要問你一句,鍾家人究竟讓你帶來了什麽信,把信交給我,一切便了結。”王八道:“我這人喜愛結交朋友,你放心,若是與我爲友,絕對不會後悔。”
“再說一遍,我不懂你說什麽,也不想要你的錢。”周宇重複了一遍,然後轉身離開。
他沒有打招呼就走,那王八追在後邊喚了兩聲,他隻是不理,王八冷笑道:“真以爲自己披了一身虎皮就是老虎了,行,行,敬酒不吃,你就等着吃罰酒吧!”
王八說了這種狠話,周宇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哪怕身在帝王之家給了周宇深沉的城府,此刻他也怒了。
不過他雖是怒,卻還有自制力,因此開口說道:“我姓李,名宇,如今在第十四軍任連正,駐在西港大營。”
那王八反而愣了:“什麽意思?”
周宇一笑,露出滿口潔白的牙來:“就是歡迎來送罰酒的意思,我等你一個月!”
說完之後,他便大步而去,再也不回一下頭。
王八氣得暴跳如雷,眼中閃動着寒光,隻不過給他幾個膽子,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對軍官動手,因此隻能忍着憋着。
周宇回到西港大營,卻沒有急着去見衛敏,而是站在靠近海岸的沙灘上,呆呆地望着大海。
“連正,你在想什麽,莫非想家了?”旁邊的一名華夏軍士兵問道。
“哈哈,不是,黃巍,我隻是想,咱們兄弟們拼命的天下,怎麽會有象今日見到的王八那樣的垃圾?”周宇有些無奈地道:“這種人渣,他怎麽過得比起一般老實人還好些?”
“比起舊宋好多了,若是舊宋時節,這種人渣,就敢騎在咱們頭上罵咱們賊配軍!”那名爲黃巍的軍士笑道。
“哦?”
“連正,我爹在舊宋時當過兵,至今他面上還有刺字呢,一直未曾用藥洗掉。”黃巍道:“托當今天子的福,咱們當兵,總算是有奔頭了!”
确實,現在當兵要有奔頭的多,他們服役的時間隻是四年,薪饷遠勝過舊宋之時不說,還能在軍隊之中學得許多本領。幾乎每個從軍中退伍的人,都是各家工廠、莊園搶着要的人才,便是華夏帝國的各級官府,也喜歡用這些退伍之人爲吏。
“我覺得,當今天子想要的,不隻是這一點,若他知道這種人渣在,他會如何處置呢?”
周宇确實是在考慮這個問題。
不過他沒有等太久,兩天之後,便有從應天府來的電報寄到他這裏。
同樣是密語所寫,周宇譯過來後,隻有兩句話在上面:我知道了,水至清則無魚。
這是周铨給他的回應,最初時周宇很是失望,看來他無所不能的偉大父皇竟然忽略了這個問題,但旋即他省悟過來:父親此語,别有深意!
“我知道了”是指這件事情,周铨會做處理;“水至清則無魚”則是告訴他,帝國龐大,難免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出現問題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去糾正問題。
想明白這一點,周宇心中稍安。
他等着父親的解決方案,卻不曾想周铨的具體措施未到獅子州,衛敏卻先把他找了來,神情頗爲怪異地道:“宇殿下,今日随我前去赴宴。”
周宇有些驚訝,衛敏知道他的身份特殊,這種赴宴的事情,一般都不會找他。
而且有他在,衛敏赴宴時,有些禮儀往來也不好拿出嘛。
“是獅子州總督尚俊雄,咱們畢竟是在他地頭上,許多事情,都要他關照。他點了你的名,我不好推脫,而且我想,象他這樣地方上的實權人物,宇殿下見見也無妨。”
“既是如此,我就随總管一起去吧。”周宇心裏隐隐有個猜想,便應允了此事。
宴請的地方是總督府,到地之後,周宇發現,所邀請的客人,隻有衛敏和他。
尚俊雄還不到四十歲,因爲是華夏軍出身,所以舉手投足之間都有軍人風範。周宇知道,這個尚俊雄能當上外州總督,自然在朝中有人,他是内閣總理大臣孫誠的鐵杆,孫誠在龍川别院中代課時,曾經教過他,因此在某種程度上,他是孫誠的學生。
對周宇他甚是熱情,既顯得恭敬,又不至谄媚。不過主要還是在同衛敏談有關決戰的事情,這場大戰将在三個戰場同時展開,獅子州就是總後方,因此許多事務,諸如民夫、糧食等等,都需要尚俊雄協助。
酒足飯飽之後,尚俊雄象是不經意提起一般,笑着對周宇說道:“我治下不嚴,至使底下有惡人騷擾殿下,此人我已經将之擒住,還請殿下海涵。”
周宇頓時心中雪亮。
衛敏神情有些尴尬,而尚俊雄盯着周宇,等待他的回答。周宇略一沉吟,笑着道:“我先是軍人,再是殿下,凡事但憑上司決斷。”
聽他說得這麽圓滑,尚俊雄笑了,然後拍了拍手掌,頓時有一個少女走了出來。
“殿下還請恕罪,小女聽聞殿下來此,非要纏着見見殿下……這便是小女了。”尚俊雄說道。
那少女當真嬌媚,哪怕周宇見多識廣,卻也少見這嬌媚入骨的女郎,他神情一動,再看衛敏,衛敏神色似乎有些不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