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鐵廠就是申胖子最重要的産業之一,如今僅這一個鐵廠,年冶鐵煉鋼産量,就足與同政和初年的大宋全國産量相當。
更重要的是,政和鐵廠下屬有幾個小工廠,從事着蒸汽車、列車零件等等的制造。雖然規模不是很大,但已經擁有一定的技術能力。
申世誼拿出政和鐵廠說事,就是因爲他猜到了吳加亮的用意。
火槍!
政和鐵廠的技術能力,足以制造火槍和火炮,隻不過周铨限制一般工廠參與熱武器制造,唯有東海商會下屬的鐵器制造廠,才擁有熱武器制造的許可。
聽得申世誼的話,吳用的腳步停了下來,回頭望着他,目光閃動:“你想說什麽?”
“從我爹那裏,你得不到的,可以從我這得到,我唯一的條件就是,你們幫我,你,還有你們一夥梁山賊!”申世誼眼中閃爍着勃勃的野心:“隻要你們願意幫我……”
“幫你挑戰周铨?”吳加亮啞然失笑。
他們可是周铨的手下敗将,能夠在周铨手中活下命來,靠的就是宋江和他的死皮賴臉和忍氣吞聲。他可以給申世誼出點主意,給周铨找點小麻煩,但是挑戰周铨……這種蠢事,他們做過一次,那就夠了。
周铨絕對不會給他第二次機會的。
“爲何不能,你如今也漸入這個圈子,理當知道,這個圈子中的人有多厭惡周铨!”申世誼道。
他口中的圈子,是那些富二代們。
周铨推動工業化二十年,他自己當然賺得一個龐大的國家,同時也帶動了許多人發家緻富,象申胖子、孟廣、苗仲先等等,都是直接借助于他的指點而成爲大富豪,還有一些自己辦商會,也在周铨治下,成爲富可敵國的巨富。
近二十年時間過去,這些富豪家的二代們已經成長起來,開始掌握着巨大的财富。
他們對周铨并沒有父輩那樣敬畏,巨大的财富也給了他們巨大的野心,同時他們對更多的财富充滿渴望。他們也想要去新開辟的殖民地裏掠奪金礦銀礦,想要在華夏占據更大的市場份額,想要用更低的成本賺取更高的利潤……
但是他們卻受到了周铨的強力壓制!
特别是他們想要用延長勞動時間、增加勞動強度、降低工人收入的方法來壓低成本,更是被周铨明令禁止。不隻一家在這個問題上冒險,結果遭到周铨的嚴厲處罰。
創業的富首代們畏于周铨的能力,對此隻能裝作愉快地接受,可如同申世誼這樣的富二代們,卻覺得這是周铨的手段,防止他們壯大後威脅到周铨的地位。
故此,他們絲毫不感激周铨帶動的工業化和重商主義讓他們發家緻富的事情,反而覺得周铨擋住了他們的财路。
“斷人财路,如殺人父母,你想想看,這可不是我一家,我所知道的就有十餘家,個個家當都不遜色于我家。其餘人等,雖然不出聲,但也隻是敢怒不敢言。他們現在還隻是在觀望,隻要周铨稍稍出現一點動搖,或者一次失敗,那麽……他們就會一起向周铨施加壓力!”
吳加亮聽着申世誼的話,好一會兒之後,他嘴角微微往下一彎:“會死人的。”
申世誼愕然:“什麽?”
“你想的是最好的情形,但你們想過沒有,向周公施壓……施壓的結果,是會死人的。周公何時屈從于壓力過,而且,他手中有華夏軍,他會用華夏軍把任何敢于反抗他的人都碾碎!”
“哈哈哈哈……”
聽得吳加亮這樣說,申世誼反而笑了。
“吳先生,你離周铨太遠了,所以你不知道他的計劃,在周铨的計劃之中,他要控制的地方……你随我來!”
将吳加亮帶回書房,申世誼指了指一個地球儀給吳加亮看:“最新的地球儀,如今每半年左右,就會換一個!”
如今華夏的航海技術極是發達,在内河航運上都用上了蒸汽船,但是遠揚探險上,則還以帆船爲主,畢竟帆船不需要補給燃料。因爲周铨重金懸賞的緣故,海圖畫得越來越細緻,越來越多的島嶼、陸地被發現,因此,地球儀也就相應出現了。
吳家亮自己也有,因此對申世誼帶着炫耀的口氣不以爲然。
“周铨隻想着将這一圈納入治下,别的地方他不管,我父親曾經聽他親口說過,他說這一圈之外,要交給子孫去經營。”
申世誼一邊說一邊用手指頭在圖上畫了一圈,大緻就是日本、呂宋、三佛齊、占城、真臘和南海半島,也就是另一世的東南亞一帶。吳加亮看得眼中光芒閃動,有些不敢置信。
從周铨大力鼓勵遠洋探險來看,他還以爲周铨對于土地的渴望是無極限的呢,現在看來,他的野心也不大。
至少這一圈之外的一些島嶼,面積不小,可是周铨沒有興趣,特别是還有胡洲,據說面積不遜于大宋,周铨也不想将之納入治下。
“所以我們是有退路的,我們可以如同周铨經略濟州一般,先在這哪兒占下一座島嶼,廣招流民,遷人拓墾。當初周铨經營濟州時,手下才幾個人、多少錢,如今我們哪家不勝過他當時?”申世誼一邊說,一邊手舞足蹈:“成功的話,我們又不與周铨争奪帝位,隻不過讓他将該我們的權利給我們,不成功的話,我們也可以到海外去,到他瞧不上的地方自立爲主!”
吳加亮目光在地球儀上轉了好幾圈,他看到了呂宋,自己的大種植園便在這兒,與宋江的相鄰,他抿了抿嘴:“若你真想成此事……你有途徑與周公聯系麽?”
申世誼頓時愣了。
他的途徑,就是他老爹申胖子,如今申胖子已死,他哪裏還有别的途徑?
不過心念一轉,他想到了孟廣。
與申胖子一樣,都是從狄丘時起就跟随周铨推動工業化的老人,而且他的眼光比申胖子更好,資産甚至數倍于申胖子,另外,因爲能跟緊周铨的緣故,孟廣還是樞密院參政之一。
但孟廣同樣對周铨提高工人待遇的舉措不滿,曾不隻一次和申胖子發牢騷,說規定工人最低薪資和最長勞動時間之事,純粹是給他們這些廠主戴上鐐铐,令他們不得暢意行事。
不過和申世誼等富二代隻能在背後說不同,孟廣曾當面向周铨提起此事,周铨也曾和他解釋過,在那之後,申胖子問起此事時,孟廣歎息道:“周公所慮,非是眼前,而是百年,若不依周公之言行事,不要百年,隻要二三十載,便有奇禍。申胖子你休要多問,說了你也不懂,知道按周公所說去做就不會錯就行了!”
申世誼當時在場,不過與父親接受了孟廣的建議不同,他認爲這是孟廣在故弄玄虛。
“我可以通過孟叔父聯系到周铨。”申世誼道。
“那就立刻請那個孟叔父向周铨告哀,若是周铨派人來緻哀,那麽你還可以留在應天,若是沒有理會,你也不要多想其餘,直接跑海外吧。”吳加亮道。
申世誼知道他足智多謀,否則也不會成爲梁山謀主,聞言點頭:“然後呢?”
“渡過這一關才有然後,過不了這一關,就沒有什麽然後了。”
申世誼還是有些小聰明的,頓時明白,吳加亮是要觀望一番,才做決定是否加入他們。
他心裏冷笑了聲,吳加亮此時還想要與他撇開關系,若他不出事倒還罷了,出了事情……就說是這些梁山賊蠱惑他的,想來周铨念在他父親的舊誼上,不會太過嚴懲,倒是這些梁山賊,原本就犯忌諱,到時必然要倒大楣。
想明白後,申世誼面色頓時變了。
“吳先生,你莫非以爲,若是我出了事情,還會守口如瓶,不将先生說出來?”
吳加亮下巴微微抖了抖:“這與我有何關系?”
“破壞國是論戰,以壞周铨聲望,這個計策,難道不是吳先生爲我謀劃的?”
吳加亮緊緊盯着申世誼,看着這張變得得意的臉,他眼神微微眯了一下:“莫非申世兄要将這個罪名栽到我身上?”
“當初我向吳先生問計,吳先生不吝賜教,如今卻惜話如金,申某不得不如此。”申世誼冷笑道:“想來吳先生也是有自己打算的,否則爲何瞧上了我家造蒸汽機的本事,還有火槍?”
他二人大眼瞪小眼,勾心鬥角,正這時,卻聽得外頭轟的一聲響,卻是有人在放炮仗。
申世誼這才想到,申胖子剛死,他作爲孝子,還需要去外接待客人。還有申胖子的屍體,也需要處理一下,免得被人看出什麽來。
當下他又看了吳加亮一眼,用威脅的口吻說道:“吳先生,我們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你若還是藏着話不說……後悔的不隻是我,也不知道濟王殿下是更信任我一些,還是更信任你們一些,你們,可是梁山賊!”
吳加亮的臉色終于變了一下。
他們不但是梁山賊,因爲解寶的緣故,華夏軍中還有一部與他們有些聯系。以吳加亮的智慧,自然知道,這是周铨的大忌諱!
正如這小子所言,周铨念舊,看在申胖子的份上,或許會給這小子留條活路,而吳加亮和宋江等,犯了周铨的大忌諱,會是個什麽結果?
(本章完)